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裏尼亞的秩序恢複的非常快。禮典之後，更多的穴居人族戰士也陸續來到了特裏尼亞城。納迦、岩窟人與彌諾陶組成了幾個巡邏隊，他們把魔族部落的流民送到（或者說，驅趕到）南方，據說在烏瑟克雷最南邊的海崖上坐落著紅石部落的大部落“瑞肯洛德[1]”，部落難民可以在那裏得到救助。除此之外，巡邏隊還負責追捕周邊的吸血鬼和萊肯斯，以確保重要商路的暢通。部落撤出死灰平原之後，岩窟族又向特裏尼亞派遣了一千左右的戰士重建城市。這就需要更多的物資補給。因此特裏尼亞城突然就變得忙碌起來，數不清的各族人在還沒有完全修複的城門下進進出出。
雖然奇爾很擔心菲勒西斯會在要求珂迪莉婭同行這件事上遇到麻煩，但菲勒西斯還是仿佛變魔術一樣說服了她一起同行。雖然她是納迦女王，但她還太年輕、缺乏經驗。所以城內的事務都是由貴族和祭司代勞的。顯然他們並不希望族人的新女王離開自己的領地，但菲勒西斯不知道用了什麽理由說服了他們。她用了一天時間與他們道別，然後很快就準備好了行裝，在彌諾提亞斯的陪伴下來到城門口。菲勒西斯、釘子和奇爾已經在等她了。
她是戰士打扮，毛皮襯甲上麵鑲著輕盈的片甲，她背著一張黑色的長弓，腰間的箭筒中放著二十多跟黑羽箭。她比加冕時顯得鎮定多了，也許是因為她臉上紅妝的緣故，也讓她的笑容變得非常美麗優雅。
“我決定好了，我決定跟你一起走，菲勒西斯。”她說，“可是你必須兌現你的承諾，幫我找到我額頭上那巨龍咒符的秘密。”
“我會的，這是我必須要完成的事。”菲勒西斯得意地看了看奇爾，那眼神仿佛在說：看到了吧，我就是這樣說服納迦女王的。
奇爾皺著眉頭摳了摳牙縫，看起來很不屑的樣子。
他們離開城門，開始了這段與眾不同的旅行。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屬於不同的民族，彼此之間的相處變得緊張起來。因為這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頭一次。起初菲勒西斯並沒有太在意，但他很快發現任何一個任性的隊員都會讓這個小隊伍失去團結。起因是奇爾說牛吃草所以彌諾提亞斯也應該吃草。但菲勒西斯不認為彌諾提亞斯長了一個牛頭就應該吃飼料。這個話題也讓他更加留意彌諾提亞斯----這個來自迷宮的大力士----他依舊保持著穴居人的原始信仰。這使得他的言行總是與眾不同。例如菲勒西斯詢問該選擇哪條路的時候，彌諾提亞斯表示“走劍山也行。”當菲勒西斯表示他不打算在迷宮裏麵浪費時間的時候，他說：“懦夫才會害怕迷宮。”
“……”菲勒西斯陰沉著臉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奇爾跟在他的身邊忍不住要笑。
“別擺出那張臉，夥計，你們會熟悉起來的。”奇爾不懷好意地說。
“我的自尊還沒有脆弱到那種地步。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菲勒西斯依舊保持著嚴肅的表情迴答，“你有沒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我想那些跟蹤我們的家夥大概快要動手了。今天天陰得早，現在天已經快黑了，對他們來說，現在時機正好。”
“有人跟蹤我們？”奇爾睜大了眼睛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暮色漫天，映紅了地壓壓的層雲，陽光被雲層遮擋起來。“好吧，這確實很不妥……”奇爾聳了聳肩，雖然天色很暗，但紅土路的兩邊都是平整的凍土，根本沒有隱藏之處。“唔，我討厭這樣的地形。”奇爾低聲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夥要襲擊我們？”
“維克特，桑德斯的殺手。”菲勒西斯迴答，“桑德斯在攻打審判席的時候維克特不在他的身邊。我認為他還活著，所以我一直在特裏尼亞的哨崗上尋找他的蹤跡。他同時也為黑塔的叛徒效力。現在我確定他就在我們附近，我猜他是來複仇的。”
“你真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的。我感到他們就要來了。”奇爾拔出大戰槍。這時一片烏雲遮住了太陽，凍土被陰影所遮蓋。珂迪莉婭和彌諾提亞斯聽到奇爾的話，也準備好武器準備迎接戰鬥。菲勒西斯則冷靜地笑了笑。
“我的策略用來用去其實就隻有一種……把自己化身成誘餌等在陷阱的後麵。所以說，如果我們每個人都表現得很防備，敵人就不會輕易攻擊我們了不是嗎？”
“我發誓，如果你再瞞著我，在被敵人幹掉之前，你會死在我的手裏。”奇爾有些惱怒地說，“這是背叛！”
“很抱歉，不會有第二次了。”菲勒西斯毫無反省之意地拿出黑皮書。他剛說完就聽到釘子一聲尖叫。他們西北方的紅土路的路麵上泛起一陣塵煙。五六個吸血鬼在從各個方向向眾人撲來，維克特就在其中，仇恨讓他的眼中充滿了怒火。
