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瑤棠眨眨眼。


    “等你歸來。”


    “等我歸來。”


    江然轉過身,手掌貼緊心口的位置。


    程瑤棠送他的那柄薄如蟬翼的匕首正放在那裏,觸感堅硬,卻是暖的。


    -


    方書妙一踏進房門,就看到正在窗台邊提筆揮灑的人。


    院外的枝丫探進來,宣紙墨字,散滿芳香。


    她默默往椅子上靠去,也不打擾。


    等程瑤棠將筆擱下,開始封信,才慢悠悠道:“在寫信?讓我猜猜是給誰的……”


    程瑤棠:“江然。”


    “……”


    方書妙:“你讓我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下不去。”


    江然已經隨白家軍踏上前往寒門關的戰場。隔三差五卻要給程瑤棠寫信,一路上的趣事都在字裏行間,程瑤棠也會迴信。


    隻不過,江然已經多次‘幽怨’提起,她寫得少,態度冷漠。


    唔,當然要冷淡些啦,否則他還不得意壞了。


    突然沒有江然的日子,的確有些無趣。不過等江然開始寫信後,字裏行間全是江世子的名言,倒覺得好像他依舊在旁邊般。


    熬過酷暑,到夏末時,逐漸轉涼。


    禦花園的花開得不錯,趁著天色不錯,皇後娘娘便邀請世家少爺、貴女入宮賞花。


    遠遠看到程王府的馬車,方書妙已經咋咋唿唿喊道:“阿棠!”


    旁人都是坐著轎子或者馬車,隻有方家,都是騎馬過來的。


    包括方書妙這位小姑娘。


    程瑤棠幹脆跟著下車。


    “明曦縣主。”


    方嘉遠翻身下馬,朝著程瑤棠笑了笑。


    程瑤棠頷首,同方書妙手拉手踏進宮門。


    “你怎麽這般無精打采的?”方書妙向來有些遲鈍,這迴卻發現程瑤棠麵色不對,看來她的無精打采是很明顯了。


    程瑤棠懶洋洋道:“熱許久,曬壞了。”


    今年的天似乎比以往都要熱。


    明明冰塊還是供應不缺,但她就是覺得悶熱,直到現下開始轉涼,才算好受些許。


    方書妙是個停不下來的性子,絮絮叨叨同程瑤棠閑扯:“天兒熱,大家也都懈怠不少。包括方嘉遠也是如此!”


    驟然被叫到名字的方嘉遠隻覺得心口中了一箭。


    原本還想能夠在程瑤棠麵前收獲點好印象,沒想到扭頭又被這個缺根筋的妹妹坑了。


    “要我說,嘉遠哥,你能不能學學江世子,有點抱負呀。”


    在程瑤棠麵前,他很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方嘉遠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江世子的魄力,的確不是常人能夠輕易擁有的。”


    程瑤棠笑著道:“嘉遠哥年紀輕輕已經是羽林軍司戈,這份榮耀,可不是誰人都能得到的。”


    方嘉遠剛鬆一口氣,又聽方書妙道:“若是江世子願意,怕也可以。”


    “……”


    求你,閉嘴。


    沒想到,情敵不在這裏,卻也要被人拿來同他對比。這也算了,他還是‘慘敗’的那個,讓他心裏實在堵得慌。


    現在提到江然,方書妙便隨口問道:“江世子也該迴來了吧?”


    “不知道。”


    “咦?”她驚訝道,“你們不是有互通書信麽?”


    程瑤棠懶懶搖著扇子,道:“我已經有半個月,沒收到他的信了。”


    他特派人送信,因此之前,快的時候可以三天一封,晚也五天七天一封。


    忽然斷了消息,叫她多少有些不安。


    或許,無精打采的原因,也包括這個。


    臨近賞花亭後,程瑤棠緩了緩,抬起下巴,眸色清淡,一襲刺繡襦裙大方美麗,轉瞬間又恢複那個優雅高貴的明曦縣主。


    她的到來,場麵一時靜了靜。


    幾道目光投射過來,該起身的跟著起身:“明曦縣主。”


    程瑤棠淡淡點頭。


    正在這時,頗為陰陽怪氣地聲音傳來:“明曦縣主。”


    不用看,都知道這個人是孟若宛。


    程瑤棠目光轉去的同時,已經跟著她的語調,淡定喊道:“榮安縣主。”


    孟若宛似乎心情不錯,隻哼了聲,沒理會。


    程瑤棠挽著方書妙的手,坐到位置上去。


    沒等一會兒,外頭傳來太監尖尖的嗓音。


    “皇後娘娘駕到!”


