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小之徒……”


    這個詞對於一個小男孩來說,確實太過於難懂了。


    所以小男孩直接愣了愣。


    而嬴政沒有再解釋,隻是舉起筷子,吃起了麵前的麵。


    對於他來說。


    這隻是小事而已。


    事實上。


    當六國被掃清,匈奴異族被擊退,除了黃泉殘脈,對於他來說,基本就沒什麽大事了。


    選擇繼承人,這在旁人看來極其重要的事,在他心中都隻能算半件大事。


    一開始,他想傳位於扶蘇,但扶蘇性格實在軟弱,絲毫不類父,沒有丁點鋒芒,他便寄托於蒙恬和邊疆,能讓其明白什麽叫鐵與血。


    而後,他又想過傳位於胡亥,大部分時間對他也算滿意。


    所以,他帶上胡亥一起巡視天下,幾乎就是在跟天下明示了。


    但那次巡視……胡亥讓他大失所望。


    扶蘇隻是性格軟弱,但胡亥卻是完全不適合擔任帝王。


    而後續發生的事,也證明了他的猜測。


    明明身為帝王,卻沒有絲毫帝王的樣子。


    臣子就是犬,到底是惡犬還是忠犬,這完全取決於主人。


    而在嬴政看來,胡亥這個主人當得完全不稱職。


    因為他甚至願意聽從底下惡犬的話。


    荒唐事更是一件接著一件。


    明明是兄弟手足,卻可以毫無心理壓力地碾死。


    明明是長兄……


    想到這。


    嬴政的動作稍稍頓了頓,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這段時間。


    他走過很多地方,去過很多藏書之地,已經完全了解了自己死後發生的事。


    其中,也包括了扶蘇自殺這件事。


    對此,他倒是並不覺得奇怪。


    因為那是以他的名義,發出的命令。


    那是他締造的皇權,至高無上的皇權,是君要臣死不得不死,是無論任何人,哪怕是他的兒子,也要尊令而行。


    當令送到扶蘇麵前的時候,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扶蘇不敢違令,蒙恬也不敢,頂多就是勸告一句扶蘇,讓他再確認一遍。


    但無論扶蘇確不確認,結局都不會改變。


    所以。


    麵對這個結局。


    嬴政感到遺憾嗎?可惜嗎?


    並沒有。


    因為做他秦始皇的兒子,就是要承擔這些,就像他出生於趙國,度過的那個嚴冬一般的童年一樣。


    這是豪傑的磨難,這是作為他兒子,必須要經曆的磨難。


    如果這樣的磨難都渡不過去,那也就談不上什麽麵對黃泉殘脈了。


    事實上,無論是胡亥還是扶蘇,最後都沒渡過去。


    反倒……是那個蹉跎了大半輩子,風評一直不算太好的劉邦,做得極好。


    所以看著史書上那些言簡意賅的描述。


    嬴政隻是有些感慨,再多的情緒,就沒有了。


    那個給他留下無數血和淚的趙國……那間破敗小屋,如今都已經變成了一家麵館。


    而他熟知的所有一切,都已塵歸塵土歸土,包括他自己。


    此刻他隻是幻夢之軀。


    現在對於他來說,重要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黃泉殘脈。


    所以他更好奇的是接下來,那位陳鹿思的抉擇。


    那同樣是豪傑的磨難。


    而他,將會是裁決者。


    他不知道結局會如何。


    拭目以待吧。


    ……


    時間稍稍往前推。


    高麗國。


    塗收很順利地走出了木槿新教。


    期間,根本沒有人阻攔他。


    而隱約間,他聽到了樸浩佑砸東西的聲音。


    但他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隻是表情平靜地向外走去。


    直到,走出木槿新教。


    塗收才舒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雖然剛剛在樸浩佑麵前,他表現得很冷靜,甚至冷靜到有些傲慢。


    但你要說他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那肯定是假的。


    樸浩佑知道他實力弱。


    難道塗收自己不知道嗎?


    他可太知道了!


