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被戚盛文說服,隻有陳慧自己知道。


    她知道小六很想知道戚盛文跟她說什麽,但她不想說。等迴到了李府,陳慧便做好了準備,等著李有得迴來。


    在戚盛文口中,她似乎成了捆住惡龍的繩子,可她哪來那麽大的影響力呢?她連讓李有得同意她去戰場的能力都沒有——雖然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被戚盛文說服,但關於這一點,她倒是很想試試。


    一日後,陳慧熬夜沒睡等到了李有得。


    李有得打著嗬欠進了主屋,沒想到一迴頭便看到陳慧不知什麽時候竟然跟在他身後進來了。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跟鬼似的晃什麽?”李有得實在有些困,懶洋洋地說。


    陳慧詭異地笑了笑:“公公呀,您怎麽就知道在您麵前的我不是鬼呢?”


    李有得一愣,瞌睡蟲瞬間嚇跑,他瞪著陳慧看了半晌,卻見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公公,慧娘跟您說笑呢。”


    說笑?!


    還沒等李有得把火發出來,便見陳慧麵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道:“公公,這幾日慧娘已經想好了,慧娘要陪公公一起去戰場!”


    李有得沒發出來的怒火被陳慧的話壓了迴去,新的怒氣又湧了上來,這導致他的聲音又尖又細:“胡鬧!”


    陳慧心想,看吧,她猜對了吧?


    章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公公, 慧娘是認真的。”陳慧歎了口氣道, “公公要去那麽遠的地方, 還沒個貼心人照顧, 慧娘哪裏能放心。公公放心, 慧娘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見陳慧的語氣輕描淡寫的仿佛是在說隨他一起去郊遊,李有得便怒不可遏。


    “陳慧娘,平日裏我隨你胡鬧,但這是打仗,要死人的, 你一個女子, 跑去湊什麽熱鬧?”李有得道。


    陳慧道:“不是湊熱鬧, 慧娘隻是……不想跟公公分開。這一打便是好幾個月, 那麽多個日日夜夜看不到公公, 慧娘會很想念公公的。”


    什麽不想分開……真是……真是胡說八道!


    李有得澎湃的怒氣也不知怎麽便泄了, 連語氣也不自覺地柔和了些許:“哼,你怕是巴不得我趕緊走,好一個人留在京城逍遙自得吧!”


    “公公, 慧娘是真的舍不得您走。”陳慧道, “既然公公也怕慧娘在京城太過胡來,那就幹脆帶上慧娘,不是更能安心嗎?”


    安心?


    離開幾個月, 或許還不止,他怎麽可能不擔心?他這一走,李府她便是一人獨大, 做什麽也都沒人管著,誰知會做出什麽來?她的膽子啊,有時候真是大得很啊!隻是那畢竟是戰場,他帶個女人去又算什麽?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保不齊便惹出什麽亂子來!


    “安心什麽?我更操心才是!”李有得數落著陳慧,“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跟去你能幹什麽?盡給人拖後腿了!”


    “慧娘也有慧娘能做的事啊!”陳慧道,“上陣殺敵的事輪不到我,慧娘可以照料公公的起居……”


    “就你?你怕是連自個兒都照看不好!”李有得冷哼,“行了,別說了,我是不會同意的。”


    “公公……你就……”陳慧還要再勸,但李有得卻轉過身去擺擺手。


    “好了,再多說一句,我讓人丟你出去!”


    陳慧隻能迴了自己的屋子,不過對於這個結果,她並沒有多少意外。她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說服李有得的,而她在說服他的時候,確實也沒有多少真心,萬一真出了不可能的結果他答應了,說不定她就會成為後悔的那個了呢。


    而接下來幾天,陳慧沒再去騷擾李有得,卻接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大概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她一天夢見李有得上了戰場後不聽人勸,在敵方戰略性撤退時非要帶著人追上去,結果成了甕中之鱉,而主將本就討厭他,因此故意不救他,他被帶到陣前殺了想要挫挫主將和手下們的士氣,沒想到李有得太不得人心,這一舉動反倒漲了士氣;隔一天又夢見他跟主將起了衝突,而他自己的武官親信幫著他跟主將鬥了起來,主將被抓,他就自己上陣,結果狗屁不懂的他自然是在以多打少的情況下吃了個大敗仗,迴去後就被皇帝砍了頭;又一天夢見李有得騎馬都騎不好,卻偏要逞能,結果就在行軍途中掉下了馬被踩死了……這些夢千奇百怪,但都有一個同樣的結局:李有得死了,而她被陳家領了迴去,最後要麽是被迫嫁給一個瘸腿的富老頭,要麽是嫁給另一個瞎眼的富老頭……總之,怎麽淒涼怎麽來。


