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勒西斯望著有些陰霾的夜空,輕風吹拂著他寬大的黑袍。僅僅在旅程的開端,他就已經遭受了嚴重的打擊,現在他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失敗了。他站在冰河前,對著覆蓋著厚厚冰層的河道歎了一口氣。莫文坐在他的身邊,拿出笛子勤奮地練習著同一首歌謠。看來這是她唯一的愛好。而且在多如繁星的愛好中,她偏偏選擇這個自己最不擅長的。她的雙手可以駕馭沉重的利劍,卻無法控製走調的音符。因此,在她的“演繹”下,那些本來歡快悠揚的歌謠都會變的催人淚下。菲勒西斯不斷告誡自己閉上嘴巴,以免他刻薄的發言打擊到這個姑娘的積極性。在這方麵他實在應該多向釘子學習----不論莫文的曲子竄得多麽離譜,釘子也總能跟著曲子哼起自己杜撰的、不押韻的小調。


    在旅程中,尤其是這樣逆境的旅程中,人更要學會享受生活中的小東西維持隊員的士氣。奈靈很難被士氣所影響,因此菲勒西斯也從沒有過放棄的念頭。離開萊肯斯的洞穴後,他們一路沿著河岸南下。雖然失去了黑皇杖,但他們依然有機會能夠營救納迦人的女王。他們放棄了馬爾卡勒哨崗,直接向東去往特裏尼亞。他們沿河走了三天,肚子餓的時候,釘子會在河麵厚厚的冰層上鑿孔捕魚。如今在他們麵前的是兩條路:一條是通往特裏尼亞的紅土路,隻要越過冰河走兩天就能到達。那裏靠近樹圈,空氣舒適,晝夜如常。但是特裏尼亞的吸血鬼一定在那裏設下了哨卡,他們根本無法安全通過。另一條路要穿過帕爾靈閣峽穀,路過一片迷宮般的劍刃山,走小路到特裏尼亞。但是到帕爾靈閣峽穀並沒有陸路,在極晝時,旅人可以順著冰河向南飄流三日,改道東進。可現如今河水早被冰封,他們也無法利用河水順流而下了。


    “這樣一來我們就隻有一個選擇了……”菲勒西斯望著麵前荒蕪的平原輕歎一口氣,把一塊刻有符文的石塊投入河水中,並在一隻珍貴的魔法道具“鳶尾螺殼”上麵刻上相同的符文。這樣他們就能靠這隻螺殼喝水了。


    “現在要朝哪個方向走?”釘子問。


    “我最不想去的方向。”菲勒西斯迴答說,“現在我們隻能穿越戈壁,繞過峽穀,尋找劍刃山的入口。希望星星可以幫我保持方向。”他緊了緊行囊的背帶,帶著眾人離開河道,又走了三天,終於踏上了一望無際的戈壁灘。


    這裏曾經是一個古戰場,斑駁的土地展示著戰爭給這裏帶來的創傷,連續不斷的強風也在努力洗刷著曾經血紅色的土地。但是因為寒冷、幹旱和長期的暴風侵蝕,現在這裏簡直就是形形色色的人間地獄。


    他們在戈壁走的很慢,幾乎大部分時間都要用魔法築一個冰屋來避風,隻有正午的一段時間可以出行,而且要在傍晚前築一個新的冰屋。沒有了法杖的菲勒西斯每次施法築造冰屋的時候都會變得筋疲力盡,但他的徒手施法也得到了充分的練習。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竟然還有一些爬行動物存活。這些生物擁有強大的爪子和扁平的身軀,每當夜晚大風來臨時,它們就匍匐在地麵上,用爪子將自己固定起來抵抗強風的吹襲。它們極具攻擊性,甚至不惜自相殘殺來獲得生存的機會。釘子有幾次甚至被這些巨蜥嚇得小便失控。好在莫文並不畏懼這些野獸,雖然她隻有一把斷劍,但她的勇氣總能化險為夷。因此,不論在多麽惡劣的環境中,他們並不感到害怕。對他們來說,那狹窄的冰屋也許是最溫暖、最安全的地方。雖然他們隻能擠在一起,但他們很快樂。也正是靠著這種樂觀的精神,他們才能走出那片無邊無際的荒蠻之地。