    要不是他權柄能力和位階足夠低,也不可能來海外當情報人員。


    所以對於他來說,剛剛站在隨便能碾殺自己的高級賦能者麵前,說出那樣強勢的話,是有不小的壓力的。


    他隻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當然,之所以沒表現出來,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責任。


    畢竟他代表的是天策府。


    塗收哪怕不想強勢,也要強勢。


    想到這。


    塗收輕輕笑了笑,然後快步向前走去,混入了人群中。


    他不斷穿行於小巷和繁華街道。


    期間甚至動用了一次古物。


    而一再確認身後沒有人跟來後。


    塗收這才終於放鬆下來,來到了某個身處鬧市中的公寓,直接步行爬上十七樓,來到其中一間房間前,輕輕敲了敲門。


    門很快被打開。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人探頭看了眼,發現來人是塗收後,眼睛一亮:“塗收!”


    “老洪。”


    塗收看到中年人,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背部瞬間被汗液浸濕了。


    事實證明。


    直到此刻,他還是緊張。


    “你沒事吧?結果如何?”


    老洪左右看了眼走廊,接著打開房門,將塗收拉進了房間裏,追問了起來。


    “你說呢。”


    塗收笑了笑:“難道你看到我安然無恙回來還猜不到結果嗎?目的順利達成了。”


    “哦?”


    那位名叫老洪的中年人聞言,眼睛一亮:“那位嫖教主怎麽說?”


    “怎麽說?”


    塗收聽到這話,想到剛剛的一幕,直接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聽到天策府,聽到陳天策的名字……臉都綠了,明明怒極了,卻還要喊我徐先生。


    我當情報人員那麽久,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高級別的賦能者,喊我先生,哈哈哈,太他媽爽了!看到他那副敢怒不敢言,吃屎一樣的表情。”


    “……”


    老洪愣了愣,接著也有些忍俊不禁:“那看來姬莘天策說得沒錯,公訴事件過後,木槿新教絕對不敢對你做什麽,隻會服軟……極限施壓沒有任何問題的,我們短時間內無法撼動羅馬公教對整個高麗國的影響,但隻要埋下一顆種子,讓那位樸浩佑遲疑就可以了。”


    “嗯。”


    塗收用力點了點頭,接著看向窗外,輕聲道:“其實我們早就該這麽做了……這種混蛋不給壓力,就是會蹬鼻子上臉。”


    “如果早這麽做……你敢去?”


    老洪看向他,打趣道:“這次樸浩佑之所以不敢動手,甚至連發作都不敢,就是公訴的影響太大了,現在是個賦能者都知道,陳鹿思天策一打八……還直接將羅馬公教東亞以及東南亞的負責人釘死在了法庭的門上。


    這樣的結果,別說木槿新教了……羅馬公教內部肯定也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沒有公訴這事,你今天還敢去?”


    “也敢。”


    塗收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因為夏鉞天策當時也在。”


    “……”


    老洪聞言愣了愣,接著緩緩點了點頭:“也是。”


    “不過,說是這麽說……但陳天策,是真厲害啊。”


    塗收慢慢收起臉上嚴肅的表情,眼底浮現出崇拜之色,有些狂熱道:“這次我之所以主動提出去見樸浩佑,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


    一人擋住整個舊時代!將聖棺騎士釘死在法庭門上!天策府的天策,就該這樣!!!”


    “……”


    老洪聽到塗收的話,看著他臉上的狂熱之色,沒有說話,隻是掏了掏口袋,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煙霧繚繞間。


    老洪輕輕笑了笑。


    他的年齡比較大,早就過了崇拜什麽人的年齡了。


    無論是哪方麵,他都隻求不出錯。


    但哪怕如此,他聽到關於陳天策的消息,也依舊感到熱血。


    更何況是小年輕。


    所以他完全能理解,眼前這位塗收的心情。


    或許羅馬公教也沒想到吧。


    一次公訴。


    不僅徹底讓陳天策揚名,讓他成為了天策府眾多底層成員的偶像。


    甚至因為他,整體上,天策府的凝聚力還更強了。


    不得不說。


    ……確實是厲害啊。


    想到這。


    老洪再次吐出一口煙霧,接著看著眼底依舊滿是崇拜之色的塗收,剛要開口讓他冷靜下來,說說接下來的安排。


    但還沒來及開口。


    嗡——


    整棟公寓忽然劇烈搖晃了起來。


    兩人身形猛地一晃。


    塗收因為出神的緣故,更是直接摔倒在地。


    “怎麽了!?”


    塗收坐在地上,感受到整棟公寓在震,臉色一變,立刻追問了起來:“老洪?普通地震,還是什麽?”


