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這幾日病也好, 去老太太那裏哭了一會, 言道這次兩位姑娘落水當真是意外, 還特特帶了重禮給七姑娘,說要彌補七姑娘這些日子受得委屈。府裏的不少下人們都瞧見了, 那可是三太太嫁妝裏,最出彩的一套紅寶石首飾。如果真是七姑娘推得四姑娘和六姑娘, 三太太還能這麽下血本的給七姑娘這麽好的東西?


    當下.流言就真的散了。


    老太太倚在榻上,卻是麵色凝重。


    三太太此舉,顯見不隻為了給七姑娘洗清汙名, 更多的是四姑娘和六姑娘的名聲著想。畢竟,說是七姑娘推了兩姐妹,那七姑娘為甚要害堂姐妹落水?追根究底,就要被人知曉七姑娘之前與表姑娘一起落水,兩姐妹先救了表姑娘,後頭才救了七姑娘的事情。更甚至於,有的心思細膩的人,更會想,一個大家閨秀,怎會因為這麽點子事情而恨堂姐妹,這堂姐妹定然是做了更過分的事情。那比起這件事更過分的事情,豈不是就是七姑娘之前的落水,根本就是兩人故意為之,七姑娘事後才會不管不顧的報仇?


    這樣一來,七姑娘的名聲沒了,可三太太所出的四姑娘和六姑娘的名聲,豈不是也沒有了?


    所以三太太即便是恨極了七姑娘,一心認定了這件事是七姑娘做的,三太太也隻能咬著牙,將這件事情給圓過去。


    而老太太,她轉著手上的佛珠,則是在想自己的長子是怎麽想的。


    她這個兒子,她是再清楚不過。孝順恭敬是有的,朝堂上的辦事能力也有,隻是資質平庸,好大喜功,所以繼承了祖宗的爵位,但也僅限於此。對於女人和子嗣,她的兒子在意,也不在意。在意自己的女人活著,沒被人下太多的麵子,在意自己有子嗣,但數量無需太多,可是,他的女人住在傷身的水上,他不管,他膝下隻有一子二女,數量稀少,或許遺憾,但從不說。


    因為在這個長子的心裏,孝順自己這個母親,讓自己這個母親對他滿意,才是更要緊的事情。


    可現在……


    為甚這個長子,突然改變這樣大?繼續像原先那樣,不在意妻子兒女,唯一的庶子也都隨意養著,好教她等到長子再生不出兒子來的時候,讓這個庶子一病不起,她也就有機會讓她的三子的孩子來繼承家裏的爵位了。


    繼續這樣不好麽?


    為什麽要變?


    自從老國公去後,這個國公府裏,就是她在做主。明麵上秦國公是府裏第一等的主子,可事實上,國公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清楚,這國公府的事情,隻要她這個老太太不同意,就沒有做得成的。國公爺對她也是孝順至極。可現在……想到這個長子今日早上特特來了她這裏,與她辯白和爭執的那些話,老太太就覺得心口疼。


    高嬤嬤侍奉老太太日久,忙上前勸道:“老太太怎的了?可是今日飯食用的不香?不若老奴去請了表姑娘和瑜二爺來陪您用膳,您心情也能好些。”


    老太太擺了擺手,歎道:“老了老了,也就是孫輩兒的依賴著我,才肯奉承我。兒子啊,”她一頓,“有了也跟沒有差不多了。”


    高嬤嬤登時就給跪下來,慌忙道:“老太太您夢魘了麽?三爺可一直都孝順著您,隻是運道不好,才一直無法科舉入仕,給您掙臉麵。國公爺那裏……國公爺從前多孝順您啊,現在會有了別的想法,估摸著也不是他自個兒的想法,是有人在中間摻了沙子,故意離間您和國公爺呢。隻要將人找出來,您還怕國公爺不繼續孝順您呐。”


    老太太眯著眼睛,良久才道:“誰生的誰知道。葉氏那個女人,如果真有這個本事,早就哄著我那兒子搬離了水上,也不至於到現在,隻生了一個丫頭了。”她話音頓住,轉而說道,“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


    可是,什麽樣的利益,能讓秦國公連被妻子給弄傷了手骨都不在意,連孝敬她這個親娘都要放在後麵了?


    她一定要弄清楚。


    然後,弄清楚了,就能將這份好處,給她的瑜兒,而不是留給那個奴才秧子璜兒!


    丫頭生得東西,即便是個帶把的,也不配繼承這個秦國公府!


    ***


    三太太院子裏,三太太身子總算好了些,兩個女兒也都清醒了過來,隻是身子虛,才各自養在床上。


    三太太靠在貴妃榻上,聽著心腹的稟報,心裏也疑竇叢生。可兩個女兒雖還在病中,但名聲猶在,兩個兒子也都好好的,三歲的小兒子雖然病弱了些,可長子瑜兒深受老太太喜愛,老太太不但已經說了,將來她老人家的體己無論剩了多少,都是瑜兒的,還曾經數次罵大房一家,對於大房庶出的璜兒也看不上眼。三太太是老太太的兒媳婦,也是親侄女,她看得出來,老太太這不是惺惺作態,是真的不喜歡大房一家,也是真的將瑜兒疼到了骨子裏,而且,有些事即便老太太沒開口,她和老爺也能看出來,老太太是打算壓著大房,璜兒今年已經15歲了,原老太太是想將表姑娘和他湊成對,這其中親上做親的緣故是有的,還有一個緣故,也是表姑娘身量風流,日日都離不得湯藥,就這樣的身子骨,別的不提,誕育子嗣是十分艱難的。大房無子嗣,那這府裏的爵位,最後不是還要落到瑜兒身上?


