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補〇哈剌哈孫


    哈剌哈孫,斡剌納兒氏。[.超多好看小說]曾祖啟昔禮,始事王可汗脫斡璘。汪罕可汗與太祖約為父子,及太祖得眾,陰忌之,謀害太祖。啟昔禮潛以其謀來告,太祖乃與二十餘人一夕遁去,諸部聞者多歸之,還攻滅王可汗,並其眾。擢啟昔禮為千戶,賜號答剌罕。從平河西、西域諸國。祖博理察,太宗時從太弟睿宗攻河南,取汴、蔡,滅金,賜順德以為分邑。父囊加台,從憲宗伐蜀,卒於軍。


    哈剌哈孫威重,不妄言笑,善騎射,工國書,又雅重儒術。至元九年,世祖錄勳臣後,命掌宿衛,襲號答剌罕。自是人稱答剌罕而不名。帝嚐諭之曰:“汝家勳載王府,行且大用汝矣。”又語皇太子曰:“答剌罕非常人比,可善遇之。”十八年,割欽、廉二州,益其食邑。二十二年,拜大宗正。用法平允,審錄冤滯,所活數百人。時相請以江南獄隸宗正。哈剌哈孫曰:“江南新附,教令未孚,且相去數千裏,欲遙製其刑獄,得無冤乎。”事遂止。


    二十八年,拜榮祿大夫、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台臣言其在宗正決獄平,即去,恐難其繼者。帝曰:“湖廣之地,朕嚐駐蹕,非斯人不可。”遂行。時江湖間盜賊出沒,剽取商旅貨財。哈剌哈孫至,則發卒悉擒誅之,水陸之途始皆無梗。初,樞密置行院於各省,分兵民為二,奸人植黨自蔽。後因入覲極陳其不便,帝為罷之。因問曰:“風憲之職,人多言其撓吏治,信乎?”對曰:“朝廷設此以糾奸慝,貪吏疾之,妄為謗耳。”帝然其言。


    三十年,平章劉國傑將兵征交趾,哈剌哈孫戒將吏無擾民。會有奪民魚菜者,杖其千戶,軍中肅然。俄有旨發湖湘富民萬家,屯田廣西,以圖交趾。哈剌哈孫密遣使奏曰:“往年遠征無功,瘡痍未複,今又徙民瘴鄉,必將怨叛。”吏莫知其奏,抱卷請署,弗答。吏再請,則曰:“姑緩之。”未幾,使還報罷,民皆感悅。及廣西元帥府請募南丹五千戶屯田,事上行省,哈剌哈孫曰:“此土著之民,誠為便之,內足以實空地,外足以製交趾之寇,可不煩士卒而饋餉有餘。”即命度地立為五屯,統以屯長,給牛種農具與之。湖南宣慰張國紀建言,欲按唐、宋末征民間夏稅。哈剌哈孫曰:“亡國弊政,失寬大之意,聖朝其可行耶?”奏止其議。


    大德二年,入朝上都,成宗拜光祿大夫、江浙行省左丞相。視政七日,征拜中書左丞相,進階銀青榮祿大夫。既拜命,斥言利之徒,一以節用愛民為務。有大政事,必引儒臣雜議。京師久闕孔子廟,而國學寓他署,乃奏建廟學,選名儒為學官,采近臣子弟入學。又集群議建南郊,為一代定製。


    五年,同列有以雲南行省左丞劉深計倡議曰:“世祖以神武一海內,功蓋萬世。今上嗣大曆服,未有武功以彰休烈,西南夷有八百媳婦國未奉正朔,請往征之。”哈剌哈孫曰:“山嶠小夷,遼絕萬裏,可諭之使來,不足以煩中國。”不聽,竟發兵二萬,命深將以往。道出湖廣,民疲於饋餉。及次順元,深脅蛇節求金三千兩、馬三千匹。蛇節因民不堪,舉兵圍深於窮穀,首尾不能相救。事聞,遣平章劉國傑往援,擒蛇節,斬軍中,然士卒存者纔十一二,轉餉者亦如之,訖無成功。帝始悔不用其言。會赦,有司議釋深罪。哈剌哈孫曰:“徼名首釁,喪師辱國,非常罪比,不誅無以謝天下。”奏誅之。