    老洪沒有說話,直接用食指和大拇指掐滅煙,接著閉上眼睛,開始追溯震動的來源。


    大概五秒後。


    震動停下了。


    而老洪也猛地睜開了眼睛,不可思議道:“神聖氣息?”


    塗收立刻追問道:“什麽神聖氣息?”


    “羅馬公教的神聖氣息。”


    老洪看向他,喃喃道:“而且剛剛那股震動,沒有特定的來源,並不來自於現實層麵,似乎來自於更高層麵!就在剛剛,高麗國黃泉的性質,好像變了。”


    “……”


    塗收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黃泉性質……變了!?為什麽?怎麽可能?誰幹的?羅馬公教?還是木槿新教!?”


    “不知道。”


    老洪搖了搖頭,接著掏出一枚印璽:“但不管如何,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要立刻上報……塗收,我先上報給姬莘天策,你去通知其他人集合。


    接下來……估計我們有得忙了。”


    ……


    同一時間。


    木槿新教。


    樸浩佑看著眼前的紅衣主教拉馬爾·艾海提,直接愣在了原地。


    “樸教主,伱要去哪?”


    直到。


    紅衣主教拉馬爾·艾海提手持主字型權杖,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


    樸浩佑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看了眼拉馬爾·艾海提手中的權杖,接著猶豫片刻,回道:“我剛剛感應到震動,而且隱約間似乎從黃泉聽到了主的呼喚,所以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拉馬爾·艾海提依舊保持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現在你不用去看了,直接問我,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剛剛發生了什麽,滿足你的好奇心。”


    “……”


    樸浩佑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問道:“這難道是貴教的手段……”


    拉馬爾·艾海提舉著主字型權杖,往前一步:“手段?”


    樸浩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立刻否認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說……”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神的恩賜。”


    拉馬爾·艾海提再度往前一步,逼近樸浩佑,打斷道:“對嗎?”


    “……對。”


    這一刻。


    樸浩佑能回答什麽,隻能艱難地點頭。


    “那麽,你會接受神的恩賜,對嗎?”


    拉馬爾·艾海提繼續往前,同時道:“同時,你很渴望神讓你們脫離原始愚昧的黃泉,進入天國……對嗎?”


    “……脫離原始愚昧的黃泉是什麽意思?”


    樸浩佑這次不能點頭了。


    因為脫離這個字眼太敏感了。


    他作為高麗國最頂尖的那一批賦能者,比任何人都清楚,高麗所有賦能者的根在哪裏。


    雖然不少人不願意承認,也不想承認。


    但一個事實,並不會因為他們不願意承認而改變,那就是——那由黃泉主流衍生出來的高麗支流,確實是整個高麗國所有賦能者的根,他們整個民族的根。


    所以現在樸浩佑聽到眼前的紅衣主教說什麽脫離。


    直接蒙了。


    這也太驚世駭俗了。


    “就是字麵意思,你昨天不是說,自己是主最忠誠的仆人嗎?”


    拉馬爾·艾海提站到樸浩佑麵前,將手中的權杖緩緩遞了過去:“那接下來……該到你表示忠誠的時候了。”


    “不是,拉馬爾主教……”


    樸浩佑想要再問,想要推脫。


    但話剛說出口。


    那位一直跟在拉馬爾身邊的聖棺騎士,阿拉克爾·圖克……就出現了他的身邊,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拒絕,會死。


    幾乎瞬間。


    樸浩佑就感應到了對方想傳達的意思。


    緊接著,話語立停,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好戲就要上演了,樸教主。”


    拉馬爾·艾海提看著身軀僵硬的樸浩佑,輕輕一笑,再次將權杖往前遞了遞:“舞台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不妨先享受一下鮮花和掌聲……再來問為什麽。”


    樸浩佑:“……”


    ……


    酒店。


    陳鹿思微微側頭,忽然皺眉道:“劍在震動?”


    林鶯蜷縮起一雙渾圓修長的玉腿,窩在陳鹿思懷裏,聞言俏臉微紅,舉起粉拳側身輕輕錘了一下他:“笨蛋……什麽劍在震動?”


    “不是。”


    陳鹿思愣了愣,接著反應過來,窘迫道:“我是說泰阿。”


    “泰阿?”


    林鶯聞言爬起來,扶著他的肩膀,探頭看了一眼放置在一旁的泰阿。


    接著發現。


    泰阿劍果然在微微顫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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