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多了解公公一些啊。”陳慧道,“關於公公的事, 我都想知道!”


    李有得一愣,心裏不受控製地一喜,接著便猶豫要不要說,可最初結怨的理由也實在是不好說,他最終還是道:“我與王有才的恩怨,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以後再說了。”


    陳慧道:“別以後呀公公,就說一兩個也是可以的呀。”她頓了頓,笑道,“比如說,您床腳的那箱子玉勢是怎麽迴事呀?王公公為什麽要送你這個?”


    要不是陳慧在浴室裏,李有得早就瞪了過去,她怎麽什麽都問得出口!


    “此事你不必知道。”李有得端著架子道。


    陳慧道:“公公,您就說說吧,不說玉勢也行……啊,我想到了,公公,您跟王公公都是‘有’字輩的?是不是那個時期宮裏的內侍都這樣統一給名字的呀?”


    她想起李有得的原因叫做“李小柱”,不過沒事情還是不要在他麵前瞎喊的好。她要是被人叫“陳小咪”她也不高興啊!


    李有得沒想到陳慧這一問還是問到了他跟王有才最初恩怨的起源,依然難以迴答。


    陳慧在裏頭沒聽到李有得說話,就有點氣了:“公公,您不肯說與王公公的恩怨也就罷了,可名字的問題,還犯了什麽忌諱嗎?我又沒有問皇上的名字!”


    論說歪理,李有得自覺實在不是陳慧的對手,即便她沒有道理,也能跟他耍無賴啊。


    “當時,我們的師父,總共收了四個徒弟。”李有得歎了口氣,終於將十幾年前的事攤開說給陳慧聽。


    陳慧驚訝了,她沒想到自己會遇到活生生的師兄弟反目的事,還是王有才和李有得二人!


    陳慧道:“然後呢?”


    既然開始說了,且陳慧又不在眼前,李有得說起來也沒那麽大的障礙,繼續道:“師父給我們四人都改了名,留著自己的姓,都是‘有’字輩的。我,王有才,周有失……劉有義。”


    陳慧摸摸搓洗著自己的頭發,有得,有失,有才,有義,其實這些名字俗是俗了點,但都還挺有意思的。


    曾經的師兄弟四人,兩人都做到了司禮監秉筆太監,但卻勢同水火,這不得不讓人好奇這二人之間究竟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


    “那另外兩人呢?”陳慧好奇道。


    李有得道:“十幾年前便不在了。”


    陳慧一愣,不知是不是因為一門之隔的關係,她覺得李有得說這話時的語氣平靜得有些不真實。


    “什麽原因能說麽?”陳慧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有得道:“還能是什麽?皇宮裏的陰私多著呢,一個不小心便會丟了命。”


    陳慧微微一哆嗦,隨即又很佩服李有得,能從一個底層的小太監爬到如今的高位,他過去吃的苦實在令人難以想象。六歲屁都不懂時就入了宮,自小在皇宮那樣的地方成長,長歪了不是挺正常的麽?比如說食人部落的那些人,他們從小就在那樣的氛圍下成長,人在他們眼裏也是食物的一種,你能說他們吃人就一定是錯的麽?至少在他們自己看來,那是習以為常的“常識”。


    陳慧覺得這種問題實在太難考慮出一個結果了,拿自己的價值觀去要求他人,對他人是不公平的,可她又難以接受對方的價值觀。隻能說,這種社會性的哲學性的大問題,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討論吧,她如今身處這個時代,又犯病喜歡上了李有得,那不就隻能盡量接受一個真實完整的他,並盡最大的努力平衡自己的價值觀跟他的矛盾麽?看不到也管不到的她也沒辦法,要是發生在她眼皮底下的,隻好多管閑事了。


    陳慧沒有就此再多問下去,皇宮裏的事,她知道那麽多幹什麽,“知道得太多”可是很危險的,死得多快啊。


    “那便不說了。”陳慧道,“哎,公公,你們四人的名字是根據你們當時的品行取的麽?”


    “……不是!”李有得隻覺得胸口被刺了一劍,名字這事,他耿耿於懷了十幾年了,她能不能別問了!


    “哦,我知道了,是‘缺啥補啥’的原因吧?”陳慧道,王有才是缺了才氣,劉有義是缺了義氣,有得和有失又是缺了什麽?怎麽感覺挺諷刺的呢?


    “不是!”李有得又一口否定了,“你別胡猜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再猜還有什麽意思!”


    陳慧從善如流道:“那我不猜了。不過四個名字裏,我還是最喜歡公公的,聽起來便充滿了溫情。”


    溫情?


    李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想,她怎麽就能那麽愛怕馬屁呢,真是見縫插針,找著機會便來上一句。


    “你洗好了沒?”李有得問道,“別磨磨蹭蹭地著涼了!”


    陳慧道:“快了快了,公公您別催呀,您一催我就容易手忙腳亂,到時候摔了可怎麽辦!”


    李有得不吭聲了,他當然不希望她摔了,天這麽冷,地上又那麽硬,摔了他又該心疼了。


    “公公,您再給我講講皇上是個怎樣的人好不好?”陳慧道,她不關心皇帝,但她關心李有得的工作好不好做啊,她其實更想問的是皇帝是個昏君還是明君,但這話在李有得看來顯然太過大逆不道了,而且他絕對會認為皇帝英明的吧。


    李有得頓時心生警惕:“你怎麽又問起皇上的事了?”


    “因為公公您不肯說您跟王公公的愛恨情仇啊,我隻好問別的了。”陳慧振振有詞。


    “什麽愛恨情仇!別瞎說!”李有得斥罵了一句,隻是他依然沒有被陳慧激得說他和王有才的恩怨。


    陳慧也怕自己問多了會讓李有得惱羞成怒,因此問到這兒就算了,隻是她想起一事問道:“公公,您那個書房裏,可有什麽寶貝?”


    陳慧一說“寶貝”這個詞,李有得不免產生聯想,他差點跳起來,好不容易才壓下到喉嚨口的“閉嘴”二字,深唿吸了幾迴。慧娘說的一定是其他意思……


    “你問這個做什麽?”李有得不答反問。


    陳慧道:“公公,我就想問問我能不能去您的書房看看?說什麽女主人,可我連庫房都能去了,書房卻還不能去。”


    她這話就有點哀怨的意思了,書房去不去她自然是無所謂的,但府裏有地方她不能去這事,就比較讓她不爽了。


    “你想看什麽?”李有得皺眉問道。


    浴室門忽然打開,陳慧快步走了出來。她穿得還算完整,隻是一頭長發濕漉漉的。她隨便擦了幾下,便拿了凳子坐在李有得跟前,自然地把布巾遞給他,背對著他坐在凳子上:“公公,您幫我擦擦。”


    李有得見她這理所當然的態度便覺得有些無語,不過片刻遲疑,他便歎了一聲,替陳慧擦起頭發來。


    擦了會兒,陳慧舒服地眯起眼睛說:“公公,我什麽都不想看,但我就想要進去。”


    原本以為陳慧已經忘記書房這一茬的李有得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他道:“那裏有不少機密的東西。”


    陳慧道:“公公是信不過慧娘麽?”


    也不是不信……隻是他覺得她根本沒必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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