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師父的有心無力,叫他去問問自家師父吧。要是真的沒有辦法,分了幹脆,修士還是以道途為先,其他都是過眼煙雲,隻要活得夠久,男人總會有的。


    殷渺渺早有了心理準備,看的時候無悲無喜,隻覺惆悵,匆匆閱完後就收到一邊,專注地看起雲瀲的信來。


    他的想法和任無為截然相反,認為碎丹重修算不了什麽,就算失敗了也能多幾百年的時光,而且還可以想辦法保留他的記憶,使他投胎後繼續保留著記憶,再續前緣——中途她要是不再喜歡他了,這一步就可以省略。


    簡而言之,慕天光的生死安危都不在雲瀲的考慮之中,一切圍繞著“師妹開心最重要”展開。


    她哭笑不得,這和一場白日夢沒什麽區別,但看完以後心生暖意,得到了十足的撫慰。


    “看完了?”孤桐不知何時斥退了旁人,一直安靜地看她讀信,“你師父科給出了什麽解決之道?”


    殷渺渺道:“辦法是有,但不切實際,我們已經考慮過了。”


    孤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看來你們此去兇劍崖,收獲不小。”


    “算是吧,這樣的機緣不是每個劍修都有。”她平淡地說,“天才不少見,一個氣運不凡的天才就不一樣了,歸元門的運氣不錯。”


    提到歸元門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中透出一絲罕見的刻薄,說不清嘲諷誰。孤桐忍不住微笑了下,半分真心,半分涼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情愛常是如此。”


    “這算是安慰,還是過來人的經驗?”她問。


    “不。”他道,“是忠告——你當不至於因此一蹶不振吧?”


    她望著室內搖曳的火燭,淡淡道:“這會兒沒法迴答你,到那一天來的時候,我才會知道。”


    他們已經離終點很近了,一切都早早有了預感,可是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曉得結局會是什麽。


    第340章 340


    慕天光同樣收到了師門的來信。


    歸元門的掌門可比任無為緊張得多了, 生怕這個教養多年的弟子一時頭昏鑄下大錯, 苦思冥想了許久才謹慎地下筆, 開頭不敢貿然勸他分手,迴憶了一下過去:“汝四歲入我宗門,堪與木劍比肩……勤修刻苦,曆曆在目,門中諸多弟子不能及……”


    苦口婆心地數了一遍他自小的刻苦, 點明中心思想“修士重道途, 輕情愛”, 然後表示“兒女情長乃婦人所為”(慕天光看到這裏微微蹙了蹙眉), 嚴厲地教導他“須以仙途為先,不可自毀長城”。


    寫到這裏, 大概覺得自己的語氣過於嚴厲,可能激起他的逆反之心,話鋒一轉, 口吻柔和下來, 字裏行間流露出理解:“人知好色則慕少艾,古來情關最難過,素微秀外慧中,與汝良緣難成,餘亦痛心……”


    當然了, 遺憾不是重點, 關鍵在於委婉地體現出自己的意思, 結緣不成雖然很可惜, 但是你想兒女情長不顧道途是萬萬不行的。所以,最後點出“當斷則斷,勿使宗門上下失望”的警告。


    如此還不夠,他在結尾顯露出一派掌門的霸道與強硬:“殺妻證道,不到萬不得已,實不可取。幸聞伽藍寺覺醒大師所修慧劍,能斬心魔情絲,為師已去信一封,助爾斬斷癡念,重歸道途。”


    信不長,短短千來字,慕天光卻看了足足一個多時辰,連殷渺渺迴來都沒注意到。反而是她等了片刻,率先開了口:“你師父的信?”


    “嗯。”他迴過神,苦澀一笑,“師尊有命,令我赴伽藍寺斬斷情緣。”


    殷渺渺毫不意外,輕輕應了聲,沒說話。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自從他們知道結局以後,類似的場景總是不停上演。慕天光平靜地垂下頭,再一次認認真真地讀了一遍師尊的信,良久,說道:“十年,好嗎?”


    她牽牽嘴角,溫柔而悲涼地笑了:“好。”


    慕天光便迴了一封短信,除去例行的問候之外,隻有一句話——“十年之內,當赴伽藍之約”。


    信一裝進竹筒,氣氛頓時鬆弛下來,好若封印進竹筒的不是信箋,而是什麽窮兇極惡的兇獸。


    殷渺渺挑了個容易的話題:“接下來去哪兒?”


    “聽你的。”他說。


    她便道:“那我們去趟秋洲吧,去拜訪一下鬆少莊主,我有事想問他,而且芳洲很美,我們可以多待一會兒。”


    慕天光頷首:“好。”


    於是接下來的行程定了。


    三日後,殷渺渺處理完了瑣事,向孤桐辭行。


    他審視著麵前的白衣女子,緩緩道:“他選了他的路,你還有你的,不要在外流連太久,宗門需要你。”


    “不會太久,十年而已。”


    ***


    北粱洲。


    養魂木林千年一日,杏未紅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日夜轉瞬交替,時間久了,她都懶得去記憶。反正塵世無所留戀,幾天、幾月、幾年皆無意義。


    她專心地練著她的劍。


    因為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練的劍,也就永遠不會懷疑自己練的是對是錯,她觸摸到了門徑之後,進階的速度一日千裏。


    “他”對此亦深表訝異,暗自想道:“真是個怪胎。”


    但這個怪胎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便隻字不提,冷眼看著她身為鬼修卻修著道家的心法,練著不是劍的劍。


    而杏未紅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進階了。


    這不能怪她,修士的進階和肉身緊密相關,丹田裏是切實存在的。可鬼修是魂魄,身軀也沒有,凝氣成液,沉於丹田的事兒壓根不可能發生。


    鬼修的進階,是和魂體的凝實度掛鉤的。最低階的鬼卒無形無狀,觸摸不到世間的絕大部分東西,就好像是一股氣體,但是下一進階的鬼兵卻可以碰到客觀存在的物什,完成由“虛”轉向“實”的變化。


    杏未紅察覺到變化,是因為某一天她試著去摸停在枝頭的一隻鳥時,感覺到自己的一根手指脫離了養魂木,切切實實地摸到了靈鳥柔滑的羽毛。


    她吃了一驚,隻道是自己的身體被養魂木滋潤得更凝實了,全然不曾想過,原來她已經再度擁有了相當於人修築基的修為。


    “他”認為可以開始教她第二劍了。


    第一劍是把自己當做蚍蜉,而第二劍,變成了小草。蚍蜉撼樹,不過一擊之力,絕非長久之計,人麵對的困難無數,所以要像被壓在巨石下的小草一樣頑強,不屈不撓,拚盡全力幹翻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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