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桃花林中的棋桌之前,元始與廣成子師徒兩個正在對弈。


    而他們身後,龍霽與玉鼎正在站立觀戰。


    其實要說起來,廣成子的啟力並不弱。雖然對上元始他肯定是沒有任何取勝的機會,但總歸也不該如現今這般——站在元始身後,著一襲水合色道袍,發束三翼清心冠的玉鼎看著眼前的棋局,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其實三清之中,作為長兄的老子與元始都比較喜歡用對弈的方式來煉腦子。


    千變萬化的棋子,就像是天地間的萬物眾生。


    在一遍遍的對弈推演之中,他們也能借此理清自己的思路。


    而在他們的言傳身教、潛移默化之中,道闡二教的弟子比之其餘兩教,在這方麵也更為擅長。其中廣成子這位闡教副教主,更是一種好手中的佼佼者。


    在平日裏,即使是對上元始,廣成子也不會在一百二十手之內落敗。


    然而今日……隻是三十手棋,他就已經被元始逼得動彈不得了。


    很顯然,對自家弟子的不在狀態、甚至是其不在狀態的緣由,元始都是心知肚明的。狹長鳳眸眼尾輕撩,目光在廣成子身上掃過之後,元始微微垂眼一時沒有說什麽。


    在廣成子一敗塗地之後,他也隻是輕輕扣了扣桌麵,命龍霽接替廣成子繼續與自己對弈。


    至於玉鼎,自然是繼續站在自家師尊身後觀戰。


    背後被冷汗微微浸濕,廣成子讓了位站在之前龍霽站過的地方。他倒是沒有看棋盤,一雙眼睛隻是盯著自家師尊的衣袖,看著直發愣。他總覺得,師尊找他們來園中對弈,用意沒有明麵上這麽簡單……


    或者說,他覺得師尊大概就是想之前無數次的那樣一般,隻是想借著下棋來提點他們一些什麽。


    但師尊這是想要說什麽呢?


    目光從元始的袖子轉移到了棋盤之上,廣成子望著如同之前的自己一般在棋局上節節敗退的師弟,若有所思地輕輕抿住了嘴唇reads();。


    那一邊廣成子若有所思,這邊的龍霽卻是好好地體驗了一下自家大師兄剛剛的待遇。


    就如老子之前曾說過的那樣,元始不知在什麽時候,下棋的風格中糅雜上了兩分通天的思路。少了幾分圓滑固守,進退之間近盡顯淩厲逼人的咄咄風姿。


    龍霽的心思一向比廣成子縝密,也因存在的歲月著實比其更長,是以性格相對也更穩重一點。這些,讓龍霽比廣成子多支撐了一會兒。


    但是,也僅僅隻是一會兒而已。


    “師尊……”


    看著自己的大龍被攔腰截斷,那幹脆利落地勁兒讓龍霽額頭上冷汗直冒的同時,也讓他隱隱覺得自己的背有點疼——啊,這個大概就是種族的劣勢了。畢竟龍霽他是龍嘛。


    咳咳,這裏玩笑就先不開了。


    低低地喚了一聲自家師尊,龍霽頗有些頹喪地擱下了棋子,看那樣子,若不是元始此時似乎還算和顏悅色,他就打算直接跪下了。而那邊的廣成子,也是一樣。


    這個時候,若是他們還想不清楚元始的用意,那他們就都別混了。


    “師尊,此事——是弟子等之過。”


    近乎於異口同聲地說了這麽一句後,廣成子與龍霽又多少有些臉紅地各自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在這段時間中,元始一邊整理著棋盤,一邊吩咐了身邊的玉鼎下去傳正在看女兒的軒轅上來。


    而就在玉鼎離開之後,龍霽飛快地又開口道:“師尊,此事,是我與師兄著像了。”


    “著像?你等,不是一般的著像。”眼見得在龍霽一句話出口後,廣成子似乎也在煞有介事地點頭,元始眉梢微微抬了抬,萬年冰山臉上似乎多了點惱怒之色。


    也不再收拾手邊的棋子,元始目光略顯冷沉,望著眼前這兩個自己最器重的弟子,以極重的語氣道:“為師對你們很失望!”


    “!!”


    對於廣成子與龍霽來講,這還是元始第一次□□裸地表現出對他們的失望。這一句話,令他們不自覺地感受到惶恐——對於他們而言,這“失望”一詞,何止重達千鈞。


    特別是廣成子。


    因為,元始在說完失望那句話後,話鋒一轉,直接地對其道:“特別是你,廣成子!”


