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梨剛穿過來,就被人按著脖子往下點了下頭。她想要反抗,但這具身體真是太瘦弱了,葉梨根本反抗不了,隻能點了這個頭,腦袋裏開始理清頭緒,接收了一半劇情。


    但這也夠了。


    周圍的人見葉梨點頭——其實是被按著脖子點的頭——就立刻稱讚起來,說趙平媳婦真是個好的,丈夫死了,公公婆婆要死了,一個人帶著倆閨女,都這樣了,還願意無怨無悔的撫養公公和後婆婆生的四個兒女,真是個好媳婦,是全村的楷模雲雲……


    “哎,要不人家怎麽說,長嫂為母嘛。趙平媳婦這樣的,桃花她們還這能叫她一聲媽了。”


    按著葉梨脖子那個人終於鬆手了,葉梨抬起頭來,炕上躺著一男一女,仍舊不放心的看著她。


    那中年女人還要抓葉梨的手:“你發誓!發誓要將我的孩子都養育成才,不然的話,你的兩個閨女以後就都是老姑婆,嫁不出去的爛……”


    女人旁邊的男人拉了她一下,女人閉嘴,男人五十幾歲,可身上都是傷,眼看就要死了,他咳嗽了兩聲,道:“平子媳婦,你就再發個誓,讓我和你媽能放心的走。還有平子,你忘了剛剛平子最後咽氣前是怎麽說的?他說讓你聽我和你媽的,還讓你照顧你弟弟妹妹,最後還說讓你發誓,隻是話沒說完就咽氣了。現在你媽讓你發誓,就是要完成平子的心願啊。平子媳婦,你就發個誓,也不用發誓兩個丫頭以後都是老姑婆嫁不出去,隻要發誓,如果你不能養育你弟弟妹妹成才,你兩個丫頭就,咳,走不出這個村子就好了。”


    周圍的人又開始七嘴八舌的勸了起來。


    葉梨迴過神來,掐了一下手心,看了看給她跪下的四個男孩女孩,突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炕上的兩個人,豎起右手食指和中指,發誓道:“爸,媽,你們放心的去,我葉梨,今天當著全村人的麵發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妹妹,直到他們16歲那年,就像爸媽你們將平子養大到16歲,你們怎麽養的平子,我就怎麽養弟弟妹妹,雖然我一個年輕寡婦,沒能力讓他們去上學讀書,也沒能力給他們一個好前途,沒能力讓他們少爺小姐似的在家裏不幹活就能吃飽穿暖,但我一定會讓他們不餓死,如果我做不到,就讓趙家從此斷子絕孫,我這個趙家媳婦,生前沒人孝順,死後也沒人供奉!”


    葉梨擲地有聲,眼淚滾滾而下,跪在趙平父母床前,大聲道:“爸,媽,你們放心去!還有,我剛剛沒能跟平子說,你們去了下麵,跟平子說一聲,我肚子裏又懷了一個,我覺得一定是男孩,爸,媽,你們放心,我就是自己死了,也一定會照顧好平子的兒子,您們的孫子,你們,放心去罷!”


    趙父趙母兩個原本就奄奄一息,剛剛也就是為了兒女才迴光返照一下,想要逼葉梨給個準話,畢竟那幾個孩子年紀太小了,這年節,家家戶戶都困難,根本不會有人願意收養這幾個孩子,所以才強迫葉梨發誓,還是要發毒誓照顧幾個孩子。結果,葉梨發誓了,也的確是毒誓,但讓趙家斷子絕孫什麽的……趙父趙母直接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又聽葉梨又懷上了,還是個男孩,一時恐懼,一口氣沒上來,死了。


    周圍就有人叫道:“趙平家的,你把你公婆氣死了!”


    葉梨就尖聲道:“胡說八道!明明是我爸媽聽到他們要有孫子了,高興的去了的!你問問身邊人,誰家知道自己要有孫子了,會去生要生孫子的兒媳婦的氣?誰會被自己的孫子給氣死?我爸媽分明就是被徐家村的人給害得,他們以為他們窮,我們就不窮嗎?再窮,也得賠錢!不然就報警!”


