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裏無數次想過殺死太子,可這人馬上就要死在自己眼前,蘇皖的心就亂得厲害。


    薑瀝拍了拍蘇皖的肩膀。


    蘇皖偏過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此刻什麽也別說!”


    郭朗很快將一個郎中帶來,郎中看了看傷口,道:“這人中毒已深,怕是就不迴了。”


    薑瀝終於鬆了口氣,這任務總算完成了,自己和蘇皖的蠱毒也可以解了。


    “不可能!不可能!”蘇皖大叫著。


    她上前,撕開太子傷口的紗布,用嘴將太子傷口的毒血吸出。


    “不可!”大夫上前勸道,“這樣你也會中毒,而且救他的希望微乎其微。”


    “就算微乎其微,我也要試上一試!”


    她一口一口地吸著,又一口一口地將毒血突出。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蘇皖的嘴唇已經烏黑發腫。


    太子悠悠轉醒,看到蘇皖一個勁幫自己吸毒血。


    他有些分不清這是今世還是前世。


    前世,蘇皖也是這般將自己的毒血吸出,救了自己一條命。


    不過自己醒來的第一句便是:“蘇蔽可有事?”


    原來,是自己陪著蘇蔽上山遊玩,自己和蘇蔽雙雙被毒蛇咬傷,自己雖斬殺了毒殺,卻對蘇蔽身子裏的毒無可奈何,隻有一口一口將她腿上的毒血吸出。


    自己也中毒昏死過去。


    蘇皖見自己遲遲未歸,帶著人找上山來,將自己和蘇蔽救迴。


    那時候自己中了雙倍的毒,蘇皖沒有片刻猶豫,將自己的毒吸出,她卻從此落下病根,每每到了夜裏,便會不住地咳嗽。


    而自己卻嫌棄她太吵,從而分了房睡。


    現在想想,自己前世都做了些什麽事!


    太子緊握著拳頭,眼裏盡是懊悔。


    “殿下,你醒了?”蘇皖微笑著,她眼底發黑,昏了過去。


    第54章


    蘇皖的眼底烏青一片, 她顫抖著摸向太子的臉:“殿下,你可還好些?”


    說罷,便暈了過去。


    “皖兒!”太子抱起蘇皖, 將她放在床上。


    他揪起大夫的衣領, 命令道:“快些救她!”


    大夫嚇得跪了下來:“實在不是老朽不想救, 而是真的沒見過這種奇毒。在這窮鄉僻壤裏, 醫術高超的大夫少之又少。大人, 你最好快些去晉州, 那兒或許能有人能救夫人的性命。”


    太子不敢再耽擱,連夜便趕往晉州。


    南方的天, 雨水像下不完似的,綿綿的細雨敲打著馬車, 也敲打著太子那不安的心。


    馬車顛簸地前行, 蘇皖坐在馬車裏, 渾身凍得厲害。


    “冷, 冷。”蘇皖小聲呢喃著。


    太子緊抱著蘇皖,將臉貼在她的臉龐,隻企盼著快些到晉州。


    馬車外, 郭朗和薑瀝穿著蓑衣, 騎著馬,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郭朗看了薑瀝幾眼, 道:“之前得罪了。”


    薑瀝迴過神來, 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兒。”


    雨水從薑瀝的帽簷滑下, 發絲散亂在臉龐,透著江南女子的別樣風情。


    郭朗一時間看傻了,連忙低下頭,夾緊馬腹, 向前方奔去。


    太子抱著蘇皖,不停地揉搓著她的雙手。


    奈何蘇皖唿出的氣冰寒得可怕,睫毛結出霜白的冰晶,烏黑的雙頰下透著慘淡的寡白。


    迷糊中睜開了眼,她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望向太子:“殿下,我們剛剛不是還在客棧裏嗎?怎麽此刻卻在馬車裏?”


    “晉州水患嚴重,我得快些趕去。”太子摟著蘇皖,不由紅了眼。


    蘇皖低頭淺笑,她輕撫著太子的手,呢喃道:“殿下,你為什麽要為了擋下飛刀?或許,我根本不是你的王妃,隻不過長得像而已。”


    “你是!你就是!”太子嘶吼了出來。


    蘇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她瞥向被微風吹起的帷幔:


