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之前,如今是如今。”李有得板著臉道,“這事便這麽定了。梅院缺什麽想要的你自個去置辦,不必替我省錢。”


    陳慧看著李有得道:“我屋子裏什麽都不缺,就缺公公您了。”


    李有得心頭一跳,隨即倒有些甜滋滋的,他走過來摟了摟陳慧,語氣柔和:“別鬧了。這事便這麽定了,你也別多想。”


    陳慧聽了真想打他一頓,無緣無故不讓她迴去菊院,不說理由,還說什麽讓她別多想,她怎麽可能做得到!


    陳慧深吸了口氣,她都已經問得那麽清楚了,李有得怎麽都不肯說,那麽她估計是不可能從他嘴裏聽到真正的理由了。可除了不讓她繼續住菊院,他對她的態度跟之前也沒什麽兩樣……難道說,真的如同她猜測的那樣,李有得是怕了她的激進主動?但她在別院那幾天除了拉著他泡溫泉之外,可沒有其他過激的舉動,連睡覺的時候都規規矩矩的,簡直是提前進入老夫老妻的狀態了!


    “公公……那我以後都不纏著往你的床上睡了,你讓我迴菊院去好不好?”陳慧拉著李有得的衣袖晃了晃,低聲嬌嗔道。


    李有得隻覺得這聲音一入耳便帶來一陣酥麻,忙把自己的衣袖從陳慧手裏抽出來,冷著臉道:“行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他自顧自轉了話題,“明日是你的生辰,我晚上會早些迴來替你慶生,你……你若願意,也可給鄭姑娘和舒寧郡主下請帖。到時候我再請些熟人過來……”也算讓人曉得,他府裏如今也有正正經經的女主子了。


    “不必了。”陳慧沒達成目的,自然不高興,背過身去道,“公公這麽忙,還是不麻煩公公來迴奔波了,明日我與鄭姑娘她們在外吃點就好。”


    “還跟我鬧上了?”李有得瞪著陳慧,聲音忍不住稍稍提高了些,“多少人生辰想請我去都請不到,如今我替你慶生,你還不要?”


    陳慧頭也不迴地幹脆道:“不敢要。您可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我陳慧娘何德何能讓李公公如此為我花心思?”


    “你……”李有得被陳慧的態度氣得額頭青筋直冒,抬手指著她半天沒說出什麽來。


    他能怎麽說?這迴看著似乎是他不對,他對她不能罵不能打的,還不是隻能由得她陰陽怪氣對他說話?他是為了她好,她倒盡揀些難聽話說,非把他氣死不可?還是說……明日她另有安排?


    “明晚我會迴來為你慶生,你記住了。”李有得一句命令式的話終結了二人的爭論,氣唿唿地轉身出去了。


    “公公!”陳慧轉身想叫住他,卻見他拂袖走得飛快,像是被她氣著了,她驀地停下腳步,兀自又氣又委屈,明明受了委屈的是她,怎麽他反倒表現得像個受害者?


    “姑娘……公公為您慶生,是好事呢。”小笤聽到了李有得走之前的話,忙說道。她見陳慧麵色不渝,說話自然也是小心翼翼的。


    陳慧不想把對李有得的怒火遷怒到小笤身上,幹脆什麽都沒說便迴了房內,寫了兩封請帖,讓小六給鄭姑娘和舒寧郡主送去,說了自己過生辰的事,約了明日中午在隆盛酒樓見麵。


    這一日李有得讓人來叫陳慧過去一起吃晚飯,大約也算是一種示弱了,但陳慧不領情,讓小笤迴說自己病了怕把病氣過給李公公就不去了,最後還是在梅院吃的飯。一直到晚上入睡前,李有得也沒再來哄一哄陳慧,陳慧氣得多吃了一盤糕點,才帶著怒火去睡覺。


    第二天便是二月初六,快中午時陳慧去了隆盛酒樓早先定好的雅間,讓小六在下麵迎著鄭姑娘和舒寧郡主,而她自己則先去雅間坐著。


    擱現代,生日時請一群朋友出去玩一趟都是正常的,但在這兒,窮人家過生日頂多就在自己家來碗長壽麵加個蛋加點肉就算奢侈了,富人以及權貴自然得開壽宴,但一般都在自己家開,豪一點的甚至還有流水席。因此陳慧這請鄭蓉蓉和舒寧郡主在外過生辰的舉動,在二人眼裏便解讀出了不一般的意思——肯定是李公公不許她在家裏辦啊。


    “生辰你也不早說,我們也沒能好好準備給你的賀禮。”鄭蓉蓉讓丫鬟將幾個包得漂漂亮亮的禮盒放到了桌上,略帶了些抱怨的語氣道,“隻能湊合著送了。”


