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瀲搖了搖頭。


    任無為歎了口氣, 寬慰道:“沒事,慢慢來,會好的,現在就比十年前好了。”


    韶光無情, 舊的痕跡總會被漸漸撫平,新的人和事會爭先恐後地占據思緒, 或許到某一天, 她會驀然發現, 原來已經忘記他了, 原來……都過去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殷渺渺最近的日子過得很是忙碌,白日裏處理事務,閑暇便可小朋友們聊聊天、論論道,偶爾扮作煉氣弟子去內門逛一逛,聽聽有什麽新鮮事發生。


    等到逛累了,就去遇見南陽的小河邊散步,十次裏總有七八次能碰見他,然後每次都要蹭一頓午飯吃。


    南陽從來不拒絕。


    她覺得他可能是被蹭習慣了,不隻是小穿山甲愛蹭他的飯吃,山裏的靈獸們都很喜歡來占他的便宜,靈鳥會撲到他手心裏要靈穀吃,沒有就啄他的手背。幼獸們則耍流氓,一頭鑽進他的懷裏,被摸兩把後就像是被占了便宜非要嫁的大姑娘,非要把他私藏的肉幹吃完不可。


    “你為什麽喜歡它們?”有一天,她這麽問。


    南陽說:“可愛。”


    她莞爾。怪不得跑來找他的蹭飯的都是毛茸茸的,體型較小的生物,像豪豬、蟒蛇、蠍子、魚之類不太“可愛”的妖獸,基本都做了他的劍下亡魂。


    原來是看臉。


    真是個可愛的男孩子。


    她吃完了烤魚,瞄了一眼對自己呲牙的小穿山甲,微微笑問:“那你想收它做靈寵嗎?”


    南陽搖頭。


    “它不可愛嗎?”


    小穿山甲:“嘁嘁!”你說誰不可愛?!


    南陽道:“它身上有禁製,不能收。”


    “如果沒有禁製呢?”


    他想了想,還是搖頭:“它什麽都不會,還是待在門派裏好了,我想給它下禁製的人就是不想它受傷才會那麽做的。”


    小穿山甲:“嘁!”才不是,她就是試驗自己的禁製而已。


    “果然是這樣吧。”南陽認為猜對了,很高興地摸了摸它的腦袋。


    “嘁嘁!(屁咧才不是)”。


    “好了,我知道,我聽得懂。”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你什麽都不懂你個大豬蹄子)”


    這句太長,南陽好一會兒才翻譯過來,解釋說:“我不是不喜歡你,但是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萬一我出了什麽事,還會有人照顧你。”


    “嘁嘁!(才不要她照顧)”


    南陽摸摸它的爪子:“我就知道你也是這麽想的。”


    小穿山甲:“……………………”


    殷渺渺差點沒笑翻。不過,南陽既然不想收小家夥做靈寵,小穿山甲也沒有非君不嫁的意思,那她便就此作罷,不再提這件事了。


    噯,原還想著要一百條小魚幹做聘禮呢,看來拿不到了。


    *


    放鬆了小半個月,殷渺渺等的合作夥伴終於到了:東洲商會的領頭羊,月影商號。


    猶記得昔年素玉秘境開啟,衝霄宗就聯合月影商會,在雲光城裏搞了一次真人探索遊戲,她到今日還記憶猶新。


    而今日,雙方商談的地點,就定在了當年遊戲的一個重要地圖:花影樓。這種場所在凡間叫青樓勾欄,修真界叫鼎樓,不過換名不換藥,本質上依舊是個尋歡作樂的地方。


    殷渺渺拿到帖子斟酌了很久,最終誰也沒帶,獨自一人赴宴。時隔多年,花影樓早已不複記憶中模糊的印象,但依舊富麗堂皇,極盡奢華。


    “仙子請。”迎接她的是花影樓裏的花魁,容貌算不上絕色,但五官組合起來有種奇異的魅力,說話的語調、咬字和舉手投足間的動作,都讓人十分放鬆愉快。


    殷渺渺很喜歡他,忍不住微微笑了笑:“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他明亮有神的雙眸專注地看望著她,柔聲道:“是當年沉香閣的主人吧。”


    她露出些微意外的神情:“還有人記得他?”


    “名妓跟了最愛的人從良,什麽時候都是佳話。”他扶著她上樓去,悠悠道,“我們所有人都羨慕他。”


    殷渺渺不置可否,人們對於傳奇話本的最後印象,永遠停留在了結局時的花好月圓,卻不知道故事結束後,角色的人生還在繼續,一切並沒有那麽圓滿。


    不過,何必拆穿呢。


    有人記得蓮生,總是好的。


    二樓的包廂裏,美酒佳肴已經就位,月影商號的東家親自迎接了她:“素微首席。”


    “道友客氣了,你我同為修士,直唿名號即可。”


    東家頷首道:“我姓嶽,山嶽的嶽,名山,山嶽的山。”


    殷渺渺莞爾一笑:“嶽道友。”


    二人分賓主坐下,侍奉的倌人執壺倒酒。


    兩人好一陣寒暄,一個說東家親自前來,實在辛苦,另一個說事關重大,哪裏能算得上辛苦,倒是道友你身為首席事務繁忙,不勝榮幸。他們互相恭維了一番,差不多歌舞也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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