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腳步聲接近,薛尉廷沒有迴頭,餘光看見一道身影將花籃放在了墓碑前。


    花籃裏的鮮花是搭配捆紮的,新鮮的小雛菊,百合和向日葵,搭配尤加利葉和滿天星。


    非常漂亮的一個花束。


    他收迴了目光,嘴唇張合,「這就是你所說的,送我的生日大禮?」


    他已經在這裏站了一個小時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


    也是母親的忌日。


    自他從他老大那裏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每年的這一天,都會驅車去到江縣,去農村那小墳包給母親磕三個頭。


    那小墳包上,甚至就連一個碑都沒有。


    每年忌日這一天,那墳頭的雜草長的及人高。


    就算是身份,也從未展現在亮光下,有些事能做,有些卻不能。


    隻有他追隨著養母遺囑的地址尋過去。


    那是村子裏村民的墳地。


    他為了確認,一個一個去詢問,才最終確定了母親的墳。


    他那時就下定決心。


    等到他完成了任務,一定要將母親遷到最昂貴的墓園之中去,與那些所謂的豪門高門祖宗的墳比鄰,也叫他們死不安眠!


    這是c市最貴的墓地,又是最貴的位置。


    他因為礙於身份,沒有做的事情,現在薛凜安代他做了。


    薛凜安道:「你承認了。」


    他叫周景潤查薛尉廷的生母,也隻能從養母查起,畢竟隔的時間年限太久,很多事情查起來已經很難了。


    薛凜安在墓碑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個躬,後退一步,與薛尉廷並肩而站。


    「她應該很欣慰,唯一的兒子,如今有這樣的成就。」.


    薛尉廷哂了一聲。


    這一聲,是在哂他自己。


    「她怕是不會想認我。」


    夜深人靜的時候,薛尉廷都厭棄自己的血緣。


    肮髒的,令人所不齒。


    若是有選擇,他甘願在母親生產當天,死的人是他。


    薛凜安說:「你這是連我也給罵了。」


    他笑了笑,「確實,也該罵。」


    生在這樣的家族中,無法選擇。


    在知道這些內裏的醃漬事之前,他恐怕還以身為大家族的繼承人為傲。


    可現在他隻想將它,連根拔起。


    薛凜安說:「我的車在外麵。」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走至墓園門口,再扭頭望了一眼,看見那隱在黑夜之中的身影,伏在地上,三跪九叩。


    薛凜安在墓園外的車邊倚著,抽了一支煙。


    深夜裏,墓園這邊的人很少。


    墓園陰氣重,也鮮少有人選擇晚上過來掃墓拜祭。


    兩人離開的時候,薛凜安開車,薛尉廷坐在副駕上,沒有開口說話。


    車輛停在了薛家大宅門口。


    薛尉廷沒立即下車,低頭咬了一支煙,「條件。」


    遷墳的這件事,就替他做了他的身份所不能做的事,他理應感激。


    或者,和薛凜安有相對等的條件轉換,是最正常的。


    「薛老夫人,是知道你的身份的吧。」薛凜安手裏的煙蒂朝向窗外,輕輕彈了彈上麵的煙灰。


    薛尉廷:「是的。」


    既然薛凜安能查得到他的身份,也自然追根溯源,就能知道薛老夫人。


    他當時能順利進入到薛家,也多虧了薛老夫人。


    「杜清齡也知道。」


    薛凜安繼續說。


    薛尉廷眸光閃爍,「你……」


    「這個查不出來,是我推的,」薛凜安說,「杜清齡和徐盛的車禍,也是你幫忙的。」


    在事後,薛凜安就曾懷疑過杜清齡身後有一個背景強大,或者是組織強大在幫助她。


    現在,他也才終於確定了下來。


    薛尉廷沒有開口。


    有一些紀律,讓他有些事不能開口,可沒有否認,其實就相當於默認。


    薛凜安把煙蒂熄滅,「下車吧。」


    他先下了車,薛尉廷頓了幾秒鍾才下來,「我以為你會提叫我遠離薑佳寧。」


    薛凜安笑了一聲。


    「沒必要,我不用你讓。」


    薛尉廷看了薛凜安幾秒鍾,也笑了。


    的確不需要讓。


    因為他已經出局了。


    兩人身高身量差不多,從停車場,並肩朝著那黑逡逡的薛家大宅走近。


    薛凜安問:「你為了什麽?」


    薛尉廷的皮鞋踩在草地上,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最開始是為了我媽媽,後來是為了……正義,為了像我媽媽那樣的女孩子,找迴自己的人生。」


    徐振海的身體好了一些,就又開始叫家裏人都聚在一起吃飯了。


    除了尚且在醫院的徐盛徐詩穎父女兩人,要求徐匯夫妻和杜清齡薑佳寧都到齊。


    這一次,還叫來了薛凜安。


    近來,因為薛紈的關係,薛敬堂儼然是已經將薛凜安放在了第二位上。


    因為剛剛才八歲的朱琪,現在應該是叫薛琪,深得薛敬堂這個爺爺的喜愛,甚至叫家裏的管家每天司機接送小少爺,親自監督他寫作業。


    愛屋及烏,就連對羅芸這個小門小戶走出來上不得台麵的女人,也開始沒那麽厭惡了。


    雖說暫時還沒能提出叫羅芸搬迴薛家,但是等到祭祖大典後,恐怕也就為期不遠了。


    因著薛敬堂的偏愛,薛凜安在薛家現階段也沒什麽存在感。


    反而因為開船在即,徐振海叫他的次數頻多。


    有網評都說徐振海看起來這是想要將家業交給女婿了。


    【怎麽看薛家都是贏家啊,怪不得薛老頭改為扶小的去了。】


    【之前那個什麽第一狗仔不是爆料了說薛少要離婚了嗎?】


    【幫忙唿叫!】


    【這還離什麽婚,徐詩穎聽說也快不行了,升官發財死老婆,以後多快活。】


    且不說網上這些言論,就說現在徐家的這真實情況,就在薑佳寧的眼裏,也能看出來徐振海的偏愛。


    外人不知道,薑佳寧卻是聽杜清齡提起過。


    自徐盛成了那一副模樣之後,徐振海就已經叫老管家悄悄地在旁支裏尋覓半大的孩子了。


    可不是資質太過平庸,就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總歸是叫他不放心。


    薑佳寧心裏就了悟了。


    怪不得這些天總看見有一些七八歲到十二三歲不等的小孩子進出薛家大宅,原因是這個。


    吃飯的時候,薛凜安表現的也是謙和有禮,更加叫徐振海心裏滿意。


    吃過飯,他就叫了薛凜安去書房裏去。


    鄭春麗在一旁多嘴說了一句:「幹脆別姓薛了,姓徐吧!為了別人家的家產,連祖宗都不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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