    七年,進中書右丞相。嚐言治道必先守令,近用多不得其人,於是精加遴選,定官吏贓罪十二章及丁憂、婚聘、盜賊等製,禁獻戶及山澤之利。每歲車駕幸上都,哈剌哈孫必留守京師。時帝弗豫,製出中宮,群邪黨附,哈剌哈孫以身匡之,天下晏然。十年,加開府儀同三司、監修國史,置僚屬。冬十一月,帝寢疾篤甚,入侍醫藥,出總宿衛。藩王欲入侍疾者不聽;日理機務如故。


    十一年春,成宗崩。時武宗撫軍北邊,仁宗侍太後在懷慶,諸奸臣謀斷北道,請成後垂簾聽政,立安西王阿難答。哈剌哈孫密遣使北迎武宗,南迎仁宗,悉收京城百司符印,封府庫,稱疾臥闕下,內旨日數至,並不聽,文書皆不署。眾欲害之,未敢發。及仁宗至近郊,眾猶未知也。三月朔,列牘請署,後決以三月三日禦殿聽政,乃立署之,眾大喜,莫知所為。明日,迎仁宗入,執左丞相阿忽台及安西王阿難答等就誅,內難悉平。自冬至春,未嚐一至家休沐。夏五月,武宗至自北,即皇帝位,拜太傅、錄軍國重事,仍總百揆,賜宅一區,以其子脫歡入侍。[.超多好看小說]


    初仁宗之入也,阿忽台有勇力,人莫敢近,諸王禿剌實手縛之,以功封越王,三宮盡幸其第,賜與甚厚,以慶元路為其食邑。哈剌哈孫力爭之,曰:“祖宗之製,非親王不得加一字之封。禿剌疏屬豈得以一日之功廢萬世之製哉。”帝不聽。禿剌因譖於帝曰:“方安西王謀幹大統,哈剌哈孫亦嚐署文書。”由是罷相出鎮北邊。詔曰:“和林為北邊重鎮,今諸部降者又百餘萬,非重臣不足以鎮之,念無以易哈剌哈孫者。”賜黃金三百兩、白銀三千五百兩、鈔十五萬貫、帛四萬端、乳馬六十匹,以太傅、左丞相行和林省事。太後亦賜帛二百端、鈔五萬貫。


    至鎮,斬為盜者一人。分遣使者賑降戶。奏出鈔帛易牛羊以給之,近水者教取魚食。會大雪,民無取得食,命諸部置傳車,相去各三百裏,凡十傳,轉米數萬石以餉饑民,不足則益以牛羊。又度地置兩倉,積粟以待來者。浚古渠,溉田數千頃。治稱海屯田,教部落雜耕其間,歲得米二十餘萬。北邊大治。至大元年,賜大帳,如諸王諸藩禮。閏十一月,寢疾,語其屬曰:“吾不複能佐理國事矣。行省之務,汝曹勉之,毋貽朝廷憂。”薨,年五十二。帝聞之,驚悼曰:“喪我賢相。”賻鈔二萬五千貫。詔歸葬昌平,追贈推誠履政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順德王,諡忠獻。


    子脫歡,由太子賓客拜禦史中丞,襲號答剌罕,進禦史大夫,行台江南。尋拜平章,行省江浙,進左丞相,兼領行宣政院。重厚有父風,喜讀書,為政不尚苛暴,得眾心。致和元年,卒於官,年三十七。子蠻蠻。


