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德宏道長挺氣憤的說了一堆,我總結了一下。就是說他原來以為那個給我鬼玉的老頭兒,隻是偶爾流竄到本地。害了我一下,就又換地方去害人的野路子。


    可是齊老板這事又出了之後,德宏道長覺得是可忍孰不忍了。他說那人害我還可能是私怨,他不好插手。可是這件事,明擺著就是利用鬼遮眼,售賣假玉,還順帶用小鬼害人。這事出在本市,已經損了他們福雲觀的顏麵了,他必須出手。


    出了福雲觀,我怎麽想怎麽覺得別扭。按說我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這德宏道長對待我和對待齊老板的態度,還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由得讓我胡亂聯想,覺得這所謂的世外高人,也不過是趨炎附勢的俗人一個啊。


    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今晚我到福雲觀,非但沒有被德宏道長驅趕,反倒挺受他歡迎。


    “我看你最近有些時來運轉的意思,印堂不再那麽烏青一片了。這些天你身邊可能會有貴人,你自己要把握住了。”臨出門時,德宏道長說他送我一卦,問出來的,就是這麽個結果。


    至於我問他,那個怨鬼怎麽能夠了解的問題,這家夥卻死活都不搭茬了。不過今天問不出來也沒關係,反正來日方長。因為齊老板的緣故,我最近少不得要往這福雲觀裏跑。我決定就跟他們死磕下去好了,反正我也沒什麽別的門路可走。


    趕迴小區時,已經晚上九點多。站在單元門裏,電梯遲遲不來。我抬頭看了看,電梯停在13層,正是我樓頂上的那一層。左右過了五分鍾左右,電梯終於有了動靜。


    我站在門口挺氣憤地盯著電梯大門,想看看是哪個不自覺的人,讓電梯一直停在樓上,浪費別人的時間。


    “叮”一聲之後,電梯門緩緩打開。


    我站在門邊等了半天,電梯裏遲遲沒有人出來。奇怪了,要是沒人,電梯怎麽會一直在樓上停著。電梯門快要合上時,我又按了一下按鈕,抬腿準備進門。


    這時,電梯裏忽然閃出來一個年輕女人。她剛剛一直站在電梯最裏麵的角落,我剛才竟然沒有看到她。我這一步上前,正好跟她打了個照臉。


    很明豔很時尚的一個女人,在這樣寒風蕭瑟的深秋,她隻穿了一件極短的皮裙,黑色絲襪包裹著修長的一雙腿,掩在過膝的黑色長靴裏麵。


    我抬頭,目光往上走,便看到了她酒紅色的小皮衣,和一張脂粉修飾的刷白的臉。


    “讓讓。”她嚼著口香糖,對我說了一句。


    隔著那個遮著半張臉的大黑墨鏡,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不過我感覺到這女的挺狂,可能是正值青春,身材容顏皆是姣好,被人捧慣了,所以常對旁人發號施令吧。


    我對這樣的女人印象不佳,更不想初來乍到就招惹是非,退後一步,讓她出了電梯。


    電梯裏,濃鬱的香水味未散。電梯門闔上之前,我又看了一眼那個踩著高跟鞋昂著下巴的高傲背影,身材好的簡直像是模特一樣。


    不過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這樣的女人,和我是不會有任何交集。迴到家,我還是更關心次臥那間房子有沒有租出去,換點真金實銀迴來,我也好度過眼下的艱難時期。


    我發布的合租廣告下麵,已經有了兩條留言。我看了一下,是同一個id叫做“我心冰冷”的人留下的。他說對這個房子挺感興趣,價格也比較能接受,希望能盡快來看房子。


    我直接撥了電話過去,“嘟嘟”聲之後,我覺得那個我心冰涼實在是說不出口,“喂,你好,我是租房子那個。”


    那話那邊是個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語速很慢。“哦,你好。”


    我在廣告上發布的價格是600塊,按說1200的兩室一廳,次臥一般會稍微便宜些。我是留足了讓人討價的餘地,所以問著人:“那價格是600一個月,你看行嗎?”


    “現在能看房麽?”這人似乎並不怎麽關心價格,上來就是要看房。


    這會兒都晚上九點多了,不過我一個大男人似乎也沒什麽太擔心的。也許是人家平時上班不方便來看房呢。我答應了他,這位我心冰冷說他半小時之內就過來。


    我正好把剛買來的床單被套之類的收拾收拾,站在自己房子裏麵,就聽到樓上腳步聲不停。這小孩兒,怎麽在家裏蹦蹦跳跳的。不過時間還早,我也懶得計較,繼續忙自己的事。


    二十分鍾之後,門口就傳來一陣敲門聲。


    說來也奇怪,一直在我頭頂上吵鬧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屋子裏忽然靜的出奇。


    “來了。”我衝門口喊了一聲,丟下套了一半的被子衝到客廳。一開門,我就看到門外那個膚色灰黑的男人。


    這人長了一張丟在人群裏便再難找出來的臉,可我偏偏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年紀來。按說他皮膚緊繃,臉上也沒什麽皺紋,應當是個青年才對。可是他給我的感覺卻是暮氣沉沉,像個飽經滄桑的老者。