    在菲勒西斯的照料下,莫文的傷勢迴複的很快。還不到三月,莫文就丟掉了她的拐杖,眾人也終於看到了米德雷西亞郡西側的大山脈,帕爾靈閣峽穀的出口就在附近。他們在這雄偉的山脈中度過了三月一日的奈靈祭星節。然後他們離開極圈,迎來了晝夜的更替。連綿不斷的山峰和陡峭的峭壁保護著他們,快糧盡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一片劍刃般的岩林。


    “雖然比原計劃的晚了十幾天……但我們終於到了。”菲勒西斯望著眼前的奇景說,“米德雷西亞的劍刃山。”


    “真是難以置信!”釘子睜圓了眼睛欣賞著這片雄偉的山林。在遠古時期,這裏聳立著一簇簇高大的岩柱。經過幾萬年寒凍楔裂的侵蝕,這些巨石被劈成刃狀,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這片劍岩叢林一直是旅人的殺手,迷失在其中的人不計其數。裏麵還棲息著兇猛的鐮足獸,這些巨大的猛獸仿佛螞蟻一樣成群結隊,可以在眨眼之間就把一個人撕成碎片。因此,至今依然沒有人有把握走出這片迷宮。


    “這片劍岩的另一邊就是特裏尼亞城了……”菲勒西斯向莫文點點頭。他用魔法放下一個路標,然後帶著莫文,順著縱橫交錯的劍岩向迷宮深處走去。天色漸晚,他們在迷宮中走了幾個小時,突然聽見了半獸人低沉的聲音,他們飛快地躲到一塊劍岩後麵。那聲音越來越近,接著一個半獸人趕著一群魔族士卒走入他的視野。那半獸人披著堅固的片甲,手上拿著一條鞭子,不斷抽打著那些士卒。數十個獸人、馬革和地精,穿著髒兮兮的破衣服,拿著粗製濫造的兵器,很不情願地在鞭子前麵奔跑著。


    “快點走!你們這群蠢貨!”半獸人高聲斥道,不住地揮舞著鞭子,讓原本就驚慌失措的士卒一陣哆嗦,“不要考驗我的耐性,都給我走快點!你們如果把敵人追丟了,我一定會讓你們好看!後麵的快跟上,別連累我受罰!”


    “魔族人……”菲勒西斯小心翼翼地藏在劍岩的後麵,觀察著敵人。這些魔族人都是吸血鬼的奴隸、苦工和雜役,根本沒有一個像樣的戰士。甚至就連釘子都看不起他們。釘子的部落雖然被黑塔戰士毀滅,但不論如何,那是一個自由的部落。但眼前這些魔族人則什麽都沒有。“魔族的軍士才不會走這條路,他們似乎是追趕著什麽人來到這裏的。”菲勒西斯低聲說,“釘子,你最好留在這裏,不過要留意周圍,別讓其他人發現你。”說完他向莫文打了一個眼色,兩人躡手躡腳地跟在人群後麵。走了一陣子,人群突然騷亂起來,然後便傳來一陣陣打鬥的聲音。他們借著劍岩的掩護繞到另一邊,看到幾個人身蛇尾的少女被眾魔族奴隸團團圍住,進退不得。她們都穿著白色的皮衣,手握長弓,代替她們雙腿的是一條長長的蛇尾巴。魔族奴隸把點燃的火把丟到她們的腳下,那煙塵彌漫著一股酸臭的味道,火把上一定附著著某種毒物。在這毒氣的影響下,這些人身蛇尾的少女都失去了力量,甚至連眼前這些奴隸都對付不了。還沒等菲勒西斯走近,那些少女就僅剩下兩個人還站在敵群中心。