“他們來了！”奇爾立即拔出大戰槍迎戰。但這些訓練有素的吸血鬼卻舍下衝上來的奇爾，分別向菲勒西斯和珂迪莉婭撲去。珂迪莉婭向最遠的敵人射出一支勁箭，然後她迅速盤到彌諾提亞斯的肩上。與此同時，釘子行囊中冒出了紫紅色的毒煙，把他和菲勒西斯籠罩在其中。“哎？主人……”釘子害怕地嚷著，菲勒西斯抓著他背上的行囊帶子，把他拖迴到身邊。“跑出去就會死的。”菲勒西斯說著從行囊中掏出一枚蟲卵。這是他在特裏尼亞城那些吸血鬼煉金房中斂來的戰利品。在亡靈咒語的變化下，一隻黑色的巨型百節蟲噴著毒液盤在菲勒西斯旁邊保護著他的主人。那些衝向菲勒西斯的吸血鬼見狀隻好把目標集中到珂迪莉婭身上，菲勒西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嘿！菲勒西斯，你這混蛋打算跟這隻蟲子孵卵嗎？”奇爾叫罵著從菲勒西斯身旁快速掠過，向敵群發出狂吼。他的戰爭怒吼明顯讓敵人放慢了速度。他先投出“毒刺”打亂敵人的陣型，然後揮舞著“劍齒”橫掃。敵人毫不畏懼奇爾給他們造成的割傷，繼續保持著攻勢。奇爾快步穿過敵人的人群，收迴了毒刺，在一個吸血鬼傷愈之前割掉了他的腦袋。維克特和其他的同伴很快傷愈，分別向眾人發動了攻擊，其中兩個吸血鬼纏繞在奇爾周圍，維克特和其他人搶攻珂迪莉婭。正在這時，奇爾腳下的地麵突然裂開一個口子。菲勒西斯的百節蟲鑽了出來，把敵人連同奇爾都籠罩在毒氣之內，然而百節蟲也隨著魔力的消退而消失了。奇爾的反應非常迅速，他很快跳到一邊。但那兩個字血鬼則沒那麽好運，先後中毒而倒，被趕上來的菲勒西斯拔劍砍掉了腦袋。鎮魂劍索西亞上的寶石似乎又重新亮起光芒，似乎每殺一個人寶石就會更亮一點，但隻有在完全閃耀的時候，菲勒西斯才能把劍變成莫文的樣子。
解決了周圍的威脅之後，菲勒西斯和奇爾立即加入到彌諾提亞斯和珂迪莉婭的戰鬥中。珂迪莉婭正坐在彌諾提亞斯的肩膀上長開長弓瞄準敵人的頭顱射擊，她的蛇尾巴纏繞在彌諾提亞斯的胸口。她的箭術很一般，但足夠給敵人造成麻煩。因為牛頭人彌諾提亞斯仿佛神話中那些巨人一樣揮舞著他的流星錘，把試圖靠近的敵人一一逼開，讓珂迪莉婭能夠發揮射程優勢。“嚐嚐‘鑄鐵’的厲害吧！”牛頭人大嚷著。奇爾忍不住搖了搖頭。“呃……不過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力量，但他不覺得有些多餘的動作很浪費體力嗎？”奇爾說，“這種打法或許在角鬥場上對付野獸還湊合，但不能幫助他戰勝吸血鬼。”
“等等，奇爾，我覺得你應該去牽製住維克特，我一直覺得他不對勁。”菲勒西斯說，“他到現在還沒有打算撤離，肯定還有別的打算。”
菲勒西斯剛說完，維克特就在珂迪莉婭的肩頭劃了一道傷口。但代價是掩護他的同伴被彌諾提亞斯用流星錘砸成了肉泥。“多謝你，哈利維。”維克特迅速變成影子飛離彌諾提亞斯，然後把帶著珂迪莉婭獻血的匕首插到了地麵上。他在地上迅速畫了一個咒符，高唱咒語。珂迪莉婭的黑箭穿透了他的胸口，但並沒有打斷他施法。
“菲勒西斯，他在施法！”奇爾忍不住大叫道。
“湮滅咒陣，他在用珂迪莉婭的血召喚惡魔。該死的，他怎麽會惡魔的召喚咒？”菲勒西斯急忙衝了上去，可是還是晚了一步。魔法陣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斯匹納魔。
這隻黑色的惡魔渾身都長著針一樣的毛發，皮膚上還流著膿水。它伏在地上都比奇爾要高，兩隻鋒利而巨大的角中間是六顆橙黃色的眼珠。張滿獠牙的嘴中還滲著臭氣熏天的口水。它低聲怒吼著，用利爪瘋狂地發起了攻擊，連它的召喚者都沒有放過。維克特急忙變成影子躲開了它致命的利抓，卻被它噴出的一團火焰擊落到地上。菲勒西斯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他身旁，在他的燒傷痊愈之前，用鎮魂劍索西亞穿透了他的腿部。他抱著頭痛苦地叫喊著，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昏迷。
這時奇爾他們已經在斯匹納魔的攻擊下不斷後退了。它身上堅硬的毛發帶著劇毒，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奇爾隻好舉起自己的大戰槍，瞄準了斯匹納魔的眼睛投了過去。對於長著六隻眼睛的斯匹納魔來說，少一隻眼睛並不會礙事，但劇痛激怒了這隻龐然大物。它厲聲咆哮著衝向奇爾，用鋒利的角刺穿了他的肚子，並把他甩到一邊。釘子急忙跑到奇爾身邊為他止血。菲勒西斯則向他它投射了好幾枚骨刺，但根本沒有給它帶來致命的傷害。“該死！”菲勒西斯躲避著利爪。彌諾提亞斯則毫不畏懼地衝了上去，揮舞著流星錘重重地砸在了它的臉上。
這次攻擊讓斯匹納魔暫停了攻擊，眾人都認為彌諾提亞斯的攻擊奏效了。可是憤怒的斯皮納魔突然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把彌諾提亞斯攔腰咬住。彌諾提亞斯身上厚實的板甲救了他的命，可是斯皮納魔強有力的顎骨死死地咬著他不放。它口中惡臭的味道和顎骨的重壓快要讓彌諾提亞斯窒息了。“彌諾提亞斯！”就在這時，珂迪莉婭擺動著她的蛇尾巴，非常敏捷地躲過斯匹納魔的爪子和角，衝到它的麵前。菲勒西斯急忙閉上了眼睛。珂迪莉婭額頭上再次出現了巨龍的咒符，她的頭發變成了黑色的毒蛇，斯匹納魔一瞬間就變成了石雕。
“啊……真要命！”彌諾提亞斯敲碎了斯匹納魔已經變成了石頭的牙齒，從它的嘴裏跳了下來。“女王陛下，我必須感謝您救了我！”他喘著粗氣說，“我還沒有盡到保護您的責任，卻讓您救了我的命，這讓我無比羞愧！”
“別……別這麽說……是我們的先王西德妮陛下救了我們……要是沒有石化咒語，我想我們都要死在這裏。”雖然打敗了斯皮納魔，但珂迪莉婭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緊張害怕。她的臉色蒼白，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發抖。盡管如此，她還是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奇爾受傷了，我們去看看他吧。”她拍了拍彌諾提亞斯的肩膀，向奇爾的方向走去。