    眾人一噎。


    這種時候,趙平剛死,他們也不好說,趙父趙母根本就是個偏心眼,一點都不在乎趙平和趙平生的孩子,他們臨死了,還惦記的肯定隻有他倆後生的娃,才不在意葉梨生的娃。


    就在這個時候,就有女人聲音高亢,哭著道:“親家叔,親家嬸,我的好妹夫啊,你們怎麽這麽早就走了啊,留下我那妹子,以後可怎麽活啊!”


    原來是葉梨的娘家人到了。


    原身葉梨是隔壁的隔壁的靠山屯,他們收到消息也晚,所以這會子才哭著過來。


    “我的好妹子,你怎麽就這麽苦命啊!”


    一對五十幾歲的農家夫妻互相攙扶著,身後跟著三個身強力壯的年輕漢子,還有他們的媳婦孩子,一下子擠進了這間狹窄陰暗的房間裏。


    趙家村的那些張揚著說話的人頓時噤聲了。


    葉梨的眼淚這次是真的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她直接撲到了女人懷裏,女人就哭道:“我的好妹子,你怎麽就這麽命苦?乖,你好好的給妹夫守上兩年,就帶著兩個丫頭迴家。咱們葉家不管怎麽著,也沒有嫁出去的閨女就不管的道理,你迴家,丫頭嫂子給你帶,你這麽年輕,過幾年,還有你的前程。”


    劉大妮故意扯著嗓子嚎了這麽幾句,顯然是知道了趙家村的人故意欺負葉梨的事情了。


    葉大莊就在一旁悶聲道:“對。我跟你嫂子能把你帶大,也能將倆丫頭帶大,你也別覺得拖累了你幾個侄子,不用他們管,我跟你嫂子我們兩個還能幹,還能掙工分,就餓不著她們倆丫頭!”


    葉梨哭的更大聲了。這不是她想哭,而是原身殘留的意識還在,原身顯然還眷戀這對明明才五十幾歲,就已經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哥哥嫂嫂。


    趙家村的人終於坐不住了,忙三三兩兩的勸葉大莊幾個坐下,說是商量後事,其實是告訴他們,葉梨剛剛已經發誓答應了要留在趙家,還要照顧桃花她們姐弟四個。


    葉大莊和劉大妮臉都黑了,看著最大14歲的趙桃花,還有10歲的趙杏花,6歲的趙盒,3歲的趙鏈,就覺得腦袋都要被氣暈了。


    而葉梨還有兩個閨女,一個13歲,一個8歲。他們現在還不知道葉梨肚子裏還有一個呢!


    老兩口登時氣得直喘粗氣。


    趙家村的人都訕訕的,這會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不管怎麽著,趙平的幾個弟弟妹妹閨女的,他們是說甚麽都不會養的!也不看現在什麽年景,養孩子?他們自己家的糧食,都得靠是村子裏往下發,自己孩子還養不明白呢。


    正當房間裏一片寂靜的時候,葉梨這具身體的大女兒突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媽,媽,不好了,小丫落水了!”


    葉梨驀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跑去。


    落水?她才接收了一半的劇情,不知道小丫這時候怎麽會落水,也不知道原主願望,可不能讓小丫真出事。


    22.70年代長嫂如母02


    如今剛剛秋收完,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他們這不比東北,但也是北麵較冷的地方了。這個年節落水,落水的還是個8歲的小丫頭,饒是村子那些原先還苛刻的人,這會子人命當前,也都跟著跑了出去。


    葉梨原本是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奈何身體不好,跑的過程中還踉蹌了一下,劉大妮人到中年就發福,身子壯得很,一把就扶住了葉梨,咋唿道:“大莊,兒子,你們快跟著小草去!小草,指路!”