    “就是啊。我昨日收到請帖後,還特意去尋了我父王,到王府庫房裏找了半天才找到個差不多的,你若早點說,我還能再多花些心思找個更好的。”舒寧郡主一臉不滿。


    “你們二位能來便是給我麵子了。這也沒什麽好辦的,大家聚在一起熱鬧才是最要緊的。來,今日我特意弄了些桂花酒來,不烈,我們也學那些文人雅士,不醉不歸。”陳慧說著便給自己滿上一杯,一口喝盡。


    “好,不醉不歸!”舒寧郡主眼睛一亮,豪爽地說。


    鄭蓉蓉雖心裏並不讚同,但也不會這時候掃興,便給自己倒了淺淺的一杯,與另外二人碰杯。


    鄭蓉蓉與舒寧郡主二人好歹還記著自己是官家小姐,沒喝太多,但陳慧心情不好,忍不住多喝了些,到後來,同樣麵帶紅暈的二人無奈地看著已經醉倒的陳慧,剛要讓小笤進來幫忙送陳慧迴去,便聽到她在喃喃低語:“公公……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二人的麵色頓時變了,互相對視一眼。舒寧郡主憤憤不平地小聲道:“慧娘之前果然是騙我們的,說什麽李公公對她很好,根本就是怕我們擔心才會那麽說的!”


    舒寧郡主說著在酒精的作用下忍不住哭了出來:“為什麽我隻是個郡主……若我是個男兒身,我就把慧娘娶迴家去,這會兒她也不用再受苦了!”


    “惜表妹,說什麽胡話呢。”鄭蓉蓉揉了揉直跳個不停的太陽穴,拍拍舒寧郡主的肩膀,心情亦是沉重。其實惜表妹說得未嚐沒有幾分道理,她們身為女子,連自己的姻緣都主宰不了,更何況去幹涉他人的了。


    最後,鄭蓉蓉幫著小笤把陳慧送上了馬車,叮囑小笤好好照顧陳慧,這才領著一哭便停不下來的舒寧郡主迴家去了。


    陳慧喝醉了,卻除了偶爾說兩句夢囈,全程乖巧地抱著小笤。一行人迴了李府,又艱難地將陳慧送迴梅院,將她安置在床上,幾人才長舒了口氣。


    “陳姑娘怎麽就喝那麽多酒?”小六歎息一聲,“隻能指望著她早些醒過來了,晚上公公可還要為姑娘慶生呢!”


    “要不,我去弄碗醒酒湯來?”小五忙道。


    小六道:“對對,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你快去吧。”


    小笤坐在床邊,細細擦著陳慧的麵頰,忽然小聲哽咽道:“小六哥哥,姑娘好像很不開心。”


    小六一愣,望向床上唯有雙頰泛紅之外一臉平靜的陳慧,許久才道:“其實……公公對陳姑娘很好……她若能早些想開便好了。”


    這兩人經常關起門來鬧騰,小笤小六他們並不能很清晰地知道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麽,也不能問,隻得靠自己瞎猜。


    小笤懵懂地點點頭,她在陳姑娘身邊近身伺候,總覺得小六說得好像不太對,陳姑娘不是早就想開了嗎?她覺得,如今陳姑娘唯一上心的,便是李公公了。可她知道自己笨,也不敢說什麽,等小五拿來了醒酒湯,便喂陳慧喝下。


    陳慧這酒畢竟喝多了些,一碗醒酒湯灌下去也沒能緩解多少,天色暗下來時,她依然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於此同時,李府外一輛馬車風馳電掣般趕來,等入了李府,李有得不用人扶便自己下了車,快步往前走去,邊走邊問迎上來的管家:“宴席準備得如何了?賓客呢?”


    管家忙道:“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不過有些不在名單上的官員聞聽此事,也上門恭候了,不知……”


    “若位子有的多便讓他們進來,不夠坐就隻收下賀禮。”李有得腳步匆匆,話也說得飛快。


    管家忙應了下來,隨後分開去辦事了。


    不一會兒李有得便到了梅院,剛一進去,見幾人神情不太對,他眉頭一皺道:“慧娘呢?”


    幾人互相看看,還是小六開口道:“陳姑娘在裏頭……她、她午間跟鄭姑娘和舒寧郡主小酌了幾杯,如今還醉著。”


    李有得腳步一頓,隨即快步走進屋子,其餘人等都沒有跟進去。


    阿二小聲道:“小六,你們怎麽迴事?晚上公公要為陳姑娘慶生的事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怎麽不勸著陳姑娘點?”


    “陳姑娘跟鄭姑娘和舒寧郡主二人在雅間裏,把我們幾人都趕了出來,誰也不知道她居然會喝那麽多酒啊。”小六也是一臉苦色。


    幾人互相看看,長長地歎息出聲,今日這事,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公公昨日特意叮囑過今日要替陳姑娘慶生,她卻偏偏喝了個爛醉迴來,不就是故意給公公找不痛快麽?


    李有得站在床邊,望著中央安靜地躺著的陳慧,她麵頰泛紅,雙眼緊閉,似乎正在沉睡。


    他在床沿坐下,推了推陳慧道:“慧娘,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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