    身著正紅長裙,滿頭珠釵熠熠生輝的皇後,端莊而儀態萬千走來。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整個賞花亭風吹起紗幔,又柔柔垂下,並帶來遠處的花香味。


    雖然放置好幾盆冰塊,天也比前幾日要和緩許多,但悶熱卻是依舊,看著遠處投下的大片灼灼日頭,更叫人望而卻步。


    不知道皇後自己有沒有後悔舉辦這次的賞花宴。


    不過想來也明白這不算是個好主意。


    她待上小半個時辰後,便借口先行離去,並說道:


    “本宮昨日便同陛下提起過禦花園的花開得好,陛下忙完朝政後,也會過來同大家一起賞花。”


    行吧,陛下要來,大家便是想先走,都不能先走。


    不過,等後宮中最尊貴的女人一離開,賞花亭的氛圍也鬆懈下去。丫鬟們大力搖扇,不過送來的風多少還是夾雜著絲絲熱氣。


    程瑤棠受不住這種熱,連著喝好幾碗冰鎮酸梅湯。


    丹華剛想勸兩句,就聽一道聲音插進來,語帶關切:“縣主連著喝這麽多碗的冰水,怕是一會要腹痛。還是先緩緩吧。”


    程瑤棠抬眼,略頓了頓,微笑道:“霍公子。”


    霍彰笑道:“縣主怕熱,愛喝冰水是必然的。不過這麽喝還是不合適,不如可以熬些去火清涼的草藥,很有效果……”


    聽他說許多,程瑤棠便問道:“霍公子對藥理也有些研究?”


    難得程瑤棠主動問話,霍彰立刻道:“家母喜好藥學,我便跟著學過一些。”


    “霍公子才學淵博。”程瑤棠卻沒有再多話的意思,隻客客氣氣說完這句。


    霍彰不免心中有些失望。


    原本想多言兩句的同時,他感受到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根據方向,他不用看過去也知道是誰。


    霍彰從容不迫,泰然坐好。


    孟若宛收迴目光。


    左等右等,陛下沒等來,來的人,卻是永晉帝身旁的太監。


    “陛下身子有些不適,已然歇下,還請諸位接著賞花。”


    他的話說完,迎來幾個關心的聲音,太監都施施然迴複完,便快步遠去。


    這不過是段小插曲,沒人放在心上,程瑤棠開始思索著是不是趁機溜掉,去太後宮裏請個安,再借口先行出宮。


    這樣的宮宴,她實在沒興趣參加。


    這時,孟若宛慢吞吞道:“方才得到的消息,也不是什麽秘密了。不過陛下還是關照著大家的擔心,便不打算直接說出來。”


    她話說得神秘,立時引來一群好奇:“什麽消息啊?”


    孟若宛果然也不隱瞞,嗬嗬道:“寒門關有變,江世子好本事,叫整個白家軍下落不明。”


    對方的語氣諷刺意味明顯,卻沒想會聽到這樣的消息,程瑤棠麵色頓變:“你說什麽?”


    沒想到會在程瑤棠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孟若宛先是若有所思,接著浮出淡淡嘲諷。


    語氣冷淡:“江世子似乎闖了禍,導致寒門關情況未卜。若是他一人害得千萬性命,那這罪責,真是大啊。”


    程瑤棠眉心猛地一跳。


    多日未收到江然的信件,原本隻以為是太過忙碌,到現在,從別人的口中聽到有異的消息。讓她一顆心立時跌落穀底。


    從頭沉默到尾,謹言慎行的施懷嫻,沒想會在這裏聽到有江然不好的消息。登時也忘記自己該謹記的事情,慌忙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聽聞,是江世子不聽白將軍勸言,過於自負,徑直深入敵營。而之後,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情,現下,消息已經斷掉。”


    “所以,陛下已經忙得焦頭爛額,當然沒閑心過來賞花宴。”


    ……


    施懷嫻方才露出焦灼,身側的小丫鬟已拉住她的手臂,輕聲道:“小姐,如果江世子真是如此,這個罪責可不是靠著陛下寵愛,就能擔待得起的。”


    她的話,有提醒的意味。


    在告訴自家小姐,這個節骨眼上,定要遠離江然,絲毫關心都不要輕易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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