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好,好。”


    以劉大師為主,所有人都好像是看到了主播美顏掉落的榜一大哥,一下子便把小娘子塑造的美顏濾鏡給徹底毀了,恨不能指著她鼻子罵道:“既然殿下如此看好小娘子,便請小娘子將作品拿出來,讓我等這些老不死的品鑒一番,小娘子且放心,老朽們固然無德了一些,卻還不至於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是好的非說是……”


    “可是……”


    小娘子有些為難:“殿下曾說,讓我現場製作給你們看啊!”


    “現場製作?”


    莫說劉大師了,就連隻是拿錢,對於紡織行業不甚了解的文齊賢,都忍不住說了句話:“你腦子有病吧!你想讓我們等伱倆天?”


    “不止倆天。”


    劉大師看了一眼身後的文齊賢,然後又看向小娘子,小娘子年歲跟他孫女差不多,他眼神又溫和了一些:“老朽不敢置緣殿下,但是,小娘子應該是聽錯了,你自己應該也知道,想要從頭開始,製作一匹綢緞,需要耗費多少的時間,更不要說是我等這種匠人,我等這種匠人,想要製作一塊綢緞,最少也需十餘日,甚至,三五十日亦有可能。”


    小娘子點點頭,


    “可是……”


    “殿下說,能當場製作。”


    那你當場製作吧!


    劉大師又有些繃不住了,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從哪裏找來這麽一個性子固執的小娘子,你要是能當場製作,老夫把頭摘下來,讓你當蹴鞠踢。


    小娘子不敢再說話了,


    她覺得在場這些人,簡直比她爹爹還要暴躁,自己明明就說了幾句話,他們就好像要吃了自己一樣,幸虧……我有殿下撐腰,想到殿下,小娘子的緊張緩解了一些,也不等高滔滔幾個人同意,她自己就迴身,走到一塊被黑布蓋著的車前,用力一扯……


    嘩啦


    下麵便出現了一台……


    “花樓織機?”


    “而且是……小型花樓織機?”


    花樓織機之所以叫花樓織機,便是因為它就好似一座小樓一般,上麵甚至能坐七八個人,而現在這台……最多五尺高,四尺寬,小巧玲瓏……當然,正是由於花樓織機的難以攜帶性,也不是沒有過紡織工匠嚐試過將其整個縮小,但是,縮小之後,不說織布的力道完全跟不上,就連精準度也是大大下滑,簡直就是雞肋中的雞肋。


    “且看它能不能用。”


    有其他工坊的匠人,拉了拉劉大師的胳膊:“早就聽太子聰慧,今日,正好一見。”


    劉大師微微一愣,旋即看向了小娘子,小娘子明顯也有些不甚熟練,加上緊張,竟然準備了一炷香,才把這台小型花樓織機弄好,這一炷香內,即使是原本對趙時的能力有些忌憚的人,也不由的露出了幾絲輕蔑,真不信太子還能把那改良過的花樓織機再縮小了。


    吱呀呀


    類似於趙時的馬車,雖然小娘子組裝是費了一些力氣,但是,當她組裝之後,坐到哪台小型花樓織機麵前之後,她整個人便肉眼可見的安靜了下來,就好像……貝多芬,坐到了鋼琴前麵。


    連同他自己,四周圍的環境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旋即……


    嘎吱吱


    小娘子明明福身都能福錯手,而此時,雙手在小型花樓織機上飛舞,卻是連一絲一毫的偏差都沒有……


    “看。”


    而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


    劉大師身後的那名匠人,陡然就好像看到了美人的色鬼,指著花樓織機上出現的一條細線,難以置信道:“出綢了,就這麽一小會就出綢了,太子殿下真……”


    “匪夷所思。”


    劉大師也未見得淡然,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咆哮般的跳動,隻是,相較於速度,他更不敢相信的是:“看綢緞的質量……”


    絕大多數匠人都有些驚訝這小型花樓織機竟然真的能用,而且,速度如此之快,卻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聞言,看過去……旋即……


    “嘶~~~”


    甚至,


    有不少匠人沒忍住,本能的便擠開眼前一個一個又一個人,擠到了最前麵,擠進紡織機一般的死死盯著,小娘子微微皺眉,不過,她一接觸到紡織機,整個人便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雖然身旁不知不覺便圍了數十名四五十歲的老頭子,老婆子,但是,她的雙手卻依舊沒有任何的抖動,甚至……


    顫了一下。


    “雲織?”