    〇阿沙不花


    阿沙不花者,康裏國王族也。初,太祖拔康裏時,其祖母苫滅古麻裏氏新寡,有二子,曰曲律、牙牙,皆幼,而國亂家破無所依,欲去而歸朝廷,念無以自達。一夕有數駝皆重負突入營中,驅之不去。旦乃係駝營外,置所負其旁,夜複納營中,候有求者歸之。如是十餘日,終無求者。乃發視其裝,皆西域重寶。驚曰:“殆天欲資我而東耶,不然,此豈吾所宜有。”遂驅馳載二子越數國至京師。時太祖已崩,太宗立,盡獻其所有,帝深異之,命有司治邸舍、具廩餼以居焉。居二年,聞國中已定,謁帝欲歸。帝曰:“汝昔何為而來,今何為而去?”且問其所欲。對曰:“臣妾昔以國亂無主,遠歸陛下,今賴陛下威德,聞國已定,欲歸守墳墓耳。妾惟二子,雖愚無知,願留事陛下。”帝大喜,立召二子入宿衛,而禮遣之。後十三年複來,則二子已從憲宗伐蜀矣。逮至和寧,聞憲宗崩,諸將皆還,而二子獨後,心方以為憂。過一古廟,因入禱焉,若聞神語,連稱“好好”而不知其故,問其國人通漢語者,知為吉語。還至舍,則二子已至矣。遂留居焉。


    曲律無子。牙牙後封康國王,生六子,阿沙不花最賢,年十四,入侍世祖。世祖賜土田、給奴隸,使居興和之天城。會西蕃遣使者有所奏請,既諭遣之,後數日,帝問近侍諸大臣曰:“前日西使何請,朕何辭以遣?”諸大臣莫能對,阿沙不花從旁代對甚詳悉。帝因怒諸大臣曰:“卿等任天下之重,如此反不若一童子耶?”嚐扈從上都,方入朝,而宮草多露,跣足而行,帝禦大安閣,望而見之,指以為侍臣戒。一日,故命諸門衛勿納阿沙不花。阿沙不花至,諸門衛皆不納,乃從水竇中入。帝問故,以實對,且曰:“臣一日不入侍,身將何歸?”帝大悅,更諭諸門衛聽其出入。命飭四宿衛兵器,無敢或慢;複使掌門,無取闌入。帝曰:“可用矣。”


    乃顏叛,諸王納牙等皆應之。帝問計將安出,對曰:“臣愚以為莫若先撫安諸王,乃行天討,則叛者勢自孤矣。”帝曰:“善,卿試為朕行之。”即北說納牙曰:“大王聞乃顏反耶?”曰:“聞之。”曰:“大王知乃顏已遣使自歸耶?”曰:“不知也。”曰:“聞大王等皆欲為乃顏外應,今乃顏既自歸矣,是獨大王與主上抗。幸主上聖明,亦知非大王意,置之不問。然二三大臣不能無惑,大王何不往見上自陳,為萬全計。”納牙悅許之。於是諸王之謀皆解。阿沙不花還報,帝乃議親征,命征兵遼陽,以千戶帥昔寶赤之眾從行。


    及乃顏平,阿沙不花以大同、興和兩郡當車駕所經有帷台嶺者,數十裏無居民,請詔有司作室嶺中,徙邑民百戶居之,割境內昔寶赤牧地使耕種以自養,從之。阿沙不花既領昔寶赤,帝複欲盡徙興和桃山數十村之民,以其地為昔寶赤牧地。阿沙不花固請存三千戶以給鷹食,帝皆聽納。民德之,至今飲食必祭。


    至元三十年,海都叛,成宗以皇孫撫軍於北。阿沙不花從行,踰金山戰杭海有功。成宗即位,會大宗正紮魯火赤脫兒速以贓汙聞,詔鞫問之,脫兒速伏罪,就命代之。成宗目之曰阿即剌。阿即剌,譯言閻羅王也。有訴朱清、張瑄陰私,既抵罪,帝遣兵馬都指揮使忽剌朮籍沒其家,以受賂誅。更命阿沙不花往,具以實聞,賜宅一區、鈔萬五千緡,兼兩城兵馬都指揮使事。武宗時為懷寧王,總軍漠北,問:“今日材可大用者為誰?”對曰:“母弟脫脫將相才也,無以易之。”遂命從行,後果為名臣。