    車外綿綿細雨,看不見一絲星光,慘淡地如同自己的人生。


    自己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不知來自何方,親人是誰,要去往何處。


    隻知自己的任務便是刺殺三皇子。


    “莫怕,皖兒,馬上就到晉州了,那兒有很多名醫,定能醫治好你身上的毒。”太子將蘇皖樓得更緊了。


    蘇皖彎起嘴角,淒慘一笑,淚珠從眼角滑落。


    太子愈是叫“皖兒”叫得親近,蘇皖的心便愈加痛上一分。


    自己隻是一個殺手,根本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王妃。


    有好幾次,她推開太子的書房,話都到了嗓子眼,可看到他真摯寵溺的眼神,又將口中的話吞了迴去。


    馬車終於到了晉州。


    如果說京都來晉州的路上是春雨綿綿,那麽晉州的天便是暴雨傾盆。


    漫天的雨水就像從天上倒下來般,淹沒了行人的腰肢,百裏的莊家都消失不見,看得見的隻有流離失所的人們,或趴在浮木上艱難求生,或抱著屍體哭泣。


    蘇皖的臉烏青得厲害,整個人已經燒得有些糊塗了。


    馬車外的暴雨無情地敲打著車廂,轟隆作響。


    馬車裏的太子緊緊地摟著蘇皖,幾夜沒睡的他雙眼腥紅,胡渣布滿下巴,透著些許狼狽。


    到了晉州知府,郭朗撩開車簾,看到從前如神明般的太子如今跌落神壇,麵對身重劇毒的蘇皖,他無助地就像迷了路的孩子。


    知府大人見到太子,誠惶誠恐,連忙拜見。


    太子來不及多言,讓劉知府將晉州的名醫都請來,給蘇皖醫治。


    臨行前,太子半跪在蘇皖的床前,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額頭,說了句:“等我!”


    太子起身,深深看了蘇皖一眼。


    上輩子,出門打仗前,蘇皖都會追到城門,送上福袋。可是自己根本不屑看這個冒充阿姐嫁給自己的女子。


    畢竟一個人黏了自己十年,趕都趕不走,怎麽可能會在意呢?


    可如今,這個人為了救自己命在旦夕,當真是看一眼,少一眼。


    “殿下,晉州西河的口岸已經決堤,若是再填補不上,晉州的百姓可能撐不住了。”郭朗小聲提醒道。


    太子點了點頭,向薑瀝道:“你留下好,好生照看蘇皖。”


    “諾。”


    磅礴的洪水在傾盆的大雨下顯得更加猙獰與恐怖,太子穿著蓑衣來到堤壩,看到一群官兵扛著沙袋衝向決堤的口岸,可是人還沒到決堤口,就被洶湧的洪水給衝走了。


    “讓他們全部停下。”太子吩咐道。


    一個小將擔憂道:“可是洪水越來越大,若不及時封住決堤口,死傷的人隻會越來越多,陛下怪罪下來,大家可都要掉腦袋。”


    “那你去扛沙袋。”


    “這,這,”小將雙手抱拳,額頭上瞬間布滿汗珠,臉憋得通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怎麽,不願意?”太子輕笑,“明知道這是去送死,為了自己的豐功偉績,就視別人的命為螻蟻?”


    “屬下該死!”小將跪在地上。


    “立刻將所有士兵召集,全員原地待命!”太子正色道。


    近一千人站成了方隊,他們中有的依舊在顫抖,有的已經漠然。


    戰場之上,軍令如山,就算明知道是死,也義無反顧地衝過去。


    “這洪水,堵是堵不住了。”


    太子的一句話,讓士兵心裏七上八下,可依舊鴉雀無聲。


    “一起徹夜趕工,挖一條渠將洪水引向台江。”


    太子很清楚,上輩子便是這樣輕而易舉地治理好了洪水。


    那時候,蘇皖偽裝成民兵悄悄跟著自己治水,可如今,如今!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望著煙雨蒙蒙的青天,強忍住淚水,帶領士兵們穿著蓑衣,挖渠引水。


    劉知府將晉州所有的名醫都請了過來,他們給蘇皖診脈後,大都搖了搖頭,說是毒已經進入五髒六腑,救不迴來了。


    薑瀝渾身一顫,她緊緊抓著蘇皖的手,燙得驚人。


    她的心徹底地亂了。


    如果先前擔憂蘇皖,是因為怕她死了,自己便殺不了太子,完不成任務。


    那麽現在,她至少真的將蘇皖當成了自己的姐妹,那自小訓練的冷硬心腸竟會有些難過。


    劉知府摔碎了湯藥的碗,大罵名醫為廢物!


    “阿姐,阿姐!”蘇皖悠悠轉醒,她的麵色透著異樣的粉紅,人也變得異常有精神。


    薑瀝連忙走到床前,緊緊抓著蘇皖的手:“我在這,有什麽話,快些說。”


    蘇皖看了看四周,薑瀝讓劉知府帶著下人退下。


    “對不起,阿姐,我沒有完成任務,還拖累了你。”蘇皖不住地咳嗽,咳出了暗黑色的鮮血。


    薑瀝紅著眼,不住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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