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撞在休屠王大軍的屁燕子裏,飛將軍李廣也是一臉懵圈:“前麵那些騎兵是誰?”


    “他們從哪裏來?”


    “咱們要到哪裏去?”


    如果楊川在場,估計會被氣笑。


    這位大名鼎鼎的‘大漢麋鹿侯’,帶著七千多隴西老卒,本來是奉命趕往烏鞘嶺北麓一帶的打柴溝,結果,順著一條山脈日夜兼程,莫名其妙出現在七百裏外的胭脂山下……


    好吧,其實最為懵圈的,還是李廣。


    看著潮水般衝過來的匈奴騎兵,他也慌了,立刻傳令,讓隴西老卒迅速結陣,這才堪堪穩住陣腳。


    “楊川不是說過,打柴溝的匈奴人都去伐木、種田、挖礦了麽?”


    “這些匈奴人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莫非,打柴溝已然被匈奴人攻破了?”


    又是一個靈魂三問,讓他身邊的幾名‘老將’也是一陣犯糊塗:“李將軍,這裏、便是打柴溝?”


    李廣指揮盾甲兵扛住匈奴人的第一波衝鋒,穩住陣腳,這才開口說道:“肯定便是打柴溝啊,楊川在密信中說的明白,沿著烏鞘嶺一路向北,三十五裏後,調轉方向,沿著最大的那條山脈,一路向西就是了。”


    不過,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弄錯了一件事——


    楊川給他的地圖上,標注的很清楚,打柴溝在烏鞘嶺北麓一帶,距離他所處的營寨不過二三百裏。


    可是,這一路緊趕慢趕,日夜兼程的都走了七八日……


    就在李廣一臉懵圈時。


    攻城失利,損失慘重的休屠王大吃一驚後,很快就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渾邪王果然與漢人有勾結!”


    “來啊,快馬加鞭,速速傳信給右賢王,就說渾邪王與漢人勾結一氣,竟然派兵偷襲,這是想要內外夾擊,想要強占我休屠王的地盤!”


    旋即,休屠王傳令,隻留下一支萬人隊繼續圍困胭脂城,防止城內之人突圍逃跑。


    爾後,他下令讓剩下的兩萬多騎兵,將李廣所部團團包圍。


    “將那一支漢人步軍包圍起來,傳令讓兒郎們飽餐一頓,開始發起攻擊!”


    “他們是步車兵,隻能防守,你們慢慢攻打就是了。”


    “哈哈哈!”


    也難怪休屠王如此興奮。


    他與渾邪王之間的摩擦,在匈奴右賢王、乃至王庭,都不是什麽秘密,可是,在王庭和右賢王的雙重壓力下,這兩位匈奴萬戶王的矛盾一直都處於‘大事不見、小事不斷’的狀態。


    每隔一兩年,雙方便會因為草場、水源、部落人口等爭執不下,幾乎就沒消停過。


    這下好了。


    渾邪王勾結漢朝軍隊,長驅直入,竟然來到胭脂山一線,企圖偷襲他的營地,僅憑這一點‘罪證’,絕對會讓渾邪王吃不了兜著吃。


    畢竟,之前二人之間的矛盾,還算是‘內部矛盾’。


    可是,一旦牽涉到漢朝軍隊,那可就是妥妥的‘匈奸’,無論是右賢王那裏,還是王庭大單於跟前,這一個屎盆子扣下去,渾邪王就算渾身長滿了嘴,估計都舔不幹淨了!


    隨著休屠王的一聲令下,兩萬餘匈奴騎兵潮水般後退三四裏,然後,調轉方向,後隊變前鋒,隻用了短短一盞茶工夫,便將李廣擺下的‘九子連環陣’圍了個水泄不通。


    李廣看著潮水般蜂擁過來的匈奴騎兵,一張紫黑色的臉膛,都快要綠化了。


    嗎的,兩萬多精銳騎兵,這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啊?


    與匈奴人打了幾十年仗,他對匈奴人可算是極為熟悉,隻需瞥一眼,便能知曉眼前大致有多少人馬。


    “兩萬多人,再加上遠處圍攻半山腰那座城池的一萬人,這分明就是匈奴人的主力啊……”


    李廣心中猜測,驚疑不定。


    然後。


    他用遠視鏡觀察周圍地形地貌時,一眼便看見遠處半山腰那座城池上,佇立的那名少年將軍,咋看著有點眼熟?


