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花了多長時間才醒來了,我隻知道我是被餓醒的,而不是疼醒的。


    醒來的那一刻,整個空間一片昏暗,我的雙手雙腳被麻繩捆著,動彈不得,膝蓋依舊疼得我咧牙,還有左手,反剪的姿態讓我稍微動一下就疼得抽氣。


    這是在拍tvb狗血劇?我實在想不出上一次這麽狼狽是什麽時候。我死死的咬住牙齒,試圖減輕疼痛,但是仍然忍不住低聲呻吟——我甚至自嘲的想,逃過這一劫,我這滿口牙怕是都被咬鬆掉了。


    還有,疼痛讓我異常的清醒。


    這是哪?我凝神觀察著四周,細長而窄小的一個空間,要不是四周堆滿了一袋袋飽滿的黃麻布袋子,我真要以為這個一個陰黑的監牢,頂側麵頂上開了一個小窗,透出來一抹細微的光線,照在甲板上。


    不對,甲板?我努力的捕捉這室外的聲音,有工人的吆喝……和渡輪的鳴叫,這是在船上!


    闖入我家帶走我的人!到底是誰?她口中的衛青?不是竇童偉的老婆孫芸,我在林遠的婚禮上見過她,那這人是誰?


    我驚疑不定,恐懼讓我心裏越來越慌,像這座不知道是否在航行的船隻一樣,我閉了閉眼,靠著蔣執教我的方式努力給自己心理暗示,我不能先被自己給打敗了!


    這種暗示並沒有持續多久,我聽到越來越清晰的聲音,時而暴戾時而冷酷,我睜眼,正對上掀開木門一腳跨進來的人。突如其來的逆光讓我眼睛受不住,我猛然閉上,心裏卻看了個清楚,是那個女人,闖入我家的女人!


    “三哥要有什麽事!我饒不了這個賤人!”炸彈一般的聲響,那個女人掐了電話徑直朝我走來,狠狠的踢了我一腳,我忍不住悶哼出聲。


    “醒了?”她蹲下來注視著我,老實說,這是一個精致的女人,如果忽略她扭曲的外表和歹毒的心腸的話。她抬手就像給我一個耳光,我迅速的躲開,一點也不含糊的朝著她噴了一口口水,天知道這一點唾液對我來說有多珍貴。


    我看著她暴跳如雷的樣子,吃力的扯了扯嗓子,張嘴時的嘶啞讓我都吃了一驚,“給我水……”


    她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撐著身子站起來,對著一旁的男人說,“她要水,給她一趴尿!”


    命令一下,身旁有男人站直我麵前開始解褲子,天啊!我下意識的一閉眼,一股熱流帶著騷氣淋到我的身上,臉上!我動彈不得,隻能活生生的忍受著這種侮辱!


    我絕望的幾乎要背過氣去了,前一秒我還是窩在象牙塔的女學生,下一刻竟被淩辱至此!我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口腔的血腥味,林蒹葭,你給我撐住了!


    “你到底是誰?!”這一身質問幾乎耗盡了我一生的力氣,張嘴的那一刹那,臉頰上的尿液直接流進我的嘴角,混著我早已分不清的眼淚,空蕩的胃裏瞬間翻江倒海。


    “我是誰?!我是衛青的親生母親孫婷,你殺我兒子的時候怎麽就沒問一下我是誰呢?!”


    我忍下泛嘔的欲望,“我沒有殺竇衛青!”這是竇衛青的親母,也是鄭博楠的母親,比起他這位母親,鄭博楠發個帖子整我,簡直是太溫柔了。


    “是鄭衛青!竇童偉也是一個賤人!為了自己的女兒,不惜犧牲我們家可憐的衛青!我夜夜都恨不得殺了你為他報仇,你這賤樣,就跟你媽一個德行,老三心軟,你媽死得還算仁慈,但是你,我可就說不一定了!”


    我心裏一緊,“你什麽意思?!”


    她沒有理我,側頭對身旁的男人說,“去弄點氰化鉀,衛青是怎樣死的,她也怎樣死!”


    “……這東西是國家管製,不好弄……搞不好把自己給栽了進去。”男人有些猶豫。


    “不好弄這賤人當年不是一樣給弄到了,算了,整點其他的藥給她灌下去,我再去看看三哥!”


    其他藥?“孫婷,我警告你,你別亂來,你從我家把我給帶著,小區裏到處都是攝像頭,你逃不掉的!我反正都是一個人,死不足惜,但是我死了,得把你們全家都給拉下來陪葬!”


    我看著孫婷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惶和不自然,忍住不想笑,果然!能做出這種明目張膽綁架的事,一看就沒什麽腦子!