    成宗崩,安西王阿難答乘間謀繼大統,成後及丞相阿忽台、諸王迷裏帖木兒皆陰為之助。時武宗猶在北邊,太後及仁宗亦在懷孟未至。適武宗遣脫脫計事京師,丞相哈剌哈孫令急還報武宗,而成後已密諭通政使隻兒哈郎止其驛馬。阿沙不花知事急,與同知通政院事察乃謀,作先日署文書給馬去。隻兒哈郎聞脫脫已去,方詰問吏,閱案牘乃止。太後及仁宗既至京師,有言安西王謀以三月三日偽賀仁宗千秋節,因以舉事者。阿沙不花言之哈剌哈孫,且曰:“先人者勝,後人者敗。後一垂簾聽政,我等皆受製於人矣,不若先事而起。”哈剌哈孫曰:“善。”乃前二日白仁宗,詐稱武宗遣使召安西王計事,至即執送上都。盡誅丞相阿忽台以下諸奸臣。與哈剌哈孫皆居禁中。


    仁宗以太子監國,遣使北迎武宗,而武宗遲迴不進,遣使還報太後曰:“非阿沙不花往不可。”乃遣奉衣帽、尚醞以往,至野馬川,見武宗,備道兩宮意,及陳安西王謀變始末,且言:“太子監國所以備他變,以待陛下,臣萬死保其無他。”武宗大悅,解衣衣之,拜中書平章政事,軍國大事並聽裁決。因奏平內難之有功者燕隻哥以下十人為兵馬指揮、為直省舍人。詔先奉蒲萄酒及錦綺還報兩宮。仁宗即日率群臣出迎。


    武宗入上都,加阿沙不花特進、太尉,依前平章政事。命與丞相塔思不花還京師治安西王黨,諸連坐囊加真等三十餘人,皆釋之。嚐命出太府金分賜諸王貴戚及近侍,方出朝,見一人倉皇若有所懼狀,曰:“此必盜金者。”召詰問之,果得黃金五十兩、白金百兩以聞,就以金賜之,命誅盜者。辭曰:“盜誅固當,金非臣所宜得,願還金以贖盜死。”帝悅而從之。有近臣蹴踘帝前,帝即命出鈔十五萬貫賜之。阿沙不花頓首言曰:“以蹴踘而受上賞,則奇技淫巧之人日進,而賢者日退矣,將如國家何。臣死不敢奉詔。”乃止。


    帝又嚐禦五花殿,丞相塔思不花、三寶奴,中丞伯顏等侍。阿沙不花見帝容色日悴,乃進曰:“八珍之味不知禦,萬金之身不知愛,此古人所戒也。陛下不思祖宗付托之重,天下仰望之切,而惟¦糱是沉,姬嬪是好,是猶兩斧伐孤樹,未有不顛仆者也。且陛下之天下,祖宗之天下也,陛下之位,祖宗之位也,陛下縱不自愛,如宗社何?”帝大悅曰:“非卿孰為朕言。繼自今毋愛於言,朕不忘也。”因命進酒。阿沙不花頓首謝曰:“臣方欲陛下節飲而反勸之,是臣之言不信於陛下也,臣不敢奉詔。”左右皆賀帝得直臣。遂進開府儀同三司、中書右丞相,行禦史大夫。


    俄複平章政事、錄軍國重事,兼廣武康裏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封康國公。有以左道惑眾者,諸世臣大家多信趨之,竟置於法。遷知樞密院事。以至大二年十月薨於位,年四十七。至正元年,贈純誠一德正憲保大功臣、開府儀同三司、中書右丞相、上柱國,追封順寧王,諡忠烈。


