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慈寧宮出來,額娘說要去看定嬪,原來定嬪和額娘是帕小。我找了個理由開溜,因為還有事等待我弄清楚。


    禦花園溪邊,一個女子正靜靜地坐在岩石上,思緒萬千。


    “本宮不希望九弟得到她。”


    當九阿哥跪安後不久,那人便出現在乾清宮一角掌宮姑姑的住處,冷冷地撂下一句就走了。


    就為了這個日思夜想的男人,甘願冒著風險去暗示她,也不知她是否明白了。


    正在百感交集時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謝謝你。”


    我慢慢地走近,撿了塊岩石坐下,側首注視。


    還記得先前和額娘往慈寧宮走,她迎麵走來,看似隻是路過向我問候。但她請安時手按左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做了個滑出的的動作。起初我隻是以為她請安時雙手太過用力,然而慈寧宮中,皇太後和嬤嬤的一唱一合把話題移到我手鏈上,讓我心裏突兀。


    “格格為什麽謝奴婢?奴婢惶恐。”


    “行,那就替我謝謝太子爺吧。”


    當我說完,姑姑瞬間臉色變了。見她如此,心中暗道果然是太子爺。


    “還不知姑姑的芳名。”


    “奴婢惶恐。奴婢出身低微,漢旗鄭雲悠。”


    鄭!她姓鄭!在我知道的野史中有一個叫鄭春華的漢旗女子。在九子奪嫡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心中大驚,麵上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拍拍屁股走人,身後,姑姑陰晴不定。


    “妖精,妖精!”


    還未走出宮門,身後就傳來興奮的大叫聲。


    詫異地迴頭,一個糯米團子已經迎麵撲來。蹲下身險險地接住,


    “小弘時,我不是妖精。”


    “你不搶我阿瑪了嗎?”糯米團子奶聲奶氣地問著,


    我簡直快鬱悶死了,伸手扯了扯胖嘟嘟的臉頰“弘時,我幾時說要搶你阿瑪了?”


    “你,你自己說你是吃人的妖精,妖精就是搶阿瑪做夫婿的......”弘時頗感委屈。


    “四哥,我怎麽不知道還有搶你的妖精?”


    這一聲,讓我唿吸一滯,慢慢迴頭,不遠處,十爺笑彎了眼,他的身側,正好是我想尋覓的人。


    拍拍弘時的腦袋,示意他放開我。就該想到,小阿哥的背後總有人跟隨的。


    視線與四爺相觸,他輕輕頜首。再移向胤祥,胤祥已帶著笑容走來,


    “你怎麽進宮了?”


    “格格進宮怕是皇阿瑪有事召喚吧”八爺笑著看向身邊已經癡迷的九弟“恐怕格格有事和九弟說,我們先走了。”


    胤祥一聽,眼睛中的亮光瞬間熄滅,笑容漸漸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風雨前的陰沉。


    坦然地衝他一笑,慢慢走向胤禟,雖然胤禟滿滿的柔情似水,我不是不知道。


    “這串手鏈還你,我用不著了……”握緊的指尖劃過掌心以提示自己狠下心“你收也罷,不收我就扔了。”


    胤禟,求你收迴。你我終是有緣無份,且不說皇上不會把我指給你,就算會,太子也會萬般作梗,而且我勢必會害你被四爺記恨。帶給你傷害是我最不願看見的。放手吧,從此兩相望。


    那日,胤禟終是收迴了手鏈。這麽多天渾渾噩噩地過去,我依然生活在三百年前的大清。


    倒是胤祥最近經常出現在府中,假借各種名義,阿瑪他們似乎習以為常了。香山的絢麗多姿、北海的幽靜恬美、天橋的繁華彩豔,都烙下我和胤祥的足跡,在這個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我已是幸運的,能慢慢了解胤祥。


    我也向胤祥打聽關於鄭春華的事,卻被告知宮中無此人。所以說,太子和......鄭雲悠......


    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裏雨如煙。


    四月,迎來了阿瑪的生辰,這也是二哥自我怒視後第一次沒有特意避開我。我也心知額娘和大哥因為我們費盡心思。


    一早帶著春意偷偷上街為阿瑪準備禮物。我想送個鼻咽壺,阿瑪手中那個已經很破舊了。


    “格格,嬤嬤說了不可以出府。”


    “知道了。”


    “嬤嬤說了,未出閣的姑娘拋頭露麵有失體麵。”


    “知道了。”


    “嬤嬤說了......”


    “春意,你不累嘛,出都出來了,還想那麽多。”


    望著自家格格水靈靈的眼睛此刻賊溜溜地四處遊蕩,春意恨不得買塊豆腐撞死。自家格格一個護衛都不帶,萬一......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忠實的丫頭默默祈禱一番,見格格已經遠離,立刻緊隨其後。


    一個時辰後,


    幾乎逛遍北京城最熱鬧的大街,終於把視線定在這家如意坊。


    握緊手中荷包,裏麵可是裝著先前在街東那家最大的當鋪裏得來的一百兩銀子,是我當了包袱裏的手表還有一支唇彩換來的。如今與現代有關聯的隻剩下手機和錢包了,這二樣對我這種愛財如命的女人而言絕不想丟棄。


    跨入坊內,頓時被琳琅滿目的商品所吸引。白玉無瑕的瓷器上雕刻著精美絕倫的春耕圖;綠中透亮的玉佩上串著瑪瑙珍珠,一顆顆飽滿的珠子晶瑩剔透;紫玉雕琢的發飾紋路清晰璀璨奪目,冰清玉潔風情萬種。


