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裏克山穀。


    一老一少兩道身影走在這裏。


    「我該怎麽稱唿你,約翰還是……約爾?」


    鄧布利多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重新踏足這個痛苦的地方。


    他本該要釋然,可約翰讓他無法安詳。


    「這是你的選擇,」約翰走入那曾經被三人冒險的公墓停下腳步,淡淡說道,「用你最喜歡的命運,來尋找你所需要的稱唿吧。」


    「鄧布利多,你曾逃避的,讓你愧疚的。」


    盛開的白花已經覆蓋整個墓碑,約翰緩緩蹲下,用手撥開。


    在墓碑下的那個花環,已經生長出一整片。


    「你有多久不曾迴來過?」


    聽到這個問題,鄧布利多眼神恍惚,喃喃道:「很久。」


    「你本該發現的,你的逃避再次讓你失去。」


    約翰眼神溫柔,重新站起來,他伸出左手。


    封閉的泥土被分開。


    棺木被開滿白色鮮花托起,緩緩升上來。


    「我不明白,」鄧布利多眼睛一刻不曾移開,直到那白色棺木升起,「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又是怎麽做到的?」


    鄧布利多神情複雜,但約翰告訴他那個等價交換後,他就明白自己無法拒絕。


    甚至,他願意懇求,懇求那個觸犯禁忌的少年。


    這個棺木下,埋藏著鄧布利多一生的愧疚。


    他的一次逃避本心,一次逃避責任。


    讓他的摯愛,永遠的沉睡。


    他無法知道那場意外是誰所為。


    可他的內心從此不再圓滿。


    聖人鄧布利多,愛世人的鄧布利多,永遠不是一個好哥哥。


    「怎麽做到?」


    聽到這個問題,約翰搖頭失笑。


    「鄧布利多,魔法與煉金術一樣都需要代價。」


    他直視鄧布利多的眼睛,麵無表情道:「你在想,那位斯萊特林又用了什麽魔法觸犯禁忌?」


    「是的,我是這樣想,」鄧布利多歎了口氣,誠實說道,「你從來都讓我驚訝,也從來能夠看穿我的想法。」


    約翰見他承認,用一種淡漠到極致的聲音說道:「我的靈魂,偉大的鄧布利多。」


    「靈魂?」


    「是的,靈魂。」約翰將手指劃過自己心口,咧嘴一笑道,「這裏缺少了一塊。」


    「你如果讀過《尖端黑魔法揭秘》,就該明白魂器的形成,需要靈魂的犧牲。」


    「就算是我,要讓一個死去的人複活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可伏地魔給我提了個醒,一個肉身毀去,還能讓人活著的方法。」