    因為雙方距離較遠,他根本就看不清那少年人的麵目,再加上胭脂城頭懸掛的大旗之上,繡著一隻純色雪豹,再無其他任何標誌,故而,李廣一時間根本就沒想到會是楊川。


    “原來是匈奴人在內鬥……”


    李廣歎一口氣,感歎自己時運不佳,這才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興衝衝的要去‘鎮守打柴溝’,不料,這陰差陽錯的,竟然鑽進了匈奴人的老窩。


    這一次,死定了啊。


    他暗歎一口氣,臉上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繼續指揮老卒們加強防守,打算邊打邊退,爭取能占據一片有利地形。


    休屠王早已洞悉李廣的意圖,他遠遠看著漢軍大陣開始翻滾著向一片向陽坡地轉移,即刻下令,讓兩個千人隊猛衝猛打的進行攔截。


    如此這般,雙方開始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大戰。


    殺聲震天,鉛雲慘淡。


    一方進攻,一方防守,李廣與休屠王之間廝殺得極為慘烈,竟然比之前的‘胭脂城包圍戰’還要熱鬧好幾倍!


    胭脂城頭,楊川一陣無語。


    看看這仗,都打成什麽樣子了?


    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簡直就!


    簡直就離譜啊……


    當然,抱怨歸抱怨,懵逼歸懵逼,眼看著李廣的七千多老卒被圍困,隻要匈奴人一直發動猛攻,就算步車兵的防守能力超群,卻遲早都會有精疲力竭的時間。


    覆滅,隻是遲早的事情了。


    根據他對漢軍步車兵的了解,在糧草兵械不缺的情況下,一支八千人的軍隊,在數倍匈奴騎兵的猛攻之下,最多能堅持六日六夜。


    這可不是瞎編的。


    要知道,在原本的曆史劇本中,李廣的孫子,那個倒黴蛋李陵,就是統領一支五千步兵出居延海,至浚稽山,被匈奴八萬餘騎包圍,雖率軍力戰,終因糧盡矢絕,救援不繼而投降。


    司馬遷的史記中寫得明白,那一戰,李陵的五千步兵,依靠山林、沼澤、峽穀等地形優勢,邊打邊退,堅持了足足十八個日夜,最終,彈盡糧絕,五千人馬隻剩下兩千左右,無奈之下,隻好選擇了投降。


    “還真有點因果循環的意思?”


    楊川低聲嘟囔著,觀察李廣與休屠王之間的廝殺,腦漿子迅速運轉,瘋狂計算、推演和判斷……


    最終,他得到一個十分明確的結論——


    在防守戰方麵,李廣遠勝李陵,可是,李陵雖然統領的是五千步卒,卻能依靠地形優勢與敵周旋十八個日夜,已然深諳‘遊擊戰’的基本戰法。


    所以,在這個層麵而言,李廣遠不如李陵也。


    “七八千人的一支大軍,長途奔襲時,竟然沒有派出斥候、遊騎和哨探,怪不得成了大漢麋鹿侯!”


    楊川歎一口氣,罵一句人,終究還是將阿木召來,開始安排下一步的任務:“立刻給霍去病傳訊,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另外,讓阿鐵他們繼續搞事,絕對不要趕來支援。”


    “阿木,你明確告訴阿鐵,我想要的是整個河西走廊,在胭脂城這一仗結束前,他必須要讓河西走廊的東段一千多裏徹底大亂,就算休屠王僥幸逃脫,也迴不了武威、張掖!”


    阿木領命,快步奔下城牆去傳信了。


    楊川百無聊賴,隻好舉著遠視鏡,遠遠的觀察著李廣與休屠王之間的懵逼大戰……


    ……


    “休屠王竟然在攻打本王的……胭脂山!”


    一日一夜後,霍去病、曹襄便接到楊川的密信,經過一番仔細思量,他將密信丟給渾邪王,好讓這位匈奴人的萬戶王心情難過一會兒。


    果不其然。


    渾邪王聽說休屠王正在攻打胭脂山,並剿滅了他的幾十個部落,登時便暴跳如雷,並指大罵:“可惡的休屠王,他的祖先是盜馬賊出身,如同一隻肮髒的老鼠,憑借偷竊別人的牛羊牲口馬匹,積攢下了一大筆財富,這才讓他們休屠部成了貴族。


    呸!


    狗東西,一隻可惡的老鼠而已,算什麽貴族?


    冠軍侯,平陽侯,請兩位尊貴的大漢朝侯爺借給我一支兵馬,隻需兩日三夜,便能趕迴胭脂山,將休屠王那隻可惡的老鼠剁成肉泥!”


    霍去病麵無表情的問一句:“人家有三萬多兵馬,還有一萬多援兵,你要打敗他,需要多少人馬?”


    渾邪王訥訥道:“隻需本部那兩萬騎兵,加上我帶來的五千本部人馬,差不多……嗯,估計就能打敗他!”