    再也忍不住了,劉大師蹲在小娘子腳邊,抬頭有些激動不已道:“這機器,這麽小,竟然還能使用雲織?”


    “何止雲織。”


    小娘子雙腳在下麵,快速的踩踏著踏板:“雖然我還沒有來得及使用,但是,殿下曾說,這機器幾乎不弱於改良版大型花樓織機,甚至,細節方麵猶有超出,隻是巨型紡織上,不如大花樓織機。”


    說著……


    嘎吱,


    她又雙手快速的在上麵穿插,交錯,穿插,交錯……


    寂靜。


    如果說……利刃是戰士的性命,那麽……紡織機……便是這些人的靈魂,他們別說是對抗了,現在恨不能把小娘子一肩膀頭子頂開,自己坐上去的都不在少數。


    “認輸。”


    “父親?”


    “認輸。”文彥博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老夫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能夠碾壓取勝,認輸,否則,咱們下一場,恐怕就要用不了這些人了。”沒有紡織匠人能對紡織機說不,就好像沒有任何漢奸能對國外空氣說臭一樣。


    “是。”


    吱呀呀


    不要說小娘子了,就連那一群恨不能把眼珠子都黏在機器上的匠人,也不由的發出了一陣陣惋惜的聲音,讓她……織完啊!


    但是……


    “唉。”


    劉大師下意識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認認真真的對小娘子行禮,全然沒有此前的那種慈愛:“莫說這台機器,就是小娘子,也是天賦異稟,還想問小娘子名姓?”


    小娘子又緊張了一下,然後才小聲道:“殿下說,進了工廠就沒有名字了,所以,你們可以叫我007號高級設計員。”


    “007號?”


    “高級?”


    “嗯。”


    007號高級設計員認真點頭:“我是七號,我前麵還有六號,五號,四號,三號,二號跟一號,除了高級設計員之外,還有初級設計師,中級設計師,高級設計師,殿下說,我有希望在三年內成為初級設計師。”


    “嘶~~~”


    如果說,此前的震驚尚在預料當中的話:“你還不是皇莊紡織廠最厲害的?”


    “嗯。”


    007號設計員認真點頭:“我才加入皇莊紡織廠一個月,真正厲害的師傅,她們還在忙著設計全新的圖案,色彩,根本顧不上來參加這種比賽。”


    根本……


    顧不上?


    劉大師一顫,旋即,整個人便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緩緩退了幾步,然後長歎一聲:“我們輸的徹……”


    砰


    文齊賢不經意的撞了劉大師一下,然後便不再注意這些不過是匠級的匠人,隻是看著對麵的趙宗實,高滔滔倆個人,平靜道:“第一場算我們輸了,第二場比試尋常紡織速度。”


    他還專門在尋常倆個字上加了重音……


    這要是換做昨夜之前,高滔滔與趙宗實難免會慌亂一下,畢竟,皇莊紡織廠人手其實不算多,主要是利用的水力織布機,水力織布機又沒辦法搬到會場來展示,但是……


    現在……


    “好啊!”


    甚至,


    高滔滔臉上出現了一抹看你一會怎麽死的猙獰,然後才一口答應,甚至,為了不讓對麵反悔,高滔滔答應之後,便直接轉身同時扯住其他幾輛車上麵的黑布,用力那麽……一拽……


    嘩啦


    一條嶄新的人力流水線便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彼娘耶!


    趙禎都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狠狠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這不就是自己與兒子聯手坑了文彥博嗎?


    果然,


    文彥博絕望的目光一下子便看了過來,您沒說,他還有這樣的改良啊!趙禎微微有些愧疚的側開臉,這一下,倒是讓文彥博的目光亮了那麽一點點,不怕吃虧,就怕皇帝不知道你吃虧,如此想來……


    或許……


    輸了更好?


    文彥博緩緩陷入了沉思,而另一邊,看到嶄新的流水線,文齊賢雖然還不知道這東西要如何運轉,卻明顯已經有些慌亂,嘶聲道:“你們不許用。”


    “憑什麽?”


    高滔滔可不同於趙宗實,趙宗實還是留著幾分不撕破臉的體麵,高滔滔卻是已經破口大罵:“憑什麽你們選了一個沒水的會場讓我們參加就可以,我們換一條流水線都不行?”