    “納迦!”菲勒西斯暗暗驚唿道,“她們應該是娜瑞莎女王的部下?可是她們怎麽會走這條路呢!”他歎了一口氣,謹慎觀察著戰場四周的情況,然後借著交錯的劍岩繞到納迦人的附近,從懷中掏出一顆骨牙,做了一個深唿吸。由於失去了法杖,他一路上被迫徒手施法,因此他駕馭常用法咒的能力也越來越強。骨牙在他的手心中悄無聲息地變成骨刺,他瞄準地方頭目的胸口,全力將骨刺投了出去,但刺穿的卻是那他的肚子。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那半獸人倒在一邊痛苦地抽搐起來。


    “沒有法杖,隻能自己投擲骨刺,但很難投得準……”菲勒西斯撇撇嘴,迅速繞到另一個劍岩後麵。莫文則悄悄繞到了納迦少女們的身後。


    “鞭子頭兒倒下了!”餘下的部落奴隸陷入混亂,一些馬革和地精丟下了兵器愣在一邊。隻有幾隻殺紅了眼的獸人還在納迦少女身邊揮舞著兵器。


    “真是群不像樣的家夥……”菲勒西斯又向呆立的人群投出一根骨刺,一連穿過了兩個獸人,血影飆飛。這些魔族人大多是頭一次見到魔法,恐懼快速擴散,人群開始四散而逃。可是莫文早已截斷了他們的後路。在兩人的夾擊之下,這些敵人毫無還手之力,很快就被魔法和利刃變成了屍體。那兩個納迦少女也因為傷痛和疲憊坐倒在地上。


    這些奴隸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菲勒西斯想。他們中沒有一個戰士,沒有榮譽也沒有悼詞,他們隻是在皮鞭的驅使下走向了生命的終結,沒有人會對他們仁慈,因此,起義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則借著星光環視戰場。劍岩林中屍橫遍野,魔族人的黑血濺得四處都是,發出一股股惡臭。遍地的屍骸把這片美麗的劍岩變得又臭又髒,還引來了一片片蠅蚊,傳來讓人煩躁的嗡嗡聲。呻吟聲斷斷續續地響起,莫文側耳傾聽了片刻,在亂屍中尋找著聲音的源頭。


    “奇怪的聲音……”菲勒西斯聽著聲音皺了皺眉,這聲音聽說上去很熟悉,卻總是想不起來出自何處。但作為一個黑袍巫師的直覺告訴他,這聲音似乎暗示著某種危機。莫文在屍骸中仔細地檢查著,最後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主人。一個受了傷的獸人被壓在同伴的屍體下,他一邊喃喃著什麽,一邊向自己的臉上塗著血。


    “聖神啊。這是血祭!莫文,小心!”菲勒西斯突然高喊道。然而他發覺的太遲了。獸人的雙眼突然變成了猩紅色。他咆哮著跳起身撲向莫文。莫文敏捷地翻身躲開,順勢揮舞著斷劍斬掉了獸人的左臂。但這並沒能阻止這瘋狂的複仇者,獸人發出一陣嘶吼,用肩膀將莫文撞翻在地,然後疾速向那兩個傷痕累累的納迦少女衝鋒襲去。


    “該死的。”菲勒西斯急忙召喚出一隻幽靈火,但它並沒有給敵人造成什麽傷害。看來在血祭狀態下,精神攻擊是徒勞的。菲勒西斯快步向敵人靠近,連續投出兩跟骨刺,一根打了空,另一根則刺入了獸人的腹部,但依然不足以讓獸人停步。那獸人衝到其中一個納迦少女的麵前張開血盆大口咬了下去。莫文舉劍衝到獸人身旁,幹淨利落地割斷了獸人的脖子,但那納迦少女也被獸人咬斷了喉嚨。


    “愛莎,不……”最後幸存的納迦姑娘喃喃著昏倒在地上。她皮膚白皙、麵容姣好、睫毛修長,但一臉疲憊,黑色長發上還粘著血塊,顯得非常可憐。


    “該死,慢了一步!”菲勒西斯打量著死去的納迦族人說,“我不明白,怎麽連這些奴隸也會使用血祭了……”他歎了一口氣,“釘子,快點過來。我們要快點走,這裏到處都是吸血鬼的士兵和奴隸,留在這裏太危險了。”他說著收迴目光,然後抱起昏倒的納迦少女,離開戰場,隱沒在夜下的刃岩中。