    其繼室別哥倫氏,亦有至行,寡居三十年,未嚐妄言笑,身不服華彩。詔旌其門,與元配達海的斤氏並封順寧王夫人。


    子伯嘉訥,廉直剛敏,憂國如憂家。嚐為京尹,屯儲衛誘小民梅凍兒誣首海商一百十有六人為盜而掠其貲,獄具,械送刑部,命伯嘉訥審錄之,盡得其冤狀,白丞相釋之,還其貲。後遷翰林侍讀學士。


    〇拜住


    拜住,安童孫也。五歲而孤,太夫人教養之。稍長,宏遠程亮有祖風。至大二年,襲為宿衛長。仁宗即位,延佑二年,拜資善大夫、太常禮儀院使。四年,進榮祿大夫、大司徒。五年,進金紫光祿大夫。六年,加開府儀同三司,餘並如故。每議大政,必問曰:“合典故否?”同官有異見者,曰:“大朝止說典故耶?”拜住微笑曰:“公試言之,國朝何事不依典故?”同官不能對。太常事簡,每退食必延儒士谘訪古今禮樂刑政、治亂得失,盡日不倦。嚐曰:“人之仕宦,隨所職司,事皆可習。至於學問有本,施於事業,此儒者之能事,宰相之資也。”


    英宗在東宮,問宿衛之臣於左右,鹹稱拜住賢。遣使召之,欲與語。拜住謂使者曰:“嫌疑之際,君子所慎,我長天子宿衛而與東宮私相往來,我固得罪,亦豈太子福耶?”竟不往。英宗登極,拜中書平章政事。會諸侯王於大明殿,詔進讀太祖金匱寶訓,威儀整暇,語音明暢,莫不注目竦聽。夏五月,徽政使失烈門、要束木妻也裏失八等謀為逆,帝密得其事,禦穆清閣,召拜住謀之。對曰:“此輩擅權亂政久矣,今猶不懲,陰結黨與,謀危社稷,宜速施天威,以正祖宗法度。”帝動容曰;“此朕誌也。”命率衛士擒斬之,其黨皆伏誅。


    拜中書左丞相。先時,近侍傳旨以姓名赴中書銓注者六七百員,選曹為之壅滯。拜住奏閣之,注授一依選格次第,吏無容奸。刑曹事有情可矜者寬恕之,貪暴不法必不少容。帝常諭左右曰:“汝輩慎之,苟陷國法,我雖曲赦,拜住不汝恕也。”


    至治元年春正月,帝欲結彩樓於禁中,元夕張燈設宴。時居先帝喪,參議張養浩上疏,拜住謂當進諫,即袖其疏入奏,帝悅而止,仍賜養浩帛,以旌直言。三月,從幸上都,次察罕腦兒。帝以行宮亨麗殿製度卑隘,欲更廣之。奏曰:“此地苦寒,入夏始種粟黍,陛下初登大寶,不求民瘼,而遽興大役以妨農務,恐失民望。”從之。帝嚐謂拜住曰:“朕委卿以大任者,以乃祖木華黎從太祖開拓土宇,安童相世祖克成善治也。卿念祖宗令聞,豈有不盡心者乎。”拜住再拜曰:“陛下委臣以大任,臣有所畏者三:畏辱祖宗;畏天下事大,識見有所未盡;畏年少不克負荷,無以上報聖恩。惟陛下垂閔,時加訓飭,幸甚。”