    於是,葉家幾個大男人,唿啦啦的就往村子裏的小河那去了。


    劉大妮心裏恨得不行,但還是扶著葉梨安慰道:“你個傻丫!我早幾年就讓你離婚,哪怕帶著兩個丫頭迴家都成,你不肯離。現在好了,還不如當年就離了!那些殺千刀的死了,還得連累你給他們守好幾年。還有你這身體,怎麽越來越差了?”


    葉梨有苦說不出。畢竟從她接收的一半劇情來看,原主原本也性子活潑靈動,劉大妮和葉大莊都拿她當女兒疼,當初要給她說親,也都是照著好的來,嫁妝早早的備好,彩禮也不勉強。誰知道原身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就被人從背後推下了河,原身驚叫之下,被趙平給救了。可那會正好是夏天,一落水衣服就緊貼身上了,趙平就把他的衣服脫了給原身穿。好心是好心,但這樣一來,農村裏人言可畏,原身也就不能不嫁給趙平了。


    然而就算原身嫁給了趙平,那些閑言碎語也都止不住的往原身耳朵裏鑽。又有趙平沉悶無趣,一心愚孝,對父親和後母簡直是當主子伺候了,原身嫁過來十幾年,隻生了兩個丫頭,又被趙家這一大家子還有趙家村的亂七八糟的話刺激的整個人都越發沉默和瑟縮起來,竟覺得自己隻配這樣被壓榨的生活,不配過好日子。可不就每天隻知道悶頭幹活,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麽?


    劉大妮以前來看妹子沒發現這點,也是原身才三十出頭,正值壯年,除了瘦弱些,也沒別的不好。但原身現在肚子裏還揣著一個呢,又經曆了喪夫之痛,還被公婆逼著承擔起那樣一個大責任,可不就身體顯得虛弱了,被劉大妮發現了。


    葉梨不想劉大妮在糾結過去的事情,隻好道:“我懷孕了。”


    劉大妮扶著葉梨的手就是一頓,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流:“我就養了你和你侄子們四個,你幾個侄子都能過得好好的,怎麽我的閨……妹子,命就這麽苦啊。”


    她本來還想著葉梨給趙家守上兩年,說出去好聽,也能將小草給養大到15歲,小丫10歲。小草過兩年就能說親,小丫也能幹活了,到了他們家裏,也是他們老兩口自己養孩子,幾個兒媳婦心裏不願意也不能說什麽,大不了明麵上不給兩個丫頭嫁妝就行了。葉梨迴了葉家後,也不到35歲,照樣還能結婚嫁人生孩子。可葉梨現在又懷上一胎……是丫頭就算了,萬一真是個男孩,就趙家村那群人的不要臉程度,根本不會讓葉梨抱著趙家的男娃去葉家。男孩抱不走,葉梨肯定就不會迴葉家,再嫁人。可葉梨,還年輕啊。


    葉梨十分平靜,隻握了握劉大妮的手,小聲道:“嫂子,我想著,我以後就給人接生。大娘以前教我的那些我都記得,從前是平子他媽壓著,不許我去做那些,但現在平子他媽也沒了,家裏又這麽困難,我就想給人接生,也能賺點糧食。”


    葉梨口中的大娘,就是劉大妮的母親,現在已經去了,當年也是帶過葉梨的原身的,對她非常好,還把一手接生的手藝活教給了葉梨。這讓葉梨當時要出嫁的時候,很受歡迎。可等她陰差陽錯的嫁到了趙家,趙平的後媽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後麵葉梨生了孩子,能去給人接生了,趙平的後媽也不許葉梨去,弄得很多人都快忘了葉梨的這門手藝了。


    劉大妮遲疑了一瞬,就道:“這樣也好。你那時候給你三侄媳婦把胎位掰正順產的事情咱們也能說出去了。你到時候先不要給人接生,先給村子裏的母豬母羊什麽的接生幾迴,村子裏的人就知道你有這個本事,還是事關下一代的事情,你們村子裏的人,也就不敢這麽欺負你了。”


    葉梨點了下頭,就和劉大妮繼續往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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