奇爾很幸運地沒有受到致命的創傷，釘子也及時控製了他的傷勢。但即使以巨魔驚人的恢複力，奇爾還是要忍耐一個月才能痊愈。“主人，看來奇爾他不能走了。咱們應該找個地方過夜啊。”釘子一邊給奇爾包紮，一邊高聲向菲勒西斯喊道。
“當然……”菲勒西斯站在維克特的身邊，凝視著眼前昏倒的吸血鬼，緊皺著眉頭。
彌諾提亞斯扛起了受傷的奇爾。菲勒西斯召喚出一根魔法鎖鏈捆住維克特，在釘子的幫助下拖著他們的人質離開大路，拐入山穀。入夜之前，他們找到一個安全的山洞，菲勒西斯把維克特丟到了山洞的最深處。其他人則守候在洞穴外點起了篝火，釘子總是忍不住好奇地向洞裏麵偷看。
“我們又見麵了。”看到維克特睜開眼睛，菲勒西斯淡淡地說。
“嘿……咳咳……是你贏了……黑袍巫師……”維克特苦澀地笑了笑。
“一個吸血鬼刺客竟然能夠接觸到黑塔的圖書館，這很稀奇不是嗎？”菲勒西斯嚴肅地問，“是誰教你使用幻術，又給你了這個卷軸？是誰在向桑德斯傳遞奈靈的情報？又是誰和你一起偷走黑皇杖的？迴答我的問題！”
“殺了我吧，我的命一文不值。”維克特平靜地說。他的眼中毫無生機，似乎幾經不再想活下去。
“對於找到你這樣稱職的殺手，裘德應該感到非常榮幸。”菲勒西斯點點頭，“好吧，你可以帶著你的秘密死去。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迫切地要殺死我？”
“這是顯而易見的，為了桑德斯殿下，為了複仇。”維克特迴答，表情充滿了憎恨。
“複仇……這不是很奇怪嗎？”菲勒西斯冷笑著說，“你是一個吸血鬼，你應該和桑德斯一樣自私而冷酷。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感到困惑----你獨自守護在桑德斯藏身的洞穴中；你為了桑德斯冒險刺殺馬塞爾；你為了桑德斯而複仇。我可以從你的眼神中看到憤怒，而這種憤怒源自你對他忠誠，這太罕見了。”菲勒西斯揚著眉毛說，“我猜，血族的詛咒還沒有完全抹去你心中的榮譽感對嗎？你才被桑德斯轉化不久對嗎？他幫助你完成了作為人類沒能完成的願望，所以，你還在報恩？”
“你在胡言亂語，黑袍巫師。”雖然極力否認，但維克特的口氣明顯動搖了。
“無論你怎麽否認，你的行為都證明了你心中殘存的人性。”菲勒西斯說，“無誓者是一群毫無榮譽感的享樂主義者。而鮮血議會繼承著古代吸血鬼的優良傳統，盡管它已經腐朽破敗，但你依舊相信它。轉化成吸血鬼讓你獲得永恆的時間，但這也會讓人忘記自己的過去。你活得越久，你的記憶就會越來越模糊，你的人性就會越來越淡。你心中所有的光芒都會被黑暗所吞噬，到那時，你將會變成一頭嗜血的野獸。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因為你現在就徘徊在這恐懼之中。你在與這恐懼抗爭，因此你每一刻都在提醒自己，誠實、榮耀、忠誠。”菲勒西斯盯著維克特的眼睛說。
維克特低下頭，迴避著菲勒西斯的目光。
“我有兩個提議。如果你願意把黑塔叛徒的信息賣給我，我可以為你提供一個容身之處。他們和你一樣，認為吸血鬼不應該失去人性中最珍貴的部分。因此他們過著幾乎算是苦修的日子，被無誓者和鮮血議會排除在吸血鬼社會之外。”菲勒西斯說，“另外一個選擇，就是消亡。被陽光燒成灰燼，不再存在於任何人的記憶之中，迴到尼希的國度去。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說完，菲勒西斯站起身，走到洞外。留下維克特獨自一人躺在洞穴深處。
烈風帶來了烏雲，夜晚提前來到。這是一個無月之夜。厚厚的雲層發出沉悶的雷聲，然後是一陣驟然而降的暴雪，潔白的雪花很快就將紅土蓋得嚴嚴實實。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他們休息的洞穴顯得非常溫暖舒適。但珂迪莉婭還是無法入睡，她顯得很緊張，似乎很在意維克特。她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到菲勒西斯正靠在石壁上打著盹，於是她輕輕縮起尾巴來到維克特的身邊。維克特睜著眼睛看著她，一言不發。
“啊……這麽晚了……你不睡覺嗎？”珂迪莉婭小聲問。
“夜是血族人的母親。”維克特冷冷地說，“你來幹什麽----我想我猜得到----盡管嘲笑我吧，趁太陽還沒有升起。”
“我沒有那個意思……”珂迪莉婭柔弱地說，“我確實聽到你和菲勒西斯的對話了……但我覺得他太冷酷了，我覺得我應該知道你的名字。”
“你何必要問一個肯定會忘記的名字？”維克特粗魯地說，“為了編笑話給你的子民取樂嗎？”
“不……我想知道你的故事……但不是為了取樂。”珂迪莉婭說，“我的童年一直在地下城的最深處，我不是很了解你們----奈靈、吸血鬼、萊肯斯----你們被族人成為不死族，看起來都一樣恐怖。但我感到你和菲勒西斯有很大的不同。他沒有同情心，但你有……”
“所以你對我感到好奇，還是同情？”維克特苦笑著說，“如果是後者，請你走開吧。我不需要同情。”