    延佑間,朔漠大風雪,羊馬駝畜盡死,人民流散,以子女鬻人為奴婢。拜住以興王根本之地,其民宜加賑恤,請立宗仁衛總之,命縣官贖置衛中,以遂生養。至元十四年,始建太廟於大都,至是四十年,親享之禮未暇講肄。拜住奏曰:“古雲禮樂百年而後興,郊廟祭享此其時矣。”帝悅曰:“朕能行之。”預敕有司,以親享太室儀注禮節,一遵典故,毋擅增損。冬十月,始有事於太廟。二年春正月,孟享,始備法駕,設黃麾大仗,帝服通天冠、絳紗袍,出自崇天門。拜住攝太尉以從。帝見羽衛文物之美,顧拜住曰:“朕用卿言舉行大禮,亦卿所共喜也。”對曰:“陛下以帝王之道化成天下,非獨臣之幸,實四海蒼生所共慶也。”致齋大次,行酌獻禮,升降周旋,儼若素習,中外肅然。明日還宮,鼓吹交作,萬姓聳觀,百年廢典一旦複見,有感泣者。拜住率百僚稱賀於大明殿,執事之臣賜金帛有差。又奏建太廟前殿,議行祫禘配享等禮。帝從容謂拜住曰:“朕思天下之大,非朕一人思慮所及,汝為朕股肱,毋忘規諫,以輔朕之不逮。”拜住頓首謝曰:“昔堯、舜為君,每事詢眾,善則舍己從人,萬世稱聖。桀、紂為君,拒諫自賢,悅人從己,好近小人,國滅而身不保,民到於今稱為無道之主。臣等仰荷洪恩,敢不竭忠以報。然事言之則易,行之則難。惟陛下力行,臣等不言,則臣之罪也。”帝嘉納之。


    時右丞相鐵木迭兒貪濫譎險,屢殺大臣,鬻獄賣官,廣立朋黨,凡不附己者必以事去之,尤惡平章王毅、右丞高昉,因在京諸倉糧儲失陷,欲奏誅之。拜住密言於帝曰:“論道經邦,宰相事也,以金穀細務責之可乎?”帝然之,俱得不死。鐵木迭兒複引參知政事張思明為左丞以助己。思明為盡力,忌拜住方正,每與其黨密語,謀中害之。左右得其情,乘間以告,且請備之。拜住曰:“我祖宗為國元勳,世篤忠貞,百有餘年。我今年少,叨受寵命,蓋以此耳。大臣協和,國之利也。今以右相讎我,我求報之,非特吾二人之不幸,亦國家之不幸。吾知盡吾心,上不負君父,下不負士民而已。死生禍福,天實鑒之,汝輩毋複言。”未幾,奉旨往立忠憲王碑於範陽。鐵木迭兒久稱疾,聞拜住行,將出蒞省事,入朝,至內門,帝遣速速賜之酒,且曰:“卿年老宜自愛,待新年入朝未晚。”遂怏怏而還。然其黨猶布列朝中,事必稟於其家,以拜住故不得大肆其奸,百計傾之,終不能遂。


    在京倉漕管庫之職,歲終例應注代。時張思明亦稱疾不出,眾皆顧望。拜住雖朝夕帝前,以事不可緩,乃日坐省中謂僚屬曰:“左丞病,省事遂廢乎?”郎中李處恭曰:“金穀之職,須慎選擇,不得其人,未敢遽擬。”拜住曰:“汝為賣官之計耳。”遣人善慰思明,乃出共畢銓事。


    拜住每以學校政化大源,似緩實急,而主者不務盡心,遂致廢弛,請令內外官議拯治之。有言佛教可治天下者,帝問之,對曰:“清淨寂滅,自治可也。若治天下,舍仁義,則綱常亂矣。”又嚐謂拜住曰:“今亦有如唐魏征之敢諫者乎?”對曰:“盤圓則水圓,盂方則水方。有太宗納諫之君,則有魏征敢諫之臣。”帝並善之。六月壬寅,敕賜平江腴田萬畝。拜住辭曰:“陛下命臣厘正庶務,若先受賜田,人其謂何?”帝曰:“汝勳舊子孫,加以廉慎,人或援例,朕自諭之。”秋七月,奏召張思明詣上都,數其罪,杖而逐之,鐵木迭兒繼亦病卒。拜住哭之慟。


    初,浙民吳機以累代失業之田賣於司徒劉夔,夔賂宣政使八剌吉思買置諸寺,以益僧廩,矯詔出庫鈔六百五十萬貫酬其直。田已久為他人之業,鐵木迭兒父子及鐵失等上下蒙蔽,分受之,為贓巨萬。真人蔡道泰以奸殺人,獄已成,鐵木迭兒納其金,令有司變其獄。拜住舉奏二事。命台察鞫之,盡得其情,以田歸主,劉、蔡、八剌吉思等皆坐死,餘論罪有差。特赦鐵失。