    這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元老院大師的預測。菲勒西斯抱著納迦姑娘全力奔跑著,眼前重重的劍岩讓這個夜下的迷宮變得越來越恐怖。他帶著眾人漫無目的地在劍岩迷宮中跑了一整夜,早就失去了方向。釘子在黑暗中辨認著合適的藏身之處,直到天色已經泛白的時候,他們才在兩片相互支撐著的劍岩下停了下來。雖然他們已經遠離了那個血淋淋的戰場。但他不論走了多遠,他總是感到忐忑不安。他看了看夜空,藍月艾瑟斯在薄薄的夜暮中蘊著幽光,陰影將它美麗的光芒變成了一條弧線。這是月初的虛月,滿月已經是十五天之前。他不由得想起尖鋒的密信----“聯軍將在滿月之前將納迦人圍困,納迦女王陷入危機。”他們原本可以早到十天,但伽拉忒斯的意外使他們在路上浪費了太多時間,也許穴居人軍們早就在吸血鬼的圍攻下分崩離析了。如果娜瑞莎女王已經死去,他又該怎麽麵對懷中這個昏迷中的納迦姑娘呢?


    “主……主人……我累壞了……”釘子的聲音打斷了菲勒西斯的思緒。他狼狽地喘著氣,拉著菲勒西斯的袍子說,“主人……咱們走了一晚上,應該沒人追得上了吧?”


    “我寧願小心點。但如果吸血鬼循著血腥味追過來,咱們三個恐怕誰也活不了。更何況這片劍岩中還隱匿著無數隻饑腸轆轆的鐮足獸。”菲勒西斯放下昏睡中的納迦少女迴答,“不過你說的對,我們確實需要休息一下了。”他坐下來,看著月暈辨認著方向,“抓緊時間休息吧,我們已經偏離方向太遠了。”他說完對著鳶尾螺殼猛灌了幾口水,然後傳給莫文。並且掏出一塊指骨點燃了幽靈火。


    莫文收起斷劍,把嘴唇湊到納迦少女唇邊,小心翼翼地把口中的水喂她喝了下去。菲勒西斯也喘過氣來,幫助莫文一起處理納迦少女的傷勢。但經過墜落後,他們的治療品和迴複品都用得精光,現如今他們能做的隻有簡單的包紮止血而已。“這可不行,她尾巴上都是鱗片,無法包紮傷口,這樣下去她會死的。”菲勒西斯搖搖頭,“釘子,我不是叫你把火點起來嗎,你在幹什麽呢?”他有些不耐煩地扭頭看來看釘子。釘子還是愣在原地,張著嘴打量著納迦姑娘那條長長的蛇尾巴。


    “哎,聖神啊,請你饒了我吧!”菲勒西斯隨手抓了一片鋒利的石片,一臉兇相地盯著釘子說,“唉,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在裝模作樣……”他說著把石片頂在釘子的鼻孔下麵說:“釘子,你有沒有聽說過惡魔領主巴努最喜歡吃沒有鼻子的哥布林?聽說他用餐的時候,都會把這些哥布林的鼻子割下來,賞給手下。你說如果我也把你的鼻子割掉,會不會從地底下冒出一隻手把你抓迴地獄去?”


    “啊嗚……不……別割我的鼻子……我現在就去點火……”釘子快被鼻孔下麵的石片嚇哭了,它吸著鼻涕說,“可是,我拿什麽點呀……”他的眼睛滴溜溜地掃著四周,劍岩迷宮中除了石塊之外什麽都沒有。菲勒西斯也歎了一口氣,摘下了自己的毛披肩,“釘子,你也別舍不得那條狼皮衫了,我會再給你做的。如果還是不夠的話,把食物也燒了吧。”


    釘子點點頭,滿臉的舍不得。篝火升了起來,驅走了黑暗。菲勒西斯把短劍燒得滾燙,烙住了娜迦姑娘的傷口。眾人忙了好一會兒,終於在篝火熄滅之前處理好了她的傷勢。然後他們便虛脫了一般七扭八歪地倒在劍岩下。