    每一天陳慧都被嚇醒,便再也睡不著了。她對李有得或許還談不上真正的喜歡,可如今她喜歡待在李府,喜歡在他的庇佑之下過好日子,她真是不想自己的平靜好生活被打亂。而以李有得那個性子,真是難說他會不會搞什麽事。能討好皇帝是一迴事,能不能認清自己的能力又是另一迴事,像他這樣的人,在某些事上似乎有莫名的自信。李有得說戰場不適合她一個女子去,當時他似乎並沒有想過他一個屁都不懂的宦官去了能有什麽用?她也沒見他害怕擔憂,反倒是對此相當期待的樣子,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怕他會壞事。


    陳慧想起了戚盛文的話,她當時覺得他就是胡扯,可如今想來,或許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李有得有時候挺跋扈的,但有時候膽子也不大,他身邊缺的是能說出一些難聽卻真實的話讓他明白現實,阿大阿二那些人肯定不行,他們不順著李有得的話說就謝天謝地了,而軍中的那些武將呢?五大三粗的要是跟李有得對著幹,他麵子受損必定不分青紅皂白就拿下人家了,而會講道理的呢?李有得可不是會講道理的人,而且他是個宦官,那些懂講道理的到底讀過幾年書比較有文化,恐怕不太可能看得起李有得這樣一個宦官,那麽他們天然就是李有得的厭惡對象,一個他討厭的人講的道理他能聽得進去才怪。


    這麽比較來去,似乎真就隻有她能擔當這個忠言逆耳的角色了。她不怕李有得,真覺得他瞎幹,怎麽都得阻止他,而她如今已經擁有豐富的與李有得鬥爭的經驗,一計不成還有一計,就不怕不成功。關於戰爭,她隻不過知道幾個計策,並不懂戰略戰術,但也不需要懂,她隻要知道,將專業事交給專業的來做就可以了,因此,她的任務不過是讓李有得不要幹擾領兵將領的正常領導就行了。再加上如今大梁兵強馬壯,李有得隻要待在後方坐享其成就好,其實她跟去的話也沒什麽危險——前提是她得成功勸說李有得別積極跑前線去瞎折騰。


    陳慧考慮了種種厲害關係,最後越想越覺得自己該去。賭李有得不搞事的可能性?她賭不起。雖說順了戚盛文的心願挺讓人覺得不甘心的,然而隻要是對她有利的事,那些個小情緒深吸兩口氣就沒了。


    在打定主意之後,陳慧又開始抓李有得迴來的時間。如今距離他離開京城還不到五天,她必須盡快說服他帶她一起去。


    在陳慧焦躁不安的等待中,門房那邊遞進來了一封信,信並沒有署名,但收件人是陳慧,她打開,隻見裏麵的字與信封上的字一樣遒勁有力,瀟灑風流。信裏沒有任何的寒暄,隻是用一種類似新聞播報的語氣說,兵部已確定此次平定北疆的主將為郎遇郎大人,他是兵部右侍郎,從前有過一些軍功,但跟李有得之間有嫌隙。


    陳慧隨便一想就知道這信是來自戚盛文的,他是讓她明白,李有得這個很會記仇的小人,在本就跟郎大人有嫌隙的情況下,勢必會趁機發難。這時候,陳慧倒有些好奇戚盛文的身份了,他不像是出自富貴之家,但除去他算計她的討厭部分之外盡量客觀地看他,他的見識談吐倒是不同一般,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啊。


    陳慧把戚盛文的信撕碎泡水裏,又就著水將它們徹底揉爛。而這時候,她倒不怎麽急著去找李有得了。她收到了一封無名人的信,李有得沒道理不來找她。


    果然第二天晚上,李有得迴來後便讓阿大把她叫到了主屋去。


    “聽說你昨日收到了一封信?誰的啊?”李有得眯著眼問道。


    陳慧看了李有得一眼,不說話。


    李有得猛地一拍桌子:“信呢?!”


    “掉水裏化了。”陳慧道。


    “掉水裏化了?”李有得不可思議地說,“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陳慧道:“公公,我又沒說我不是故意的。”此刻的她,真真是一副老賴的模樣。


    李有得沒想到陳慧承認得那麽幹脆,愣了愣才陰沉下臉道:“誰寫來的信?”


    陳慧端著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低著頭就是不開口。


    “說話!”李有得怒斥一聲,“再不說話,休怪我不客氣了!”


    陳慧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仿佛沒聽到李有得的威脅似的。


    李有得勃然大怒:“是不是非要我打你二十板子你才肯說?”


    有本事你就讓人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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