    “你好,看房是吧?”我還是客客氣氣地把他迎進門。


    “哪間?”他站在客廳裏,目光卻望向天花板。


    “哦,這邊,次臥這間。那個,廚房、衛生間、客廳這些都是公用的,水電費平攤……”


    “可以。”這個人似乎特別惜字,我說了一堆,他就迴我倆字。


    領著他在次臥看了看,又待他參觀了廚房和衛生間,我還沒開口,他就直接說:“要了。”


    這也他幹脆了吧,更讓我放心的是,他直接從口袋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半年。”


    我打開一看,裏麵不多不少,有三千六百塊錢,正好是半年的房租。這可真是能解我的燃眉之急,我再看這個灰黑臉色的男人,越看越覺得順眼。


    難怪德宏道長說我最近要時來運轉呢,看起來還真是。


    “我上夜班,沒問題吧?”新來的房客轉臉問我,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忘了說,我叫張寒。”


    我伸出手,他似乎有些勉強,但還是跟我隨意握了一下。張寒的手涼得像塊冰,難怪他不想跟人握手。


    “我是黨向陽,歡迎歡迎。那個,上夜班沒關係的。對了,你打算什麽時候搬家,我可以幫忙的。”作為二手房東,我還是表明了自己友善的態度。


    “不用。”張寒搖搖頭,“沒什麽東西。”他拍拍背後的雙肩包,意思說所有家當就在裏麵了。


    我倒也不覺得太奇怪,現在在外麵漂泊的年輕人,很多都是這樣。所有家具家電都用出租房屋裏的,來的輕鬆走的幹脆,不用帶走一片雲彩。


    我把鑰匙和小區門卡給了張寒,他把自己的背包放下,直接就去上班了,連他那間房門都沒鎖,看來是很信任我呢。原本我還打算弄個合同什麽的和他簽一下,現在看來,這個張寒人也不錯,給房租也幹脆,那就不要折騰了。


    套好被罩,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床上,樓上的小孩竟然又開始吵鬧了。


    大好的晚上,因為這些吵雜的聲音讓我覺得有些煩心。不過鄰裏間,能包容還是包容一些,畢竟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插上耳機,我用手機看視頻抵禦那些噪音。


    耳機接觸有些不好,聽筒中傳來沙沙的雜音。我取下耳機,看了看電線接頭的地方,倒沒有什麽明顯的破損。


    再次戴上耳機,音樂聲還是挺不清楚。像是音樂之中,混入了什麽人喘息低語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時,我就覺得渾身一冷。可越是不想注意這個聲音,我反倒聽的越發清晰起來。


    “媽媽,媽媽。”


    是個稚嫩的童音,反複地唿喊著媽媽。


    伴隨著輕輕的唿氣,我覺得這聲音就像是在我耳邊說話。我一把扯下耳機,把手機丟在床上。


    “媽媽。”


    那個孩子的喊聲卻更大了,我抬起頭,天花板上,有一雙正注視著我的眼睛。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恐怖的一雙眼睛,黑烏烏的一片,根本沒有眼白。粉的雪白的天花板上,旁的什麽都沒有,隻有這樣突兀的一雙怪眼,嚇得我神魂都要出竅了。


    “媽媽。”


    隨著這一聲之後,那雙眼睛下麵一點的位置,天花板上扯出一條細縫,仿似一張人嘴正在一張一合。天花板的形狀越變越詭異,就像那上麵正有一個人頭想要鑽出來一樣。


    我從床上一躍而起,拉開門就往客廳衝。


    鞋都沒顧上穿,我光著腳一直奔到了門口,剛一拉門,麵前的一個黑影阻住了我的去路。


    “啊!”我大叫一聲,那黑影用力一推,我整個人就被推到了後麵的沙發上。


    “什麽事?”那黑影開口,我才發現他竟是張寒。


    “怎麽是你?”我劇烈喘息著,而他則進門打開了客廳的燈。橘色的暖光照亮了房間,我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忘帶工作卡,迴來取。”張寒似乎不怎麽愛管閑事,對我慌慌張張的樣子不聞不問,直奔自己的房間,從那個雙肩包裏摸索半天,又轉身出門了。


    等到大門“砰”一聲關上,我才記起今晚還沒有燒一道平安符呢,難怪又看到了那些晦氣東西。趕緊掏出貼身口袋裏的一張符紙燒了,這才戰戰兢兢迴到自己的臥室。


    再一看,那雙烏黑烏黑的怪眼睛,果然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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