    曹襄輕笑一聲,沒吭聲。


    隻要是帶兵打仗之事,隻要有霍去病在,他這位羽林軍司馬根本就懶得理會,隻是慢條斯理的吃著手抓羊肉,看著就很閑適。


    霍去病盯著渾邪王的眼睛,淡淡說道:“本侯願意為伱報仇雪恨,一舉滅殺休屠王,你願意付出什麽代價?”


    渾邪王一臉肉疼的說道:“等迴到胭脂山,打敗休屠王那隻臭老鼠,我願意拿出黃金三千斤,美女一千名,牛羊牲口十萬頭……”


    霍去病微微搖頭:“不夠。”


    渾邪王歎息道:“我雖然名為萬戶王,占據的地盤很大,可是冠軍侯你也看見了,這方圓幾千裏之地,上等的草場根本就沒有多少啊。”


    霍去病冷冷道:“八千斤黃金,三十車羊脂玉籽料,五十萬隻羊,十萬頭牛,三萬匹戰馬。”


    渾邪王呆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能被漢朝皇帝封為‘大漢冠軍侯’的霍去病,少年英雄,意氣風發,性情豪邁,對天下的財物婦人,應該視若糞土……才對吧?


    可是。


    眼前這位少年將軍,一張口便是金子,羊脂玉籽料,嘴皮子隨便動一動,便索要幾十萬頭牛羊牲口馬匹。


    簡直就是一個活土匪啊!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此刻的渾邪王,麵對霍去病的‘強買強賣’,根本就無力反抗,那還不如幹脆躺平?


    “冠軍侯,平陽侯,對於二位少年英雄的要求,本王答應便是了。”


    最終,渾邪王一臉生無可戀的哀歎說道:“等迴到胭脂山,打敗休屠王那個混賬玩意兒,本王就兌現自己的諾言,給你們金子、玉石籽料和牛羊牲口。”


    霍去病微微點頭:“好。”


    渾邪王站起身來,躬身施禮,一臉真誠的問道:“那、咱們這便出發?”


    霍去病點頭:“對。”


    渾邪王趕緊說道:“好好好,咱們得盡快趕迴胭脂山,本王這便出去整備兵馬……”


    這廝一臉的憨厚老實,轉身便要走出大帳。


    霍去病卻開口說道:“渾邪王,你的東西忘帶了。”


    渾邪王趕緊迴頭問道:“冠軍侯,我的什麽東西忘帶了?”


    霍去病沒吭聲,一旁的大吃貨曹襄突然咧嘴一笑:“來啊,將渾邪王的手鐲、腳鐲和脖子上的項圈拿進來。”


    渾邪王臉色微變,隱約間,覺得有些不妙。


    果然。


    幾名羽林孤兒快步走進大帳,將一副精鐵打製的手銬、腳鐐和枷鎖提進來,不由分說,一腳踏在渾邪王的小腿上,直接開始給他戴上了刑具……


    渾邪王大怒,厲聲怒吼:“冠軍侯,平陽侯,這是何意?”


    “我乃匈奴萬戶王,如今已然歸附你們大漢朝廷,就算是你們的皇帝見了本王,也應該以禮相待,你們二人卻要給本王戴上刑具?”


    “你們……嘭!”


    一名羽林孤兒不慣著,一腳便踢在渾邪王的嘴上,讓這位萬戶王閉了嘴。


    霍去病瞥一眼地上的渾邪王,一言不發的走出大帳,開始傳令:“大軍開拔,全速前進,直奔胭脂山!”


    李敢等羽林軍校尉躬身領命,翻身上馬,自是各自迴營去指揮大軍開拔事宜了。


    中軍大帳裏,傳來曹襄懶洋洋的聲音:“渾邪王,你這老小子不地道啊,本侯將你生擒活捉,本來想著好酒好肉的伺候著,讓你去一趟長安城,好讓我舅舅給你封一個萬戶侯。


    不料,你這老東西竟然想著要謀反,還想帶兵攻打長安城?


    誰給你慣的毛病?


    誰給你的膽子?”


    渾邪王怒極而笑,破口大罵:“你們漢人不講規矩,破壞咱們之間的約定,你們……嘭!”


    顯然,渾邪王的嘴上又挨了一下。


    曹襄輕笑一聲,悠然道:“你叫,你叫啊,就算你叫破喉嚨,本侯也不給你解除枷鎖!”


    “那個誰,二三子,你們不要再踢他的嘴。”


    “本侯最喜歡欺負無力反抗的人,他們越是掙紮,本侯就越興奮,哈哈哈!”


    於是,渾邪王終於徹底閉嘴了。


    遇上霍去病、曹襄這兩個混世魔王,算是他倒了八輩子血黴……


    ……


    霍去病站在大帳門口,抬頭看一眼瓦藍瓦藍的天空,長吐一口濁氣:“楊川,再堅持一下,哥哥這便迴來救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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