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之後,殿柱林立檀香嫋繞的通和殿中。


    空衍禪師淺酌一口靈茶,微微點頭說道:“這雪頂龍須水色碧青,甘冽而不失醇和,有如君子之交,令人迴味悠長,想必是出自湖畔的雪峰之上吧?”


    費長清欠身道:“前輩真是慧眼如炬,此茶生在嵌玉湖畔雪峰之巔的懸崖峭壁上,須得趁雪霧初霽之時,由宮中元陰之身的女修采摘,再以激發靈氣的嵌玉湖水浸泡數月之久,取出炮製而成。”


    空衍笑道:“炮製倒是不甚繁瑣,卻堪比本宗鎮元峰大覺菩提靈茶,可見此地清靈鍾秀,你等能尋得如此靈脈開宗立派,也算是一番機緣造化了。”


    宗楚原本便憋著滿腔的心事,有些神思恍惚,空衍等人品茶閑話全然言不入耳。


    空衍看在眼中,哈哈笑道:“宗小子,此次老夫可是化解了你元靈妙宮之大劫,你不會幾杯靈茶便把老夫打發了吧。”


    宗楚略一愣怔迴過神來,說道:“前輩境界高遠,隻怕本宮之物難入前輩法眼,嘿嘿,隻有日後再行報答了。”


    “嗯,此話雖然不是出自你之本心,老夫也不與你計較。前次你在老夫元神領域中應諾之事,不知進展如何?”空衍把玩著手中玉杯,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宗楚訕訕一笑,說道:“不瞞前輩,玉簡中所載靈材奇草,晚輩十之八九聞所未聞,實在無從著手尋覓,恐怕要讓前輩失望了。”


    “無妨無妨,你不識那些靈材奇草早在老夫意料之中,隻是時機未到罷了。”


    宗楚撓了撓頭,猶疑移時道:“不知前輩所指的時機是甚麽?”


    空衍道:“到時候老夫自會告知你的,自上次鎮元峰一別,想不到你小子六合玄罡訣又精進了一層,應付那域中之物也多了兩成勝算,甚好。”


    “域中之物?”宗楚越發納悶,“請恕晚輩愚鈍,不明白前輩所言何意。”


    空衍舉杯一飲而盡,笑道:“哈哈,如今時機未到不可說也。此筆交易非同小可,你若能在二十年內進階元嬰後期,再以五年時間鞏固境界,當有五成機會取得玉簡名冊中的奇草靈材。”


    空衍說著虛空一抓,掌中現出一隻淺藍色儲物袋來,信手拋給宗楚,說道:“此袋中有萬象丹三顆,離靈液一瓶。就算老夫破例先付定金與你,助你一臂之力了。”


    費長清和淩樂二人聞言頓時目光霍然一閃,費長清火熱地瞥了一眼宗楚手中的儲物袋,說道:“不知前輩以此靈丹與宗長老交易何物,晚輩不才,也願為前輩效勞。”


    空衍笑道:“你?哈哈,即便你進階到了元嬰後期,進了那地方也是送死,你就不要給老夫添亂了。”


    費長清不無尷尬地訕笑一聲,又聽空衍說道,“萬象丹可淨化靈氣,提升內元凝聚速度,每隔七天服用一顆。老夫知道你靈根五行,若五行並進,破境的機會微乎其微,不過,以五行之一為主,即便成功進階,日後術法神通卻與普通元後修士無異,以此種途徑進階,你這萬年難遇的五行靈根便隻是徒有其名了。袋中離靈液於五行損有餘而補不足,在內元靈氣集聚到極致開始凝化成元之時服下,自有平衡五行輪轉之神效。”


    數月前的那次進階失敗,雖然隻是宗楚本著積累經驗的嚐試,但失敗就是失敗,即便心性再曠達闊朗,涉水方知深淺,鬱悶與失望終會難免,至於對如何平衡五行輪轉更是渺然無策,這也與宗楚長期以來並不借重輔助丹藥不無關係。


    乍聽離靈液竟有如此神效,宗楚也是欣喜至極,脫口道:“多謝前輩,想不到前輩竟有此種靈液。”


    空衍淺酌靈茶細細品茗,斂起笑意說道:“離靈液雖然可遇不可求,但於老夫並無半點用處,當年老夫清理須彌空間,險些便當做廢物給扔了,合該你小子有此造化,說起來這瓶離靈液與清元子前輩還頗有一番淵源呢。”


    “空衍前輩見過敝宗始祖清元子?”宗楚一時興致大發,欠身問道。


    空衍娓娓而道:“勉強算是見過吧。萬年前那場三族大戰時,老夫還隻是名金丹初期散修,隨同天澤修士大軍開赴域外戰場,統領閭國修士聯軍的是三名分神前輩,清元子前輩便在其中,老夫隻是在動員大會上遠遠見過一麵,隔著數萬人看的也不甚清楚。後來老夫被分派在後方,與幾名金丹弟子負責值守三位前輩的靜室,但此時大戰驟然爆發,三位前輩離去的甚是突兀。半個月後,前方有敗退下來的修士急令我等收拾靜室盡快撤退,老夫便是在清理其中一間靜室時得到這瓶離靈液的,想必正是清元子前輩之物,嘿嘿,可見冥冥之中皆有定數。”


    “難道後來再也沒有聽說過清元子前輩的消息麽?”宗楚聽的神思遐飛。


    空衍微微搖頭,歎道:“不錯,那次隨同敗軍返迴天澤後,人族敗退的消息便接二連三地雪片般傳來,一時天澤大陸人心惶惶,擔心有一天魔族就會憑空而至。老夫原本便是無門無宗的散修,自從在靜室中得到幾樣丹藥器物後,也是私心作祟,遠遁西域避世修煉,指望能躲過爭戰大劫,直到百年後進階金丹中期,以為大戰已然平息才迴到中土,不料戰火不僅未滅反倒蔓延到了天澤中部,妖族也參與其中並與人族結成聯盟。老夫應征參戰,險些隕落在黑龍嶺。數百年後,魔族終於敗退,老夫也迴到西域獨自靜修,從此再也未踏足中土。”


    空衍說完喟然長歎,目光望向殿門外高遠碧藍的天空,久久默然,仿佛猶然沉浸在對舊事的追憶中。


    通和殿中靜謐無聲。


    那一段滿載死亡和鮮血、殺戮與激情的人族曆史,早在修仙界耳熟能詳,抵禦異族入侵更是每一名修士的宿命,時下魔族蠢蠢欲動,萬年輪迴之戰又複來臨,眾人都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鬱。


    微風裹挾著嵌玉湖微潮的涼氣拂進殿中,吹動殿柱旁的符幡簌簌作響,有由遠而近的橐橐腳步聲傳來。


    宗楚循聲望去,隻見宋惠鈺一襲天藍輕衫款步走上前來,向眾人斂衽一禮,起身說道:“稟太上長老,弟子方才接到山門值守弟子傳音,山外有人求見宮主和各位長老。”


    “唔,可知來者身份?”


    “迴稟太上長老,來人並無知會值守弟子身份,弟子不知。”


    “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見宋惠鈺禮畢而退,空衍笑道:“看來你小子從此不得清靜了。老夫閉關數千年,此次為了解救你小子出關而來,如今也要迴返西域去了,好自為之罷,可別讓老夫失望了。”


    語聲未絕,一道黑光閃起,掠出殿門破空而去。


    “空衍前輩,度滅舍利印是甚麽?”宗楚起身喊道。


    遠空之中遙遙傳來空衍虛渺的話音,“玄妙無極,日後你自會知曉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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