    “有本事,你們也改良啊!我們又沒有藏著掖著。”


    文齊賢尷尬,


    但是,


    他真的輸不起,他昨夜苦苦思索了良久,然後才想明白了自己的父親為什麽讓自己好好努力,為什麽怒不可遏,這分明是陛下拿自己父親做劍,還不許父親立功,父親忙碌了這麽一遭,唯一收獲的便隻有這紡織行當的勝利,如果連這個勝利都沒有……


    我父親不就是純純的小醜了嗎?


    “不行。”


    所以,


    哪怕自己的名聲徹底的敗壞了,文齊賢也不可能讓自己的父親一敗塗地,所以,他幾乎是奉獻一般的吼道:“綢緞大會有規定,比試隻能使用現有的工具,不得使用其他工具,別說你這什麽新的流水線了,就是剛才比試用的小型花樓織機也不算,我們第一場也沒輸……”


    “二郎。”


    文彥博,還真升起了幾分感動,不過,越如此,他越是嚴厲:“莫要丟人現眼,綢緞大會何曾有過這種規定,你且比試,輸便輸了,裏外裏,咱們文家反正已經是被利用的刀。”


    點誰呢?


    換做其他皇帝,這一下,不說惱羞成怒,最起碼也得更厭惡文彥博三分,但是,趙禎卻反而真切的愧疚了起來,其實……文彥博作為首輔,也沒有說犯下什麽大錯,就是迴河改道,淹了七八千戶人家,貪圖權利,致力於朝堂爭鬥,指使朝堂風氣混亂,但是,除此之外,文彥博還是一個好相公。


    況且,


    皇帝也不能無緣無故的殘害大臣,後麵的大宋皇帝不算,趙禎有些愧疚……


    或許,


    還能再讓文彥博當幾年相公?


    文彥博鬆了一口氣,就如同他曾經說過的那樣,皇帝也是人,隻要把握住了皇帝的脾氣,其實當相公沒有那麽難,他這次就是敗在低估了趙時,低估了趙禎對趙時的感情,誰能想到還有皇帝不想當皇帝,就想讓自己的兒子當皇帝的皇帝?


    朱元璋:?


    不過……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自己這次是一步步的被趙禎父子坑害,但是,或許正是因為觸底了,他不僅僅洗刷了曾經試圖逼宮的負麵印象,而且還合理的把名下產業洗白,自然的投誠到了趙時這一邊……


    贏麻了。


    隻要自己按著原計劃,提出禪讓建議,那……


    甚至,


    文彥博都有些希望自己趕緊輸,輸了就可以讓趙禎更加的愧疚,隻要皇帝覺得對不起你,那你,就是淪為普通老百姓,也有機會東山再起。


    “我們輸了。”


    莫說文彥博中途已經決定輸了,就是文彥博決定死戰,就他準備的那些手段,在趙時這種“降維打擊”麵前,也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


    “陛下。”


    文彥博也顧不得去管比試輸贏,等到自己這邊徹底潰敗,便急急忙忙的一步跨出,認真道:“陛下去年年初重病,今年年初又頻頻感覺到疲乏,臣不敢置緣,卻難免對陛下的健康有些擔憂……”


    來了。


    如果說……


    綢緞大會的比試隻是前菜的話,現在上的,才是真正的主菜。


    韓琦緩緩站直了身軀,


    富弼收斂了笑容,


    就連那些明顯有些摸魚打發時間的各級官員都緩緩的豎起了耳朵,睜大了眼睛……


    來了,


    今日真正的重頭戲。


    “吱吱”


    有人先聽到了這個動靜,隻是扭頭看了一眼,就沒有在意……一隻猴子而已,旋即……


    刷


    莫說這個人了,就連趙禎,韓琦,富弼,甚至是忙著自救的文彥博,都一下子看了過來……


    “猴子?”


    “而且……”


    “它脖子上掛的好像是……傳國玉璽?”


    小石子瀟灑的捧著對它來說有一點點重的傳國玉璽,大搖大擺的從所有人的麵前經過,然後,對著趙禎吱吱叫了倆聲,然後便……一個小跳,跳過了不遠處的院牆……


    “抓住它。”


    趙禎甚至激動的全身顫栗……


    旋即……


    轟


    禁軍,護衛,帶禦器械,甚至,韓琦,富弼,文彥博等一眾文臣都如同瘋了一般的撲向了那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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