可鬼麵甲士仿佛沒有看到她一般,徑直從她身旁走過,拔出直升機頂端殘骸上插著的那柄白金長槍,扛在肩頭自顧自走下山去。


    來的詭異,走的突然。


    沒人知道他的來曆,像個逃出來的精神病患者,一不小心發個病就毀掉整場賭局,極樂館一天的流水損失就超過上百億日元。


    背後這間大賭場開始蔓延起熊熊烈焰和滾滾濃煙,無數慕名前來的賭客們瘋狂地湧出那扇雕花銅門,不管他們衣著如何光鮮,背景如何顯赫,在死亡麵前全都忘記身為人的尊嚴與素養,推搡叫罵聲不絕於耳。


    半刻鍾後,閃爍著紅藍警燈的警車隊伍自盤山公路唿嘯而來,尖銳刺耳又急促的警笛聲令在場所有人慌亂不已,最後一個個被迫抱頭蹲下接受審訊。


    火紅色的法拉利在來時的高速公路上風馳電掣著,引擎發出低沉有力的轟鳴聲,車載mp3正在播放高音量的狂熱歌曲,聽前奏就知道是周傑倫的《牛仔很忙》,嘿,華流才是最叼的。


    隻是純黑的真皮座椅上沾染著不少鮮紅血液,看起來像是有人在車內殘忍碎屍一般。


    這都是李龍淵玄銀鎧甲上沾染的,不知多少人的血液凝固後形成暗紅色的血痂,隨後剮蹭在座椅裏流下的。他就像剛從某個古戰場的死人堆裏爬出來一樣。


    這輛跑車還是李龍淵自東京街頭的大型租車公司租來的,一天租金耗費將近十八萬日元,沒有用真實證件,而且在開到無人的地方後一腳踹掉了車身牌照,很難有人能通過車的線索摸到他身上。


    監視訪問團一行人的猛鬼眾成員一直以為他在牛郎店的派對裏狂歡,卻不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鷹的道理。


    “不用麻煩了,你們一起上,我在趕時間,每天決鬥觀眾都累,英雄也累了……”聽著輕快幽默的歌聲,李龍淵把控著方向盤,一腳油門踩到底,熱熔橡膠輪胎極速翻滾轉動著,法拉利劇烈轟鳴一聲後陡然加速。


    “嗚唿~”


    這個沒有駕照的家夥在日本境內完全放飛自我,盡情追逐著風的速度,視線拉遠,火紅色的激情跑車在狹長筆直的公路上一路向前,亮著紅色警示燈的法拉利流線型車身拉出絢麗的流光幻影。


    等李龍淵重新將寶相麒麟鎖子甲和折疊龍首湛金槍鎖進裝備箱,一襲青袍帶著絲絲血腥氣味重新走進裝修奢華的高天原夜總會,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舞池內,金發俊朗青年此刻正穿著騷氣的v字型深紫襯衫,露出健壯胸肌的半邊輪廓,脖子上還戴著一個銀色小骷髏頭吊墜,儼然像副牛郎裝扮。


    不,就是牛郎。


    這是已經成功打入組織內部了麽?


    各式女人們紛紛簇擁在凱撒身邊,不時朝他舉杯敬酒,金發年輕人則來者不拒,開懷暢飲著,盡情舒展著自己的男性荷爾蒙。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焦點吸引著另一批普遍年齡較小的女人們的關注。


    冷酷如冰山的男孩站在五彩斑斕的舞池邊,拔出黑鞘村雨,擺出標準中段持刀起手式,眼神深沉而富有殺氣,是個真正的武士。


    拔付,切下,血振,納刀,銀亮刀光唰唰閃過,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在圍觀女人掩口驚歎中,案砧上的金槍魚肉被嚴格分為二十等份,每份都切成精致的長方柱體,引得台下女人們競價轟搶。


    李龍淵嘴角微微抽動,瞪大眼珠,仿佛想要看真切些,那,那真的是楚師兄?


    “風君,終於享用完壽司宴,舍得出來了麽?”


    凱撒一眼看見這個麵色茫然的俊美少年,擠出洶湧人群來到他身旁,臉上露出壞笑。女人們同樣因為這一動作注意到男孩,不可避免地為他的相貌發出驚歎。


    “為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高天原新晉牛郎,風君。”就在男孩還在驚異這個稱唿時,凱撒已經替他介紹完了,女人們一個個麵泛異彩,恨不得立馬貼上來。


    李龍淵瞬間明白過來,這是凱撒借機擺他一道。不過他選擇的方式很巧妙,自己確實需要一個身份來更好掩飾這段消失的時間。


    “啊哈……”


    男孩撓撓頭,盡力做出個人畜無害的表情,裝出不諳世事的樣子。


    阿巴阿巴,癡呆~


    “卡哇伊(かわいい,好可愛)”台下穿著蕾絲套裙,不時露出胸口一抹雪白的女人們冒著星星眼讚歎。


    她們如果知道李龍淵剛才一人一槍挑翻猛鬼眾設在大阪的賭場,就不敢這麽瘋狂湧上去,而是尖叫著跑開了。


    總之接下來李龍淵的動作很機械化,微笑,微笑,再微笑,直到麵部神經麻木,僵在那裏。


    可哪些女人們還是在稱歎著。


    “風君的眼睛好像藏著三月初春枝頭綻放的櫻花呐!”