    可恨現在大嫂子言辭拒絕了這樁婚事,竟老樹開花,還將國公爺籠絡了去,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也太奇怪了。


    三太太正眉頭緊鎖,就見四姑娘突然披散著頭發、穿著寢衣、赤著腳往她房裏來。


    一瞧見她,四姑娘大叫一聲“媽”,跪在她的麵前,伏在她的膝上,痛哭不止。


    三太太看重兒子是有的,可對兩個女兒也很是喜歡,見狀大驚失色,忙拍著女兒的後背,急問道:“媽的好孩子,你這是怎的了?是誰欺負了你不成,說給媽聽,媽一定會教那人好看!”


    秦敏貞也不隻是怎麽迴事。她原本因秦國公府女兒的名聲盡毀,最後父母疼惜,忍痛將她遠嫁,還給了大筆嫁妝。她嫁給的那人,初時對她還好,百依百順,除了隻生下了個柔弱的女兒,見不著父母兄弟,她的日子,就沒太多波瀾。直到秦國公府出事,秦敏貞的夫家才露出醜陋的嘴臉。


    丈夫指著她罵“髒”,比那青樓楚館的妓子還要髒。


    “你以為我為甚要忍著羞辱娶你?不過是你那父母給你的嫁妝銀子多,給家裏的錢多。若非如此,像你這樣從那般沒羞沒臊的秦國公府出來的姑娘,就是送去勾欄院,那勾欄院的老鴇子,還要挑三揀四!”


    婆母更是嫌棄的推了一把她的小女兒:“長成這副妖媚的模樣,怕以後也不是個乖覺的。罷了,你死了,這小丫頭活著,你的嫁妝才能留在家裏。至於這小丫頭……新皇後不是寫了《貞女誡》,言道女子應恪守三從四德,守在家中的麽?便給她綁了腳,以後就在家裏關到死好了。”


    爾後就是丈夫親自上前,逼著自己在女兒麵前自縊而死。


    秦敏貞含恨而死,以後能去閻羅殿告狀,將那霍亂國公府的秦月貞給拉出來,好教閻羅王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竟不曾想到,她這一閉眼,一睜眼,就迴到了自己14歲的時候。


    還是已然落水之後。


    她這時還不知道自己不是被“秦月貞”安排的猥瑣小廝救上來了,以為與前世相同,抱著母親就哭道:“媽,媽,我與妹妹,以後該怎麽活?”難道前世的悲劇,要重新來一次嗎?


    三太太微微驚訝,強硬的將秦敏貞扶起來,才擦著她的臉道:“放心,敏娘,媽已經放出消息去了,說落水的是主子身邊伺候的得臉丫頭。你那大伯娘動作又快,那時催逼著院子裏會水的婆子即刻下水救了你們,還在周圍安置了屏風和布匹,並無人看到什麽。府裏的下人們媽也敲打過了,不會有人將這件事傳出去的。”爾後三太太咬牙道,“不過,這件事,定然就是七丫頭做的。就算你大伯娘事後補救有功,可她也必然是為了七丫頭,而不是為了你!但我兒且安心,你和你妹妹的仇,媽且為你們記著,總有一日,總有一日……”


    秦敏貞愣了好一會,才喃喃道:“怎會,如此?”


    竟和前世完全不同了。


    可秦月貞那口中說出的無數驚人的主意和法子……


    ***


    秦國公府的四姑娘一覺醒來,有了前世記憶。殊不知晉王府的年輕俊美、溫文爾雅的晉王,前日閉目養神,再睜開眼,竟也擁有了前世記憶。即便不能沒見識都記得清清楚楚,可他卻記得這秦國公府的七姑娘,是個開啟了宿慧的人。且七姑娘這宿慧一開啟,隨意說出的法子,都是利國利民,牽動一國氣運的大事。


    晉王這一夢猶如霧裏看花,但也看到這七姑娘的“前世”大約是生活在一個男女平等的世界,因此開啟宿慧的七姑娘,就格外活潑好動,可也鬧得秦國公府的女眷名聲盡失,後來還將那些宿慧給忘了個七七八八。可夢裏的晉王和他一樣不受寵,為了奪取皇位,他還是將這位七姑娘接到了王府,後頭果真靠著這七姑娘的一些主意,漸漸在朝堂上站穩腳跟,並入了父皇的眼。


    再後來,夢裏的他就做了皇帝,鳥獸死走狗烹,將這位七姑娘的皇後之位給廢了。


    晉王的夢到這裏,就沒有了。他倒是想要記起夢裏麵,這七姑娘的各種主意,可既是夢境,還是霧裏看花,他拚命去想,也隻能記起七姑娘出了種牛痘的主意、如何製造水泥,如何製冰,如何防水救災等等,但具體到細節,晉王就記不得了。


    晉王便是前幾日在秦國公府想起來了這個夢,因此恍恍惚惚的就去與秦國公商議,納其嫡長女為妾。他隱約記得夢裏這個時候,那七姑娘毀了府裏四姑娘和六姑娘的名聲,之後她自己也就沒有名聲了。晉王想著,這樣的身份,納妾便也無妨。誰知……


    晉王看著從秦國公府打探來的消息,眉頭緊鎖。


    不對勁,秦國公府,一定是有哪裏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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