但珂迪莉婭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菲勒西斯的。但我想我們對他的第一印象都一樣。”珂迪莉婭說，“他冷漠，無情，讓人反感。但我承認他有很強的觀察力，而他的意見----不論多麽讓人厭惡----確實是中肯的。在特裏尼亞參戰的萊肯斯就是因為沒有相信他才走上了死亡的道路。”說著，珂迪莉婭善緩緩地滑動到維克特身邊，握住了他的手。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額頭又出現了巨龍的符文，同時，她眼前突然閃現出一道道光芒，她仿佛看到了維克特的記憶似的。起初這些記憶都是零散的碎片，然而光芒越來越多，直到她的眼前完全被光芒所占據。
“親愛的維克特。”一個純樸的黑發女子正對著她微笑。
又是強烈的光芒。記憶來到一條河邊。麵前是數不清的士兵，雖然他們穿著厚實的鎧甲，但看起來都是人類。維克特和十幾個農民拿著農具穿過木橋。“別去！維克特，別去！”女子在維克特身後痛苦地喊著。“快逃吧，瑪琳。離開這裏！”維克特說著與同伴毀掉了木橋，把瑪琳留在了河對岸。敵人衝到麵前，鮮血四濺。
光芒再次把記憶帶到了別的地方。維克特在冰冷的河水中漂浮著，順著河水流到北方的斷崖之下，這裏是暗礁灣----中洲與烏瑟克雷的交界，艾哈瑪的高峰隱沒在雲層中，寒風凜冽。“瑪琳……”維克特輕聲唿喚著愛人的名字，但意識卻越來越模糊。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蒼老的吸血鬼在仆人的攙扶下來到他的麵前，俯視著他。
“幫我看看他，他還活著嗎？”桑德斯問。
“他還活著，但活不了多久了。他失血過多，而且快要凍死了。”仆人迴答。
“他看起來怎麽樣？合適嗎？”
“我想是的。他很年輕，看起來既強壯又敏捷。還很英俊。”
“啊----我能感到他心髒的跳動，即使他現在瀕臨死亡，我依舊能感受到他仇恨的火焰。他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刺客。”桑德斯笑著說，“我應該讓他站起來，幫助他，教導他。直覺告訴我，他將是我最優秀的學徒，他會幫助我迴到特裏尼亞，幫助我從無誓者那裏奪迴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光芒再次閃過。維克特站在幾個死去的士兵中間，其中一個重傷倒在地上，不斷地後退著。維克特壓抑著怒火走到他麵前，吸光了他的血。他從屍體的腰帶上摘下一條翡翠原石掛墜。他捧著掛墜跪倒在地，哽咽地念著愛人的名字哭了起來。
記憶再次跳躍。維克特正把黑皇杖交給一個黑袍巫師。那人戴著兜帽，謹慎地隱藏著自己的相貌。“多謝你。作為迴報，我可以告訴你桑菲爾德到瑪格索姆地下通道的入口。我可以幫你解除黑塔元老院的威脅，隻要你們能夠按時進攻。”
“當然，桑德斯殿下一定會很滿意的。”維克特說，“可惜的是萊肯斯放出來的雪怪沒能殺了他們，需要我幫忙殺死他們嗎？”
“再等等……在那樣的逆境中還能活下來，說明聖神還不打算收迴他們的靈魂，讓他們活下去吧。”黑袍巫師說。
刺眼的光芒淹沒了黑袍巫師的麵容。記憶再次跳動，維克特從黑袍巫師手中接過了召喚斯匹納魔的咒符。這次他看到了那黑袍巫師的麵容----他的臉中央隻有一隻血紅色的眼睛。他沒有鼻子，取而代之的是兩個細小的鼻孔。大的可怕的嘴一直延伸到耳朵下麵。“謹慎使用這咒語，你無法控製它，同時它也會帶來你想象不到的災難。”獨眼的黑袍巫師說。
“為了複仇，我不在乎。”維克特說，“不論你們的神怎麽想，我都要殺了他。”
“哦，無所謂。聖靈已經不再眷顧他們了。”
光芒淡去。珂迪莉婭急忙鬆開了手。她的肩膀輕微顫抖著，額頭滲出了汗珠。這次窺探讓她耗盡了魔力，她朦朦朧朧地閉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這時菲勒西斯出現在她的身後，把她輕輕抱起，放到了篝火旁邊。然後他迴到維克特麵前，深吸了一口氣。“很抱歉，我剛才並沒有睡著。所以我聽到你們的對話了。”他說，“美杜沙之觸，可以窺探到人的內心。所以她一定已經看到了那個黑塔叛徒的麵貌，雖然她並不是有意幫我的。”他說著唱誦咒語，解開了維克特身上的魔法鎖鏈。
“你這是幹什麽？”維克特睜大了眼睛問。
“吸血鬼和奈靈有很多共同之處。例如我們都有兩段與眾不同的生命。而且我們都想要無怨無悔的踏入永恆的世界。”菲勒西斯說，“如果你還有什麽遺憾沒有完成，現在你還有機會去做。在你的人性消失之前。”
“你會後悔的。”維克特站起身，用仇恨的眼神盯著菲勒西斯說。
“我通常不會後悔我自己的決定。”菲勒西斯說，“但我有一個忠告----奈靈是自私並保守的，不論什麽情況，我們都不會讓外族人揀到那怕一點點的便宜。所以，為了你和你的族人，你最好還是遠離我們紛爭為好。趁你還有機會放棄。”他說著笑了笑，“現在，我要遵守我的諾言，引導你找到你真正的棲身之處。你聽說過愷安瑞斯嗎？如果你能找到愷安瑞斯的領主洛蕾娜，說不定你的命運將從此改變。然而加入愷安瑞斯非常艱難，尤其對於一個鮮血議會的殺手來說。”
維克特欲言又止。他思考了片刻，然後點點頭，非常猶豫地從懷中掏出一張捐紙放到菲勒西斯手裏。這是一張很普通的絹紙，上麵寫著幾行仿佛短詩般、但莫名其妙的文字：“巨龍之骨、海妖之淚、夜魔之血、野獸之心、暗影之魂、魔仆之腦。”
“這是那個黑袍巫師讓我找的東西，但我一直沒弄明白要找什麽。現在它是你的了，希望對你有用。”維克特快速地說完，變成影子融入到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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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瑞肯洛德（reecanlode）：一個完全由魔族部落組成的城市，座落在烏瑟克雷西南的山崖上。最初由奧登所建，上古大戰中惡魔士卒曾經占領那裏作為基地，其後又兩次易手，最終在戰火中淪為廢墟。大戰結束後，紅石部落將其重建。