    “風君讓我想起還在讀高中時遇到的初戀男神,當時他在我心裏也是那麽淡白素雅。”


    李龍淵看似在靜靜聽著,不時還呡一口果汁飲料,思緒早都飄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出五千萬元(日幣),隻買風君一夜。”


    有身穿黑色長裙,塗著烈焰紅唇的窈窕女子踩著高跟白色水晶鞋嫋娜走過來,舉著銀行卡嘴裏高聲喊著,麵色紅酡,看上去有些醉意。


    走神的李龍淵嗆得一口橘黃色橙汁差點噴出來。


    怎麽,幹這工作還要賣身?


    很快有高天原的場務人員上來解釋,這句話代表包下某個牛郎。也就是說今晚除了這個女人,李龍淵有權拒絕和其他女人的交談。


    他的工作也僅限於陪客戶聊天談心,排憂解悶之類。當然,如果想做些什麽也並無不可,隻要李龍淵願意。最後男人還陰測測暗示一番,直接被選擇無視。


    凱撒聽見這番話同樣轉過頭眯起眼,神情嚴肅,知道一場無聲的較量開始了。


    身為加圖索家的男人,你可以說他們倨傲蠻橫,可以說他們腦子不好,精神有問題,他們也隻會大笑著拍掌,欣然接受這份溢美之詞。


    但是唯獨不能質疑他們對漂亮女人天生的吸引力,不然下一秒他們就會抽出沙漠之鷹冷漠地打爆你的腦袋。


    這是凱撒源自血液裏帶著的自信,也是來自種馬老爹潛移默化的言傳身教。


    一旁,楚子航一邊繼續履行庖丁的職責,一邊看著坐於吧台旁黑色高腳吧椅上閑談的兩人,平靜的眼眸下暗藏好奇。


    當真正近距離看這個性感的女人,會發現她精致的妝容下的眼角微微爬著細小皺紋,年齡應該不小。


    屬於那種中年遭遇丈夫冷落,出來買醉的女富婆,李龍淵心裏猜測。


    “我一看見你的眼睛,就覺得裏麵好似藏著一潭澄澈寧靜的碧波湖水,令人心裏沁涼,撫平燥意。”


    女人看似醉醺醺地開口,實則頭腦無比清醒。她並不是來這狂歡放縱的,隻是想找個能認真聽自己講故事,傾訴苦惱的對象。


    “所以我認為,風君是那種能耐心聽我講述經曆的人。”妖嬈女人盯著他,紅唇勾起弧度,卻隱隱帶著心酸苦澀。


    李龍淵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她,示意自己有在聽。


    “我叫優美,家裏是做生意的,很有錢。”


    女人開始簡單介紹自己的情況,一些事情埋在她心底很久了,隻能找陌生人傾訴才能減輕這種感覺。


    “我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喜歡上一個人,一個很窮卻很有心氣的青年。當時的我就像被迷失心智一般,眼裏隻有他,哪怕為此對抗父親大人的威嚴,也在所不惜。”


    女人漂亮的臉上露出迴憶的神采,她並不後悔當初那段看似癡傻的戀愛時光。就如同櫻花一生短暫的花期一般,既然毫無保留的愛過,就沒有遺憾。


    “可我當時並不知道,他為了成功入贅我家竟然拋棄當時懷著孕的女友,直到近日,那對被他拋棄的母女找上我,我才發現他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狼子野心,冷血無情。”


    李龍淵隻用了兩個翻譯過後的中文成語便很好地概括出男人的特質,女人黯然垂下頭,沒有辯駁。


    她把最好的歲月都給了他,可如今留給她自己的是什麽,是丈夫愈發的冷淡,是那無形卻又實質的隔閡。


    “所以優美女士,你有計劃好未來麽?”李龍淵問著。


    如果她性格懦弱,此刻就應該找父親商議,出謀劃策。要是她態度強硬,手腕精明,就應該保留那對母女的證據,再找出男人的汙點,與他離婚讓其淨身出戶。


    “我打算向他坦白這件事。”


    女人這兩條路都沒選,隻要大家彼此開誠布公,說不定這場婚姻還會有轉機。


    李龍淵聳聳肩,不知道該對這個年近四十的女人說什麽。


    說醒一醒,你不是小女孩了,不要幻想他會幡然醒悟,迴心轉意?


    還是說一個拋妻棄女去追尋榮華富貴的人,你能相信他是真心待自己?這不就是中國戲文裏寫的駙馬郎樊世美麽,最後他還不是死在狗頭鍘下。


    其實麵前的女人都知道,可她隻想再去試一試,哪怕隻有一線希望。


    這種事情隻有夫妻雙方才最有發言權,旁觀者雖然看得透澈,卻不能體會代入當事人的心情。


    女人失去的最珍貴的事物,不就是那顆錯付的真心和時間麽?


    …………


    漆黑的大阪密林裏,有身穿黑西服的中年男人奪路狂奔,他不能讓人發現自己去過極樂館。


    “藤原紀先生麽?你的心願,我們接下了。”


    身穿日本古代公卿白色狩衣,戴著白色麵具的男人如同鬼魂一般自他麵前的粗壯鬆樹背後走出來,在他惶恐的眼神裏張開手,手心裏躺著一支七彩斑斕的試管藥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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