    慢悠悠地欣賞著,這技藝堪比現代。


    果然在這裏我看見了一隻鼻煙壺。第一眼後,我的視線再也不肯離開。


    忙不迭地捧起,冰涼的觸覺透過指尖傳來,細看之下不禁暗暗叫好,雖然我對玉不了解,可這個玉壺渾身剔透清澈瞧不出一絲雜質。翡翠綠色中細條分明地刻著一個老者對月飲酒,老者的五官居然清晰可見,還有他身後那一間草廬還似乎點著微微亮光。朵朵菊花綻放,群山巍峨起伏。翻過鼻壺,另一麵鐫刻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春意,你快看,在這麽小的玉器上居然能刻得如此精細,這種雕工後世都做不到。何況此畫的悠然意境是那樣的美,要是把它送給阿瑪,阿瑪一定會愛不釋手的。”


    春意被格格的興奮所感染,並未覺得格格話語有何不妥。


    遠離塵囂,邀月同飲,世俗紛擾,盡拋身後。


    小小瓷瓶,一方天地,卻是韻味十足,讓我欣喜不已。


    “姑娘可看中了?到我們如意坊來絕對錯不了。”一位看似是掌櫃的中年男子笑嗬嗬地迎了上來,


    “這個,怎麽賣?”


    我專注地商榷價格,並未察覺坊內樓上,一道深藍色人影自打我出現就靜靜地看著我。身後,房內桌上擺著紅漆托盤,那是當鋪管事剛送來的。


    “200兩?”咽了口唾沫,大清物價堪比現代。尷尬地摩挲著荷包,買不起,可罷手又不甘心。握緊鼻煙壺舍不得放手,弱弱地詢問“我沒那麽多銀兩,能便宜點嗎?”


    正當掌櫃想要一口拒絕,身旁跑來一小廝湊近耳邊嘀咕幾句,掌櫃聽完臉色變得僵硬,硬是忍住哭意。這個鼻煙壺可是出自玉璿大師之手,少說也值個100兩,主子卻要自個最多賣50兩......狐疑地朝這姑娘多打量了幾眼。


    “不行嗎?”見掌櫃麵色不好,失望之餘,無奈地放下鼻煙壺,隻能怪自己太貧窮了。


    “格格,奴婢這裏有銀子。”春意這下可開心了,立即掏出荷包。


    “你哪來的銀子?”奇怪地接過,墊墊份量還挺重的。


    “嗯,嗯”春意遲疑地傻笑一聲“是,是臨出門二少爺給奴婢的。”


    “迴府還給他,我不要。“一聽是二哥的,心中就不是滋味。他都躲了我二個多月,有本事繼續不搭理我呀……還給什麽銀兩,口是心非的哥哥。


    “可是......”


    春意正想替二少爺美言幾句,要知道二少爺可關心格格呢,每天迴府都會向自己打聽格格的起居,畢竟夫人身體弱不管事,老爺又忙於公務,就怕格格被那些側福晉欺負了。


    “我為阿瑪買禮物,再花哥哥的錢,多掃興。”


    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鼻煙壺,轉身想要離去。


    “那個,你是為了送你阿瑪?”


    掌櫃起初見丫鬟掏出一大包銀子,心中可著急了,若是被主子看見了,非扒了自己的老皮不可。後來見她拒絕,暗暗稱幸。卻又看見她要離去,這一開口差點閃了自個的舌頭。心中道苦,這天底下竟然還有想辦法倒貼的買賣。


    “既然是孝心一片,那就便宜點算了。”


    “真的?太感謝你了。”喜出望外地迴身,一把抓起鼻煙壺,可憐巴巴地看向他“我隻有100兩銀子,不知道夠不夠?”


    “算了,看你可憐,再打個半價吧。”


    呆呆地望著掌櫃揮揮袖子伸出的五個手指,不敢相信居然遇見大善人了。


    “5,50兩?我沒聽錯吧?”


    “千真萬確,你拿好,我也是看你做女兒的心誠。”


    掌櫃一臉的心疼樣讓我立即倒出一半多的銀兩。


    這迴掌櫃已然看傻了,敢情這俏麗姑娘不認得銀子?


    “人都走遠了,你處在這裏做什麽?”


    “九,九爺,這是那姑娘的銀子,50兩,奴才可沒多收一文錢。”剛才硬是把多餘銀兩塞迴她手中,不去看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主子那性子太可怕。


    “嗯,此事辦得很好。”


    在樓上早把剛才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胤禟壓根不往白花花的銀子上瞧,隻是緊握著形狀奇怪的圓狀物體和一支紅色膏狀物,這二樣物件,在聽雲軒時見到心兒把玩過,當時她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收於那個奇怪的包袱裏,一臉的慎重樣。可見這些物件,她很看重,如今卻出現在典當鋪中,想必她很需要銀兩。一個佐領府的格格竟然為了銀兩舍了心愛之物,她過得到底如何?


    胤禟濃眉緊蹙,二個多月未見,怕嚇跑她,強忍著下樓的衝動。隻是吩咐不準賣高價,好歹得為這丫頭留點銀兩。


    如意坊的插曲很快被我拋於腦後,小心地收好鼻煙壺趕緊迴府,我還要為阿瑪準備生日宴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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