    但是我和竇童偉,還有我爸媽的死,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孫婷用膠帶把我的嘴巴給纏上,帶著人很快離開,我看著鎖閉的木門,暗示自己不能亂想,這種情況下,搞不好就精神崩潰,我按下心裏的惶恐,努力的想逃離方案。


    一番折騰下來,終究是無濟於事,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忍著眼淚,拖著自己遠離那灘淩辱的尿液。


    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加上我的昏迷,讓我估不準時間,我不知道我到底被關了多久,我甚至想,我的研三馬上要開學了,要是我趕不上報道,學校會不會把我開除。我隻能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其他的,不敢。


    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現在被困在某個碼頭的船艙裏了,我連昏睡中都能聽到外麵飄渺的工人搬貨的號子聲,和輪船發動的汽鳴聲。


    在我似睡似醒中,船艙門再一次被打開,我下意識往後縮,打頭的不是孫婷,是一個腰間纏著繃帶的男人,看上去他及其平庸沒有任何特點,他沉默不語的把手裏的盒子和一個杯子遞到我麵前,“先吃吧。”


    下了藥?我警惕的看了眼他,不做聲。


    跟在他身後的孫婷抱著手臂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三哥你就是心好,這死丫頭骨頭硬著呢,不會買你的帳……”


    “夠了,婷妹,這下子我們都錯的離譜了!想想怎麽收場吧!”眼前這個三哥打斷孫婷的話,把飯盒和杯子輕輕擱在我麵前的甲板上,仔仔細細的看了我一眼。


    婷妹?我差點沒被這個稱唿給惡心死。


    我警惕的看著這個三哥和他腰上的繃帶,這就是在我家的時候被我用菜刀捅了一刀的男人?他的傷口已經痊愈到可以支撐他來繼續羞辱我?我到底是被關了多久?


    簡安真呢?她如果趕來我家看到家裏的情況一定會報警的,還有周硯呢?!林遠呢?警察呢?


    我有些絕望,腦袋嗡嗡響。


    三哥停止了他對我的端詳,似乎輕歎了一聲,替我解開捆綁著我手的繩子,他湊近我,渾濁的氣息令我作嘔,就在這個時候,他若有若無的聲音傳到我耳蝸,“吃飽了飯你才有力逃走!”


    手上的繩子應聲而散,我不可置信的盯住他,剛才的話像是一場幻聽。


    三哥站直身子,輕輕踢了踢地麵上的杯子,“沒有毒。”說完就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孫婷走了,我依稀能聽見孫婷在門口吆喝,“你看著她一點,等她吃完飯,繼續把那丫頭給捆好,不要生了是非!”


    手腕已經失去了知覺,我花了好大力氣才能稍微轉動一下右手的關節,杯子裏是一杯玉米濃湯,飯盒裏裝著白米飯和肉丸子配蔬菜。


    我哆嗦著拿起裏麵的勺子,一口一口仔細的往嘴巴裏咽,餓到什麽程度我已經不知道了,整個嘴巴幹涸到隻剩下黏膩難聞的唾液殘留,飯菜塞進嘴裏都覺得上顎發疼,我小心的護著每一粒飯粒不讓它掉在地上,混著自己鹹苦無聲的淚水,一盒飯被自己吞咽著吃完,杯子裏的濃湯再也倒不出點滴來,我終於抱著麵前的空飯盒嚎啕大哭起來,像是掏空了整個胸腔。


    這是我被困這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裏唯一一次肆意發泄。


    外麵似乎下起了一場大雨,窸窸窣窣的砸到甲板上,砸進我的心裏,我不知道哭了多久,隻知道累了,朝著垛著的麻布袋裏找了個稍微舒適的位置閉上了眼,迷離中有人進來,收走了空盒飯,再一次把我的手給捆上。


    我已經沒有力氣計較了。


    醒來的時候,外麵的雨依然下個不停,我無神的看著側麵頂上開著的小窗,冷風從那裏灌進來,我冷得瑟瑟發抖,但這場風也帶走了整個室內混濁難聞的悶氣,吃喝拉撒都在這個屋子裏,我的胸腔才得以唿吸那麽一下。


    正艱難的深吸一口氣的時候,門外甲板上有了動靜,我嚇得僵直了背脊,有人在試著開門!


    是誰?來救我的人?還是來折磨我的人?


    我這才意識到我的嘴巴因為他們的疏忽,並沒有被封上,但是我依然不敢妄自開口,這樣無聲的對峙中,船艙門吱溜一聲,被推開了,某個頹敗的黑影鑽了進來,我不敢出聲的看著他。


    他似乎感應到了我,拍著一身雨水對上我的眼睛,我被嚇的唿吸都停止了,他更是,尖叫了一聲,一頭扶著船艙壁,跌坐了下去!


    雙目對視間,我認出了對方!一股驚喜激動之情幾乎要把我給淹沒。


    他疑狐了一下,似乎也認識了我,我動了動身子,正要開口,他卻扶著壁頭連退幾步,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出了船艙,木門被摔得我幾乎都能看見灰塵渣子。


    這種希望撲空的一些列動作讓我一顆心迅速冷透了跌迴胸腔裏,凍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終於認命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感受著一股熱流從自己眼瞼裏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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