雖然奇爾很擔心菲勒西斯會在要求珂迪莉婭同行這件事上遇到麻煩，但菲勒西斯還是仿佛變魔術一樣說服了她一起同行。雖然她是納迦女王，但她還太年輕、缺乏經驗。所以城內的事務都是由貴族和祭司代勞的。顯然他們並不希望族人的新女王離開自己的領地，但菲勒西斯不知道用了什麽理由說服了他們。她用了一天時間與他們道別，然後很快就準備好了行裝，在彌諾提亞斯的陪伴下來到城門口。菲勒西斯、釘子和奇爾已經在等她了。
她是戰士打扮，毛皮襯甲上麵鑲著輕盈的片甲，她背著一張黑色的長弓，腰間的箭筒中放著二十多跟黑羽箭。她比加冕時顯得鎮定多了，也許是因為她臉上紅妝的緣故，也讓她的笑容變得非常美麗優雅。
“我決定好了，我決定跟你一起走，菲勒西斯。”她說，“可是你必須兌現你的承諾，幫我找到我額頭上那巨龍咒符的秘密。”
“我會的，這是我必須要完成的事。”菲勒西斯得意地看了看奇爾，那眼神仿佛在說：看到了吧，我就是這樣說服納迦女王的。
奇爾皺著眉頭摳了摳牙縫，看起來很不屑的樣子。
他們離開城門，開始了這段與眾不同的旅行。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屬於不同的民族，彼此之間的相處變得緊張起來。因為這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頭一次。起初菲勒西斯並沒有太在意，但他很快發現任何一個任性的隊員都會讓這個小隊伍失去團結。起因是奇爾說牛吃草所以彌諾提亞斯也應該吃草。但菲勒西斯不認為彌諾提亞斯長了一個牛頭就應該吃飼料。這個話題也讓他更加留意彌諾提亞斯----這個來自迷宮的大力士----他依舊保持著穴居人的原始信仰。這使得他的言行總是與眾不同。例如菲勒西斯詢問該選擇哪條路的時候，彌諾提亞斯表示“走劍山也行。”當菲勒西斯表示他不打算在迷宮裏麵浪費時間的時候，他說：“懦夫才會害怕迷宮。”
“……”菲勒西斯陰沉著臉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奇爾跟在他的身邊忍不住要笑。
“別擺出那張臉，夥計，你們會熟悉起來的。”奇爾不懷好意地說。
“我的自尊還沒有脆弱到那種地步。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菲勒西斯依舊保持著嚴肅的表情迴答，“你有沒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我想那些跟蹤我們的家夥大概快要動手了。今天天陰得早，現在天已經快黑了，對他們來說，現在時機正好。”
“有人跟蹤我們？”奇爾睜大了眼睛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暮色漫天，映紅了地壓壓的層雲，陽光被雲層遮擋起來。“好吧，這確實很不妥……”奇爾聳了聳肩，雖然天色很暗，但紅土路的兩邊都是平整的凍土，根本沒有隱藏之處。“唔，我討厭這樣的地形。”奇爾低聲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夥要襲擊我們？”
“維克特，桑德斯的殺手。”菲勒西斯迴答，“桑德斯在攻打審判席的時候維克特不在他的身邊。我認為他還活著，所以我一直在特裏尼亞的哨崗上尋找他的蹤跡。他同時也為黑塔的叛徒效力。現在我確定他就在我們附近，我猜他是來複仇的。”
“你真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的。我感到他們就要來了。”奇爾拔出大戰槍。這時一片烏雲遮住了太陽，凍土被陰影所遮蓋。珂迪莉婭和彌諾提亞斯聽到奇爾的話，也準備好武器準備迎接戰鬥。菲勒西斯則冷靜地笑了笑。
“我的策略用來用去其實就隻有一種……把自己化身成誘餌等在陷阱的後麵。所以說，如果我們每個人都表現得很防備，敵人就不會輕易攻擊我們了不是嗎？”
“我發誓，如果你再瞞著我，在被敵人幹掉之前，你會死在我的手裏。”奇爾有些惱怒地說，“這是背叛！”
“很抱歉，不會有第二次了。”菲勒西斯毫無反省之意地拿出黑皮書。他剛說完就聽到釘子一聲尖叫。他們西北方的紅土路的路麵上泛起一陣塵煙。五六個吸血鬼在從各個方向向眾人撲來，維克特就在其中，仇恨讓他的眼中充滿了怒火。
“他們來了！”奇爾立即拔出大戰槍迎戰。但這些訓練有素的吸血鬼卻舍下衝上來的奇爾，分別向菲勒西斯和珂迪莉婭撲去。珂迪莉婭向最遠的敵人射出一支勁箭，然後她迅速盤到彌諾提亞斯的肩上。與此同時，釘子行囊中冒出了紫紅色的毒煙，把他和菲勒西斯籠罩在其中。“哎？主人……”釘子害怕地嚷著，菲勒西斯抓著他背上的行囊帶子，把他拖迴到身邊。“跑出去就會死的。”菲勒西斯說著從行囊中掏出一枚蟲卵。這是他在特裏尼亞城那些吸血鬼煉金房中斂來的戰利品。在亡靈咒語的變化下，一隻黑色的巨型百節蟲噴著毒液盤在菲勒西斯旁邊保護著他的主人。那些衝向菲勒西斯的吸血鬼見狀隻好把目標集中到珂迪莉婭身上，菲勒西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嘿！菲勒西斯，你這混蛋打算跟這隻蟲子孵卵嗎？”奇爾叫罵著從菲勒西斯身旁快速掠過，向敵群發出狂吼。他的戰爭怒吼明顯讓敵人放慢了速度。他先投出“毒刺”打亂敵人的陣型，然後揮舞著“劍齒”橫掃。敵人毫不畏懼奇爾給他們造成的割傷，繼續保持著攻勢。奇爾快步穿過敵人的人群，收迴了毒刺，在一個吸血鬼傷愈之前割掉了他的腦袋。維克特和其他的同伴很快傷愈，分別向眾人發動了攻擊，其中兩個吸血鬼纏繞在奇爾周圍，維克特和其他人搶攻珂迪莉婭。正在這時，奇爾腳下的地麵突然裂開一個口子。菲勒西斯的百節蟲鑽了出來，把敵人連同奇爾都籠罩在毒氣之內，然而百節蟲也隨著魔力的消退而消失了。奇爾的反應非常迅速，他很快跳到一邊。但那兩個字血鬼則沒那麽好運，先後中毒而倒，被趕上來的菲勒西斯拔劍砍掉了腦袋。鎮魂劍索西亞上的寶石似乎又重新亮起光芒，似乎每殺一個人寶石就會更亮一點，但隻有在完全閃耀的時候，菲勒西斯才能把劍變成莫文的樣子。