    冬十二月,進右丞相、監修國史。帝欲爵以三公,懇辭,遂不置左相,獨任以政。首薦張珪,複平章政事,召用致仕老臣,優其祿秩,議事中書。不次用才,唯恐少後,日以進賢退不肖為重務。患法製不一有司無所守,奏詳定舊典以為通製。帝幸五台,拜住奏曰:“自古帝王得天下以得民心為本,失其心則失天下。錢穀,民之膏血,多取則民困而國危,薄斂則民足而國安。”帝曰:“卿言甚善。朕思之,民為重,君為輕,國非民將何以為君?今理民之事卿等當熟慮而慎行之。”


    三年春二月,將進仁宗實錄,先一日,詣翰林國史院聽讀。首卷書大德十一年事,不書左丞相哈剌哈孫定策功,惟書越王禿剌勇決從容。謂史官曰:“無左丞相,雖百越王何益?錄鷹犬之勞,而略發蹤指示之人,可乎?”立命書之。其它筆削未盡善者,一一正之,人皆服其識見。


    夏六月,拜住以海運糧視世祖時頓增數倍,今江南民力困極,而京倉充滿,奏請歲減二十萬石。帝遂並鐵木迭兒所增江淮糧免之。時鐵木迭兒過惡日彰,拜住悉以奏聞。帝悟,奪其官,仆其碑。奸黨鐵失等甚懼。帝在上都,夜寐不寧,命作佛事。拜住以國用不足諫止之。既而懼誅者複陰誘群僧言:“國當有厄,非作佛事而大赦無以禳之。”拜住叱曰:“爾輩不過圖得金帛而已,又欲庇有罪耶?”奸黨聞之益懼,乃生異謀。晉王也孫帖木兒時鎮北邊,鐵失潛遣人至王所,告以逆謀,約事成推王為帝。王命囚之,遣使赴上都告變,未至,車駕南還,次南坡,鐵失與赤斤鐵木兒等夜以所領阿速衛兵為外應,殺拜住,遂弒帝於行幄。晉王即位,鐵失等伏誅。詔有司備儀衛,百官耆宿前導,輿拜住畫相於海雲寺,大作佛事,觀者萬數,無不歎惜泣下。


    拜住憂國忘家,常直內庭,知無不言。太官以酒進,則憂形於色。有盜其家金器百餘兩,他寶直巨萬,繼而獲盜得金,家僮來告,色無喜慍。自延佑末,水旱相仍,民不聊生。及拜住入相,振立紀綱,修舉廢墜,裁不急之務,杜僥幸之門,加惠兵民,輕徭薄斂。英宗倚之,相與勵精圖治。時天下晏然,國富民足,遠夷有古未通中國者皆朝貢請吏,而奸臣畏之,卒構禍難雲。


    母怯烈氏,年二十二,寡居守節。初,拜住為太常禮儀院使,年方二十,吏就第請署字,適在後圃閱群戲,出稍後,母厲聲嗬之曰:“官事不治,若爾所為豈大人事耶?”拜住深自克責。一日入內侍宴,英宗素知其不飲,是日強以數卮,既歸,母戒之曰:“天子試汝量,故強汝飲。汝當日益戒懼,無酣於酒。”又常代祀睿宗原廟,歸侍左右,母問之曰:“真定官府待汝若何?”對曰:“所待甚重。”母曰:“彼以天子威靈、汝先世勳德故耳,汝何有焉?”拜住之賢,母之教也。後封東平王夫人。


    泰定初,中書奏丞相拜住盡忠效節,殞於群兇,乞賜褒崇以光後世。製贈清忠一德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東平王,諡忠獻。至正初,改至仁孚道一德佐運功臣,餘如故。子篤麟鐵穆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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