    “主人……她……到底是什麽東西呀?半人半蛇……”釘子盯著納迦姑娘的尾巴,忍不住問。


    “這問題……恐怕一晚上都講不完……我簡單說說吧……”菲勒西斯有氣無力地說,“她們叫納迦,自古以來便烏瑟克雷生活繁衍,特裏尼亞原本是他們的家園……”


    幾百年前的那場大戰迫使納迦人的祖先四處流浪,他們幾經輾轉,最終找到了最東部海岸迷宮一般的地窟。從那以後,納迦與一同流浪的其他民族一直混居在那裏,被稱為穴居人。避過了戰火之後,納迦族人一點一點地積蓄力量,希望能夠戰勝惡魔入侵者,迴到自己的故土。但一切都事與願違,戰爭結束後,離去了,換來了瑪格索姆。瑪格索姆為了感謝血族人的幫助,把特裏尼亞送給了他們,還為他們建造了大火炬。從那之後,特裏尼亞的天空就一直被烏雲所覆蓋。對於納迦人來說,他們複國的願望化為了泡影。


    瑪格索姆建國後的第三十二年,萊肯斯大帝駕崩,他的子嗣開始擴張各自的領地,並頻繁地在特裏尼亞地區與吸血鬼發生戰鬥,第二年,這場矛盾終於轉化為戰爭。也讓納迦看到了複國的希望。戰爭開始的第六個月,獲得了瑪格索姆支持的納迦女王西德妮率領著穴居人大軍向特裏尼亞發動了戰爭,納迦人的這場戰爭打了幾乎十年,終於勝利在望。


    然而,命運似乎注定納迦人要以悲劇收場。就在西德妮快要攻陷特裏尼亞城的時候,黑塔的大屠殺開始了。成千上萬的魔族部落居民死在亡靈戰士的利刃下,更多的人流離失所。這些饑不擇食的部落流民來到特裏尼亞,在吸血鬼的教唆中撕裂了穴居人的包圍網,西德妮與穴居人數十年的努力在幾天之內就灰飛煙滅。西德妮在向黑塔求援的路上被暗殺,她的屍體被吸血鬼嵌入了畫框,如今還掛在特裏尼亞大殿的牆上,被吸血鬼起名為“西德妮的魂柩”。那是瑪格索姆最黑暗的年代,黑塔也在那個血腥的年代日趨衰落。幽靈龍騎士芬格雷正是因為這次屠殺對瑪格索姆失去了信心,他和自己的主人迴到龍墓之中,消失在烏瑟克雷。從那之後,元老院失去了中流砥柱,部落各部族聯合了起來。如今瑪格索姆危在旦夕。


    “可是,納迦不是找到新家了嗎?”釘子聽完菲勒西斯的故事,雖然隻懂了一半,但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麽還要打仗?”


    “我不知道……也許……對他們來說,那些留在故土上的迴憶勝過一切,甚至他們的生命。”菲勒西斯盯著星空說。


    當晚,菲勒西斯負責守夜。疲憊纏繞著眾人,所以釘子和莫文很快就睡著了。菲勒西斯抱著自己的黑皮書,靠在劍岩上注視著納迦少女。如今穴居人是黑塔唯一的同盟,他不能讓穴居人戰士送死。但是一路的遭遇讓他無比迷惑。雖然他並不想放棄,但他也找不到自信和希望。


    是一聲輕咳把菲勒西斯從胡思亂想中叫了迴來。納迦姑娘在星光中微微翻了個身,然後緩緩張開了眼睛。如果是在白天,菲勒西斯一定會讚美她那雙碧綠色充滿了純真的眸子,但在夜色中,他隻能從那雙眼睛中看到恐懼和絕望。“用不著害怕,我們現在很安全,你應該好好休息。”菲勒西斯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


    菲勒西斯的黑袍子讓她鬆了一口氣,她掙紮著坐在自己盤起的尾巴上,謹慎地四周打量著。接著她忍不住念著夥伴的名字抽泣了起來。這讓菲勒西斯感到非常為難,他能夠快速掌握一個法咒,也可以解開一個謎題,但他不會體察他人的情緒,也不會安慰別人。