解決了周圍的威脅之後，菲勒西斯和奇爾立即加入到彌諾提亞斯和珂迪莉婭的戰鬥中。珂迪莉婭正坐在彌諾提亞斯的肩膀上長開長弓瞄準敵人的頭顱射擊，她的蛇尾巴纏繞在彌諾提亞斯的胸口。她的箭術很一般，但足夠給敵人造成麻煩。因為牛頭人彌諾提亞斯仿佛神話中那些巨人一樣揮舞著他的流星錘，把試圖靠近的敵人一一逼開，讓珂迪莉婭能夠發揮射程優勢。“嚐嚐‘鑄鐵’的厲害吧！”牛頭人大嚷著。奇爾忍不住搖了搖頭。“呃……不過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力量，但他不覺得有些多餘的動作很浪費體力嗎？”奇爾說，“這種打法或許在角鬥場上對付野獸還湊合，但不能幫助他戰勝吸血鬼。”
“等等，奇爾，我覺得你應該去牽製住維克特，我一直覺得他不對勁。”菲勒西斯說，“他到現在還沒有打算撤離，肯定還有別的打算。”
菲勒西斯剛說完，維克特就在珂迪莉婭的肩頭劃了一道傷口。但代價是掩護他的同伴被彌諾提亞斯用流星錘砸成了肉泥。“多謝你，哈利維。”維克特迅速變成影子飛離彌諾提亞斯，然後把帶著珂迪莉婭獻血的匕首插到了地麵上。他在地上迅速畫了一個咒符，高唱咒語。珂迪莉婭的黑箭穿透了他的胸口，但並沒有打斷他施法。
“菲勒西斯，他在施法！”奇爾忍不住大叫道。
“湮滅咒陣，他在用珂迪莉婭的血召喚惡魔。該死的，他怎麽會惡魔的召喚咒？”菲勒西斯急忙衝了上去，可是還是晚了一步。魔法陣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斯匹納魔。
這隻黑色的惡魔渾身都長著針一樣的毛發，皮膚上還流著膿水。它伏在地上都比奇爾要高，兩隻鋒利而巨大的角中間是六顆橙黃色的眼珠。張滿獠牙的嘴中還滲著臭氣熏天的口水。它低聲怒吼著，用利爪瘋狂地發起了攻擊，連它的召喚者都沒有放過。維克特急忙變成影子躲開了它致命的利抓，卻被它噴出的一團火焰擊落到地上。菲勒西斯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他身旁，在他的燒傷痊愈之前，用鎮魂劍索西亞穿透了他的腿部。他抱著頭痛苦地叫喊著，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昏迷。
這時奇爾他們已經在斯匹納魔的攻擊下不斷後退了。它身上堅硬的毛發帶著劇毒，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奇爾隻好舉起自己的大戰槍，瞄準了斯匹納魔的眼睛投了過去。對於長著六隻眼睛的斯匹納魔來說，少一隻眼睛並不會礙事，但劇痛激怒了這隻龐然大物。它厲聲咆哮著衝向奇爾，用鋒利的角刺穿了他的肚子，並把他甩到一邊。釘子急忙跑到奇爾身邊為他止血。菲勒西斯則向他它投射了好幾枚骨刺，但根本沒有給它帶來致命的傷害。“該死！”菲勒西斯躲避著利爪。彌諾提亞斯則毫不畏懼地衝了上去，揮舞著流星錘重重地砸在了它的臉上。
這次攻擊讓斯匹納魔暫停了攻擊，眾人都認為彌諾提亞斯的攻擊奏效了。可是憤怒的斯皮納魔突然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把彌諾提亞斯攔腰咬住。彌諾提亞斯身上厚實的板甲救了他的命，可是斯皮納魔強有力的顎骨死死地咬著他不放。它口中惡臭的味道和顎骨的重壓快要讓彌諾提亞斯窒息了。“彌諾提亞斯！”就在這時，珂迪莉婭擺動著她的蛇尾巴，非常敏捷地躲過斯匹納魔的爪子和角，衝到它的麵前。菲勒西斯急忙閉上了眼睛。珂迪莉婭額頭上再次出現了巨龍的咒符，她的頭發變成了黑色的毒蛇，斯匹納魔一瞬間就變成了石雕。
“啊……真要命！”彌諾提亞斯敲碎了斯匹納魔已經變成了石頭的牙齒，從它的嘴裏跳了下來。“女王陛下，我必須感謝您救了我！”他喘著粗氣說，“我還沒有盡到保護您的責任，卻讓您救了我的命，這讓我無比羞愧！”
“別……別這麽說……是我們的先王西德妮陛下救了我們……要是沒有石化咒語，我想我們都要死在這裏。”雖然打敗了斯皮納魔，但珂迪莉婭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緊張害怕。她的臉色蒼白，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發抖。盡管如此，她還是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奇爾受傷了，我們去看看他吧。”她拍了拍彌諾提亞斯的肩膀，向奇爾的方向走去。
奇爾很幸運地沒有受到致命的創傷，釘子也及時控製了他的傷勢。但即使以巨魔驚人的恢複力，奇爾還是要忍耐一個月才能痊愈。“主人，看來奇爾他不能走了。咱們應該找個地方過夜啊。”釘子一邊給奇爾包紮，一邊高聲向菲勒西斯喊道。
