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敬看洪承疇、魏浣初和田有良三個轉身走了,他呆呆地坐到椅子上,這才明白,自己來陝西本身就是個笑話。


    怪不得王興非常痛快地交接了權力,原來他是知道陝西看著光鮮,內裏其實欠債甚巨,他當總督怎麽也好說,欠著就欠著,可不讓人家當總督了,確實沒有道理再欠著人家的銀子了,哪有這樣的人情道理?吳牲他們對自己不服的根子也就在這裏。


    而且王興也知道自己沒有銀子根本得不到下屬的尊敬,也辦不成任何事。


    本來是來摘桃子的,沒想到接手裏的是一個山藥,而且還是個燙手的山藥!


    怎麽辦?自己要兵沒兵要將沒將,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隻有幾個隨從,當然還有一個被王興斷了手的劉克敬。


    劉克敬也是個倒黴蛋,你以為這是在京城呢,想欺負誰就欺負誰?王興那是什麽人?那是連當今皇上都敢打的狠人,你幹爹當年都被他抽得鼻青臉腫,別說是你了。


    王興說的沒錯,揍了也就揍了,皇上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太監懲罰王興的。


    韓敬想到劉克敬,又想到一個問題:“王興要是在京城,魏忠賢還能成氣候嗎?怕是根本不可能,就他這尊神蹲在那裏,魏忠賢就得老老實實。唉,也不知道當年太皇是如何想的?”


    算了,把這裏的情況奏報給皇上吧,我韓敬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


    韓敬的奏折很快就到了天啟帝朱由校的手裏,他看完奏折,心裏涼了,再細細一想,又感動不已。


    陝西已經被王興經營的針插不進,水潑不進,老師有生財妙手他是知道的,同時,老師又非常愛財他也是知道的。這樣一個愛財的人,肯自己拿銀子建設陝西,他的目的是什麽?


    老師是想造反嗎?根本不可能,他要想造反就不會等到現在了,他的軍隊能打遍天下無敵手,要造反早就造反了。況且,自己的老師能不了解?那是最重感情的,他會奪自己學生的江山?


    不是那個目的,那就隻有一個解釋——自己的老師確實是想把那裏經營好,然後把那裏作為樣板送給自己的。


    當初他上課時就說過,任何一項政策的實施,必須先搞試點,成熟以後再全麵推廣,看來自己老師是做的這個打算啊。


    現在再看他的新政,發展工商業,發展農業,這些都沒有問題。發展工商業的目的是征收工商稅,來貼補農業,這也沒有問題,最起碼川陝之地的工商業者沒有很大的反對意見,有意見的是朝中這些大臣們。


    還有土地改革和取消士大夫的免稅特權,同樣損害的是士大夫的利益,同樣在陝西沒有受到很大的阻礙,有意見的仍是朝中大臣。


    對皇家有沒有害處?沒有絲毫害處,卻是極大的維護了皇家的統治權威。


    也就是說,老師的政策看似是維護農民利益,其實根子上是維護皇家利益!


    想明白這一點,朱由校汗就下來了!


    我特麽的這是做了多大的蠢事呀,竟然為了一個太監,得罪了這麽一個一心一意為自己考慮的大才!


    可是,老師,你為什麽不跟我說清楚呢?如果說清楚,我怎麽會做這樣的糊塗事?


    噢,明白了,老師早就對我玩物喪誌沉溺於木工之事不滿了,而且可能也想看看我在登上皇位以後,是什麽表現呢。


    朱由校想到這裏,已經傻了。


    老師和客媽媽對自己那麽好,自己卻是做了那麽涼薄之事,估計老師已經寒心了,已經把心寒透了!


    怎麽才能挽迴老師的心呢?


    答案隻有一個:殺了魏忠賢!


    朱由校想到魏忠賢,又想起昨晚皇後悄悄跟他說的話,說她前些日子懷孕,讓一個宮女按摩,那宮女竟用力壓自己的腰部,使得自己流了產。現在想起來,那宮女之所以如此大膽,肯定有人指使,這指使之人必是魏忠賢無疑。


    這是斷我子嗣啊,怪不得與皇後成親六年了,竟然沒有一子半女,怪不得宮裏嬪妃都沒有身孕,原來是宮裏出了妖孽啊!


    魏忠賢去強奸客媽媽,當時沒有細想,現在想來,這個閹狗看來是個假太監啊,要不他能生出那樣的念頭?再細想下去,宮裏……。


    朱由校忽地坐正了身子,“穢亂後宮”四個字一下子出現在腦海裏!


    原來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昏君啊,不但遠了君子,近了小人,還自己給自己戴了綠帽子?!


    朱由校“啪”地一拍龍書案,罵道:“這個狗奴才,朕非剮了你不可!”


    “皇上,皇上,請息怒,哪個奴才氣著您了?”王體乾見朱由校發怒,嚇得跪到地上,顫聲問道。


    “哦,沒事,朕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朱由校看到王體乾,心裏一驚,連忙把自己的心思按了下去。


    他可是從宮裏這個勾心鬥角的地方長大的,看到王體乾,立即想到了魏忠賢的勢力。


    輕忽不得啊,必須小心行事。宮裏宮外都是他的人,就連這個王體乾也是他的人,可不能走漏了風聲。


    “李忠現在何處?”朱由校問道。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描淡寫。


    “迴皇上,李忠和白玉卒、高仲光被免職後,第二天就一塊出了京城,據說是迴老家了。”王體乾迴道。


    哪是迴老家啊,這三個人怕被謀害,急急離京,怕是去西安投老師去了。朱由校這樣判斷道。


    李忠要是在,事情好辦多了,讓人把魏忠賢抓起來,隻要脫了他的褲子一驗,就什麽都明白了。


    可是李忠、白玉卒、高仲光被自己免了職,全都換上了魏忠賢的人。


    我這是自斷臂膀啊。原來,我已經被魏忠賢的勢力包圍了,想動他,得先考慮自己的安全了。


    朱由校悶悶地想著,默默地設計著。


    晚上,朱由校到坤寧宮安歇,他把所有宮女、太監都趕了出去,匆匆寫了一道聖旨,悄悄趴在皇後張嫣的耳邊說了好一會兒話。


    張嫣接過那道密旨,貼身放到自己懷裏。


    ……


    次日,朱由校將王體乾、魏忠賢及其主要黨羽全部叫到乾清宮,商量國家大事。


    同時,皇後宣壽寧公主進宮,娘倆拉著手說了好一會兒悄悄話,最後皇後還賞了壽寧公主一盒子首飾。


    朱由校不知道,自己的異常表現,已經引起了魏忠賢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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