    “……你叫什麽名字?”在尷尬了幾分鍾之後,他終於找了一個話題。好在納迦和奈靈使用相同的語言,所以他們之間的交流並沒有什麽障礙。


    “珂迪莉婭……”納迦姑娘哽咽著,一邊揉著眼窩一邊偷偷打量著不遠處熟睡著的莫文和釘子,然後壓低了聲音問,“你呢?你救了我,我應該感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菲勒西斯。”菲勒西斯說,“其實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由於我的疏忽,讓你失去了同伴,真是抱歉。”他點頭致歉,隻是他的語調聽上去毫無歉意。


    “我也為我的姐妹們感到惋惜,但謝謝你,菲勒西斯。”她用手背抹幹眼淚,然後試圖站起身來。但是她尾巴上的傷太重了,所以還沒等站直就又倒了下去。即便如此,她並沒有放棄。她再次嚐試爬起來,終於顫抖著直起了腰。但從她緊蹙的眉頭和蒼白的臉頰看來,她正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我勸你還是別勉強的好,否則你會死的,你已經流了很多的血。”菲勒西斯說,“當然,我猜你大概不會聽就是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又加了一句,“我是奉命來幫助女王陛下的,你知道她和她的戰士在哪裏嗎?”


    “她還在陣地裏。部隊隱藏的很好,但也出不來。”珂迪莉婭說,“你可以去幫她,她就在洛奇山的山穀裏,特裏尼亞城外。從這裏繞出去之後走半天就能找到她們,但是不要被巡邏的魔族人看到了,否則族人連最後的藏身之處也沒有了。”


    “嗯……那我勸你還是好好休息一會兒吧,明天我們一起去和女王陛下匯合。”菲勒西斯說,“差不多要走一整天的路呢。”


    “你誤會了,我不跟你一起走。你要自己想辦法找到他們。”珂迪莉婭倔強地迴答。她說完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又說:“你知道紅溪怎麽走嗎?”


    “如果我記得沒錯,如果你能找到路離開這片迷宮,順著峽穀向南走不遠就到。”菲勒西斯說,“你要去南方?或許我可以幫助你。”


    “我不去南方……我不能告訴你我的使命,起碼現在不能。但是我可以在紅溪的上遊那裏等你幾天。特裏尼亞現在聚集了無數的士兵,根本沒有進去的路,我們死去了那麽多戰士才能從那裏逃出來。”珂迪莉婭說,“不過……你是個黑巫師,或許會有辦法,我不知道……如果你找不到辦法就來紅溪找我。隻要你還沒到特裏尼亞就還能看到星星,不會迷失方向。我們一起救媽媽和大家出來。”


    “媽媽?等等……娜瑞莎女王是你的母親?”菲勒西斯睜大了眼睛。


    “啊……你得幫我保密……”珂迪莉婭掩著嘴說,菲勒西斯舉起右手表示承諾。珂迪莉婭點點頭,拿起她的長弓,咬著嘴唇、忍著傷痛站起身來。“我可以等你三、四天。但你現在不能跟著我,絕對不能。如果我死在這裏,那說明這就是納迦的命運了。”他說著緩緩地挪動著身子,消失在夜色裏。


    納迦公主珂迪莉婭。菲勒西斯想。一隻手敲了敲他的額頭,莫文默默地坐到了他的旁邊,一臉的責備。原來她早就醒了,隻是她一直在裝睡。


    “請別這麽看我,我說錯什麽話了嗎?”菲勒西斯迴避著莫文紅色的雙眸,有些尷尬地說。莫文點點頭,然後歎了一口氣。菲勒西斯能從她的表情中讀到擔憂和失望,他聳聳肩,看著珂迪莉婭離去的方向說:“三天時間,這是納迦人脫皮的時間,到時候她的傷勢也會自動愈合,所以別擔心,她會沒事的。”他說著掏出螺殼,高舉著說,“祝你生日快樂,珂迪莉婭。別忘了許願。”他喝了一口角螺中的水,完把螺殼遞到莫文的手裏,收拾起行囊來。他猜得出珂迪莉婭的願望,他也知道,現在大概隻有他才能成就那個願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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