    “為師知道你等重視軒轅,你等與其之間情誼如師如父。然而你等同時也應該知道!你們的生活、更至於生命之中,卻並非隻有他公孫軒轅!”


    這一次,元始不待兩個愛徒再有什麽表現,便毫不客氣地將話頭直接切入了問題的中心,讓他們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關心則亂,被情緒蒙蔽了視聽!為師平日裏是怎麽教你們的,以至於讓你們在這種時刻,竟連基本的觀察能力都沒有了?在這件事上,你們倒還真不如你們一手教養出來的軒轅!”


    一口氣將兩個弟子訓得抬不起頭來,元始這才停下來,喝了口放置在手邊的茶水緩了一緩。


    掐著時間算了算,這個時候玉鼎應該也已經將軒轅領來了,元始不著痕跡地又微微蹙了下眉尖之後才宣布了對廣成子與龍霽師兄弟兩個的懲處:“即刻前往麒麟崖麵壁,不必再等軒轅證道了!”


    “是。”


    廣成子與龍霽走了,緊跟著來的,就是軒轅reads();。


    這師徒三個倒是趕了個前後腳,隻是元始對待自己兩個弟子與對待徒孫的態度,竟又是天差地別。


    放下茶盞,元始望著軒轅的目光中似乎含了點笑意。


    “軒轅,你這次的算盤,打得倒真是精呐。不說我那弟弟和多寶師侄,差一點,你就連你師祖我,也一並瞞過去了——”指尖在茶盞杯口輕輕打轉,元始輕笑了一聲後,這般道。“隻是,你做戲到底還是沒做完全套——來這兒看女妭,你也不怕自己前功盡棄?”


    “軒轅隻是初次下策,何敢擔當師祖如此誇獎?軒轅當真是羞愧萬分。”


    身形自桃花林中走出,軒轅眉目之間其實還帶著三分苦澀與傷感,並不像元始打趣的那般春風得意。他抿了抿唇,苦笑著微微垂眸,繼續言道。


    “此次求見師祖,軒轅實則是來請罪的。養不教父之過——玄囂不肖,作為闡教教子,卻拜入截教。此為師門蒙羞之責,軒轅願以一肩擔之。請……師祖責罰。”


    “責罰?”


    將軒轅的請求輕輕重複了一遍,元始笑了笑後似乎意有所指地輕輕開口。


    “養不教,的確是父之過。然若你罪名成立,你那兩位師長,大概也逃不了幹係——畢竟,你有過,就是他們教導不怠所至。所謂教不嚴師之惰,就此追究上來,你師祖、甚至是道祖,豈不是也一一要負那相應責任?”


    其實,雖說之前元始發作了自己的兩個愛徒,但他對軒轅此次行事卻當真沒有什麽異議。


    軒轅將玄囂逐出家門,此舉看似衝動,但若是仔細品品,卻還是能咂出其中深意的。


    兒子既然想要出去,那就讓他出去。


    雖說明麵上斷了父子情分,但軒轅在逼兒子做出決定之時,卻壓根兒沒提什麽請天道為證之類的話。甚至於,這連個像樣的誓言都不算。


    也就是說……


    軒轅此舉看似決絕,卻給自己留下了相當的迴轉餘地。


    如果未來,玄囂還願意迴到他這個父親身邊來,軒轅一樣可以當之前自己說過的話當空氣。而任何人神,甚至是天道,都無法就此事去逼迫軒轅做什麽。


    所以,可以說軒轅的這件事兒,還是辦得很聰明的。


    而元始發作自己的兩個弟子,說白了跟軒轅壓根兒就沒有關係。他失望生氣在於這兩個弟子隻看得見軒轅似乎為昌意之事而傷懷,從而暗自著急,卻沒有靜下心來去仔細想想,軒轅到底為什麽那麽做。


    想到這裏,元始心中沉吟了一下。


    看來,這弟子不放出去仔細磨礪摔打一下,到底還是成不了大器。看廣成子與龍霽如今為人師表,似乎成長了不少,但比之元始期待中的樣子還是差了不少。


    再看看獨立執掌一族的軒轅,元始暗下決心——在不久之後就將到來的赤明劫,他一定不會再去仔細嗬護倉頡在內的自己十三個嫡傳弟子。


    不但不會幫他們,他反倒還要幫助自家弟子們未來的敵手,去限製廣成子他們、特別是龍霽的能力。


    畢竟,不經曆風雨,雛鷹又怎能真正長成翱翔於白雲之中的空中霸主呢?


    想到這裏,元始心中拿定了主意,重新將目光轉移到在之前說完話後就直接跪在了自己麵前請罪的軒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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