“當然……”菲勒西斯站在維克特的身邊，凝視著眼前昏倒的吸血鬼，緊皺著眉頭。
彌諾提亞斯扛起了受傷的奇爾。菲勒西斯召喚出一根魔法鎖鏈捆住維克特，在釘子的幫助下拖著他們的人質離開大路，拐入山穀。入夜之前，他們找到一個安全的山洞，菲勒西斯把維克特丟到了山洞的最深處。其他人則守候在洞穴外點起了篝火，釘子總是忍不住好奇地向洞裏麵偷看。
“我們又見麵了。”看到維克特睜開眼睛，菲勒西斯淡淡地說。
“嘿……咳咳……是你贏了……黑袍巫師……”維克特苦澀地笑了笑。
“一個吸血鬼刺客竟然能夠接觸到黑塔的圖書館，這很稀奇不是嗎？”菲勒西斯嚴肅地問，“是誰教你使用幻術，又給你了這個卷軸？是誰在向桑德斯傳遞奈靈的情報？又是誰和你一起偷走黑皇杖的？迴答我的問題！”
“殺了我吧，我的命一文不值。”維克特平靜地說。他的眼中毫無生機，似乎幾經不再想活下去。
“對於找到你這樣稱職的殺手，裘德應該感到非常榮幸。”菲勒西斯點點頭，“好吧，你可以帶著你的秘密死去。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迫切地要殺死我？”
“這是顯而易見的，為了桑德斯殿下，為了複仇。”維克特迴答，表情充滿了憎恨。
“複仇……這不是很奇怪嗎？”菲勒西斯冷笑著說，“你是一個吸血鬼，你應該和桑德斯一樣自私而冷酷。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感到困惑----你獨自守護在桑德斯藏身的洞穴中；你為了桑德斯冒險刺殺馬塞爾；你為了桑德斯而複仇。我可以從你的眼神中看到憤怒，而這種憤怒源自你對他忠誠，這太罕見了。”菲勒西斯揚著眉毛說，“我猜，血族的詛咒還沒有完全抹去你心中的榮譽感對嗎？你才被桑德斯轉化不久對嗎？他幫助你完成了作為人類沒能完成的願望，所以，你還在報恩？”
“你在胡言亂語，黑袍巫師。”雖然極力否認，但維克特的口氣明顯動搖了。
“無論你怎麽否認，你的行為都證明了你心中殘存的人性。”菲勒西斯說，“無誓者是一群毫無榮譽感的享樂主義者。而鮮血議會繼承著古代吸血鬼的優良傳統，盡管它已經腐朽破敗，但你依舊相信它。轉化成吸血鬼讓你獲得永恆的時間，但這也會讓人忘記自己的過去。你活得越久，你的記憶就會越來越模糊，你的人性就會越來越淡。你心中所有的光芒都會被黑暗所吞噬，到那時，你將會變成一頭嗜血的野獸。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因為你現在就徘徊在這恐懼之中。你在與這恐懼抗爭，因此你每一刻都在提醒自己，誠實、榮耀、忠誠。”菲勒西斯盯著維克特的眼睛說。
維克特低下頭，迴避著菲勒西斯的目光。
“我有兩個提議。如果你願意把黑塔叛徒的信息賣給我，我可以為你提供一個容身之處。他們和你一樣，認為吸血鬼不應該失去人性中最珍貴的部分。因此他們過著幾乎算是苦修的日子，被無誓者和鮮血議會排除在吸血鬼社會之外。”菲勒西斯說，“另外一個選擇，就是消亡。被陽光燒成灰燼，不再存在於任何人的記憶之中，迴到尼希的國度去。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說完，菲勒西斯站起身，走到洞外。留下維克特獨自一人躺在洞穴深處。
烈風帶來了烏雲，夜晚提前來到。這是一個無月之夜。厚厚的雲層發出沉悶的雷聲，然後是一陣驟然而降的暴雪，潔白的雪花很快就將紅土蓋得嚴嚴實實。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他們休息的洞穴顯得非常溫暖舒適。但珂迪莉婭還是無法入睡，她顯得很緊張，似乎很在意維克特。她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到菲勒西斯正靠在石壁上打著盹，於是她輕輕縮起尾巴來到維克特的身邊。維克特睜著眼睛看著她，一言不發。
“啊……這麽晚了……你不睡覺嗎？”珂迪莉婭小聲問。
“夜是血族人的母親。”維克特冷冷地說，“你來幹什麽----我想我猜得到----盡管嘲笑我吧，趁太陽還沒有升起。”
“我沒有那個意思……”珂迪莉婭柔弱地說，“我確實聽到你和菲勒西斯的對話了……但我覺得他太冷酷了，我覺得我應該知道你的名字。”
“你何必要問一個肯定會忘記的名字？”維克特粗魯地說，“為了編笑話給你的子民取樂嗎？”
“不……我想知道你的故事……但不是為了取樂。”珂迪莉婭說，“我的童年一直在地下城的最深處，我不是很了解你們----奈靈、吸血鬼、萊肯斯----你們被族人成為不死族，看起來都一樣恐怖。但我感到你和菲勒西斯有很大的不同。他沒有同情心，但你有……”
“所以你對我感到好奇，還是同情？”維克特苦笑著說，“如果是後者，請你走開吧。我不需要同情。”
但珂迪莉婭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菲勒西斯的。但我想我們對他的第一印象都一樣。”珂迪莉婭說，“他冷漠，無情，讓人反感。但我承認他有很強的觀察力，而他的意見----不論多麽讓人厭惡----確實是中肯的。在特裏尼亞參戰的萊肯斯就是因為沒有相信他才走上了死亡的道路。”說著，珂迪莉婭善緩緩地滑動到維克特身邊，握住了他的手。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額頭又出現了巨龍的符文，同時，她眼前突然閃現出一道道光芒，她仿佛看到了維克特的記憶似的。起初這些記憶都是零散的碎片，然而光芒越來越多，直到她的眼前完全被光芒所占據。