    在鄧布利多那震動的瞳孔中,約翰極為輕鬆說道:「所以我切開靈魂,為她製作了一個魂器。」


    「我的靈魂不再完整,鄧布利多。」


    他的聲音,像是天雷震震。


    鄧布利多向後退了兩步,喃喃自語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分開自己的靈魂,約翰?」


    「或許是那一朵花,也許是她那混沌真誠的善良,願意我做的眼睛。」約翰說道,「等價交換,我與她做了交易。」


    「現在……」


    棺木緩緩打開。


    裏麵花樣年華的少女,已經成為骨骸。


    可是,那朵純潔無瑕的白花,依舊存在。


    約翰捧起花朵,低喃道:「諷刺吧,這最純潔的花,用最邪惡的黑魔法澆灌。」


    「不,」鄧布利多搖搖頭,愧疚地說,「那朵花純潔無瑕。」


    自願犧牲。


    最精通靈魂魔法的約翰最知道靈魂缺陷所帶來的弊端,可他的做法與同樣製作魂器的伏地魔不同。


    伏地魔為了製作魂器,奪去他人的生命。


    而他選擇分開自己的靈魂,用自己的靈魂為阿利安娜製作了一個魂器。


    「你還記得湯姆的那個咒語麽?」約翰自言自語道,「仇人的血,父親的骨,仆人的肉。」


    「可是阿利安娜,她不一樣。」


    「她沒有記恨任何人。」


    「在死亡的時候,她所做的,還是愛著你們,愛著……」


    「殺死她的,哥哥們。」


    約翰從小提包裏拿出一個黃金天秤放下。


    「那就換一個魔法。」


    他抬頭望向已經老淚縱橫的鄧布利多,伸出手。


    鄧布利多粘在胡須上的一滴眼淚飛到約翰的手中。


    眼淚落在黃金天秤的一端,讓其傾斜。


    「愧疚。」


    從豬頭酒館強行拿來的一幅會動肖像畫。


    「遺憾。」


    約翰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緩緩抽出一絲銀白色的記憶。


    「眷戀。」


    三個東西被放在天秤上,約翰再將白花放到另一邊。


    本來傾斜的天秤出現神奇一幕。


    一朵花的重量,竟然與放置三種東西的那邊開始搖晃不止。


    約翰靜靜看著,直到天秤停下搖擺,兩邊平衡著。


    拿出代表著複活的權杖,約翰平舉著,發出古老晦澀的音符。


    黃金權杖逐漸熔化,金子般的液體流向棺木中。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枯骨快速融化,與權杖融合。


    約翰拿出一個瓶子打開,將裏麵的泥土撒入棺木。


    「初生故鄉之土。」


    又從那圍繞墳墓的白花叢中摘下一朵扔進裏麵。


    「終焉居所之花。」


    一具與阿利安娜沒有區別的身體出現在棺木中。


    這本是卑鄙的海爾波複活所用的咒語以及準備,不過便宜了約翰。


    也省去了他另外想辦法。


    「以及最後的,」約翰看著阿利安娜的軀體,將那朵魂器白花拿起,輕輕地吹了口氣,「靈魂。」


    白花化作一片片花瓣飛向阿利安娜。


    在漫長的寂靜後。


    少女的睫毛微顫。


    在那黃昏光芒照射下,少女睜開那如天空般蔚藍的眼睛。


    漫長的歲月過去。


    接近一個世紀的遺憾。


    最偉大的巫師也難以抑製自己的情緒。


    鄧布利多顫抖著身體,他的老眼被眼淚覆蓋,看不清那少女的神情。


    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迴來了。


    一個世紀前的遺憾、愧疚,此刻全數爆發湧出。


    他像是一個老無賴,嚎啕大哭。


    愛了那麽久的世人,鄧布利多終於為自己的家人放肆一迴。


    重新醒來的阿利安娜奇怪地看著那位老爺爺。


    忽地,她看見那個少年。


    像是以前那樣,她伸出了手。


    約翰一愣,將自己的魔杖遞過去讓其抓住。


    「下午好,阿利安娜。」


    阿利安娜似乎變了,她鼓足勇氣說道:「下午,約爾。」


    黃昏的橙光打在約翰側臉。


    「需要重新認識一下,」約翰微笑伸出手,「約翰·威克,你好,阿利安娜


    。」


    阿利安娜,她的人生止於六歲,生命止於十四歲。


    112歲,她重獲新生。


    約翰迴頭望去,映入眼中的絳紫色與藍色。


    像是在那間什麽都沒有的安全屋裏一樣,兩個人依偎著,互相依靠。


    納吉尼鬆開克萊登斯的手,跑向約翰,將其攬入懷中。


    「真是一個……溫柔的王啊。」


    納吉尼的淚水落在約翰的肩頭。


    那滿是心疼的聲音,「你累麽,我的王。」


    三次時閃,算盡一切的王。


    依靠在我的懷中,淺睡一會兒吧。


    你太累了。


    「這麽說,倒是有點兒了。」


    約翰笑了笑。


    被這麽一提醒,約翰感覺那無邊的沉重向他襲來。


    約翰沒有姐姐。


    在納吉尼身上,他感受到一種不同於母愛的關懷。


    什麽都可以放下。


    安心地睡一覺。


    鄧布利多?


    管他呢,那個老無賴就在那撒潑打滾也不關我的事。


    他的視線跨過納吉尼落在克萊登斯身上。


    用一種讓克萊登斯熟悉的語氣說道:「克萊登斯,我想我遲了些。」


    「也許我該叫你鄧布利多。」


    「哈哈,三個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與鄧布利多,讓人分不清啊……」


    他嘟噥著,眼睛已經合上,靠在納吉尼的懷裏。


    克萊登斯緩緩單膝跪下,對那囈語著的王,無比虔誠地說:「是的,我找迴了身世……」


    「我的王,請讓我追隨,這一次,我足夠強大。」


    他低下那在格林德沃身邊沒有低下的頭顱,在夕陽黃昏下。


    鄧布利多,鄧布利多,鄧布利多。


    一個彌補遺憾的釋然,一個尋到歸處的虔誠,一個重生後的依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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