“親愛的維克特。”一個純樸的黑發女子正對著她微笑。
又是強烈的光芒。記憶來到一條河邊。麵前是數不清的士兵，雖然他們穿著厚實的鎧甲，但看起來都是人類。維克特和十幾個農民拿著農具穿過木橋。“別去！維克特，別去！”女子在維克特身後痛苦地喊著。“快逃吧，瑪琳。離開這裏！”維克特說著與同伴毀掉了木橋，把瑪琳留在了河對岸。敵人衝到麵前，鮮血四濺。
光芒再次把記憶帶到了別的地方。維克特在冰冷的河水中漂浮著，順著河水流到北方的斷崖之下，這裏是暗礁灣----中洲與烏瑟克雷的交界，艾哈瑪的高峰隱沒在雲層中，寒風凜冽。“瑪琳……”維克特輕聲唿喚著愛人的名字，但意識卻越來越模糊。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蒼老的吸血鬼在仆人的攙扶下來到他的麵前，俯視著他。
“幫我看看他，他還活著嗎？”桑德斯問。
“他還活著，但活不了多久了。他失血過多，而且快要凍死了。”仆人迴答。
“他看起來怎麽樣？合適嗎？”
“我想是的。他很年輕，看起來既強壯又敏捷。還很英俊。”
“啊----我能感到他心髒的跳動，即使他現在瀕臨死亡，我依舊能感受到他仇恨的火焰。他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刺客。”桑德斯笑著說，“我應該讓他站起來，幫助他，教導他。直覺告訴我，他將是我最優秀的學徒，他會幫助我迴到特裏尼亞，幫助我從無誓者那裏奪迴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光芒再次閃過。維克特站在幾個死去的士兵中間，其中一個重傷倒在地上，不斷地後退著。維克特壓抑著怒火走到他麵前，吸光了他的血。他從屍體的腰帶上摘下一條翡翠原石掛墜。他捧著掛墜跪倒在地，哽咽地念著愛人的名字哭了起來。
記憶再次跳躍。維克特正把黑皇杖交給一個黑袍巫師。那人戴著兜帽，謹慎地隱藏著自己的相貌。“多謝你。作為迴報，我可以告訴你桑菲爾德到瑪格索姆地下通道的入口。我可以幫你解除黑塔元老院的威脅，隻要你們能夠按時進攻。”
“當然，桑德斯殿下一定會很滿意的。”維克特說，“可惜的是萊肯斯放出來的雪怪沒能殺了他們，需要我幫忙殺死他們嗎？”
“再等等……在那樣的逆境中還能活下來，說明聖神還不打算收迴他們的靈魂，讓他們活下去吧。”黑袍巫師說。
刺眼的光芒淹沒了黑袍巫師的麵容。記憶再次跳動，維克特從黑袍巫師手中接過了召喚斯匹納魔的咒符。這次他看到了那黑袍巫師的麵容----他的臉中央隻有一隻血紅色的眼睛。他沒有鼻子，取而代之的是兩個細小的鼻孔。大的可怕的嘴一直延伸到耳朵下麵。“謹慎使用這咒語，你無法控製它，同時它也會帶來你想象不到的災難。”獨眼的黑袍巫師說。
“為了複仇，我不在乎。”維克特說，“不論你們的神怎麽想，我都要殺了他。”
“哦，無所謂。聖靈已經不再眷顧他們了。”
光芒淡去。珂迪莉婭急忙鬆開了手。她的肩膀輕微顫抖著，額頭滲出了汗珠。這次窺探讓她耗盡了魔力，她朦朦朧朧地閉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這時菲勒西斯出現在她的身後，把她輕輕抱起，放到了篝火旁邊。然後他迴到維克特麵前，深吸了一口氣。“很抱歉，我剛才並沒有睡著。所以我聽到你們的對話了。”他說，“美杜沙之觸，可以窺探到人的內心。所以她一定已經看到了那個黑塔叛徒的麵貌，雖然她並不是有意幫我的。”他說著唱誦咒語，解開了維克特身上的魔法鎖鏈。
“你這是幹什麽？”維克特睜大了眼睛問。
“吸血鬼和奈靈有很多共同之處。例如我們都有兩段與眾不同的生命。而且我們都想要無怨無悔的踏入永恆的世界。”菲勒西斯說，“如果你還有什麽遺憾沒有完成，現在你還有機會去做。在你的人性消失之前。”
“你會後悔的。”維克特站起身，用仇恨的眼神盯著菲勒西斯說。
“我通常不會後悔我自己的決定。”菲勒西斯說，“但我有一個忠告----奈靈是自私並保守的，不論什麽情況，我們都不會讓外族人揀到那怕一點點的便宜。所以，為了你和你的族人，你最好還是遠離我們紛爭為好。趁你還有機會放棄。”他說著笑了笑，“現在，我要遵守我的諾言，引導你找到你真正的棲身之處。你聽說過愷安瑞斯嗎？如果你能找到愷安瑞斯的領主洛蕾娜，說不定你的命運將從此改變。然而加入愷安瑞斯非常艱難，尤其對於一個鮮血議會的殺手來說。”
維克特欲言又止。他思考了片刻，然後點點頭，非常猶豫地從懷中掏出一張捐紙放到菲勒西斯手裏。這是一張很普通的絹紙，上麵寫著幾行仿佛短詩般、但莫名其妙的文字：“巨龍之骨、海妖之淚、夜魔之血、野獸之心、暗影之魂、魔仆之腦。”
“這是那個黑袍巫師讓我找的東西，但我一直沒弄明白要找什麽。現在它是你的了，希望對你有用。”維克特快速地說完，變成影子融入到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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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瑞肯洛德（reecanlode）：一個完全由魔族部落組成的城市，座落在烏瑟克雷西南的山崖上。最初由奧登所建，上古大戰中惡魔士卒曾經占領那裏作為基地，其後又兩次易手，最終在戰火中淪為廢墟。大戰結束後，紅石部落將其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