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楠夢見自己走在一條很黑很黑的小巷中,四周一點聲音都沒有,是那種令人心悸的安靜。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隻能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黑暗中,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一步一步就像是踏在她的心上。


    這種無形的壓迫感讓葉舒楠感到恐懼,她直覺身後的這個人將會傷害自己,恐懼迫使她加快了腳步,身後的人同樣加快了腳步,她開始跑,她要逃離這個人。但是身後的腳步聲就像是魔咒一樣跟在她的身後緊追不舍,她突然看到前麵有一扇緊閉著的門,心中一喜,拚命地跑過去想要敲開那扇門。


    但是,無論她怎麽敲,裏麵都沒有任何動靜。而這時候腳步聲已經近在耳邊,她甚至能感覺到那個人身上冷酷殘忍的氣息,他會殺了自己,她知道。


    她終於迴過身去看那個人,而那個人亦是用手中的劍刺入了她的心口,葉舒楠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人,喊出了他的名字:詹白。


    “詹白!”葉舒楠猛地睜開眼睛,胸口劇烈的起伏,剛剛那是夢嗎?感覺太真實了。


    “你醒了?”


    葉舒楠看向開口說話的人,溫塔也彥?自己這是……?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陌生,自己怎麽會到這裏的?葉舒楠仔細迴想著,自己在睡著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她一迴想那些事情,記憶就混亂成一團,腦袋也隱隱發痛。


    溫塔也彥笑著拉下她的手,“好了,你什麽都別想了,先吃飯吧。”


    眼看著一群粉裳侍女端著飯菜走了進來,葉舒楠腦海裏有一個相似的畫麵一閃而過,為什麽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們?


    “溫塔也彥,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葉舒楠怒視著溫塔也彥問道,太不對勁了,她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迷陣。


    溫塔也彥笑了笑,看起來格外地溫和,“我什麽都沒做,隻是請你來我這裏住一段時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現在來吃飯好嗎?”


    為什麽眼前的這個溫塔也彥跟自己記憶中的他如此不同?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夢裏還是夢外?


    “來,我扶你去吃飯。”溫塔也彥伸出手去想要扶葉舒楠起身,卻被葉舒楠迅速躲開。


    “我不餓。”她的確是一點餓的感覺都沒有,現在的葉舒楠是滿腦子的疑惑,她隻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不正常的,溫塔也彥一定對自己做了什麽。


    “多少吃一點吧,總不吃飯怎麽行?”溫塔也彥耐心地勸著。


    可是他越是這樣,葉舒楠越是心煩,“你出去,我想自己待一會兒。”她知道自己從溫塔也彥的嘴裏是問不出什麽來的,索性不理他算了。


    看著重新在床上躺下的葉舒楠,溫塔也彥臉上溫和的笑容盡數斂去,恢複到原本的邪佞狠厲。他看了那些侍女一眼,她們便趕緊退出了房間,緊接著一個紅衣女子走了進來,對著溫塔也彥行了一禮,很快房間裏就響起了琴聲,但是那琴聲聽起來卻十分詭異。


    葉舒楠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夜深時分,黑夜中,她睜開眼睛裹緊自己身上的被子,而她的背後已經冷汗淋漓。她剛剛又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她夢到司空詹白再一次殺了自己,這一次他是把自己從懸崖上推了下去的。


    為什麽自己總是會做這樣的夢?為什麽自己一直都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麽到了這裏的?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她翻了個身麵對著牆壁的方向,借著映在牆壁上的月光,她突然發現在紗帳掩映下的牆壁上有刻痕。葉舒楠抬手掀起紗帳,清晰地看到了牆上有一道道短小的刻痕,看起來像是用指甲刻下的,她下意識地抬起自己的手,赫然發現自己的指甲裏有牆灰,也就是說這些痕跡都是自己刻下的?可為什麽自己一點都不記得了?


    葉舒楠仔細數了一下,上麵有十五道刻痕,如果這是自己用來記錄天數的話,也就是說自己來到這裏已經超過半個月的時間了!可自己對這半個月完全沒有印象……


    她想起來了!音馭之術。當初司空千融下令緝拿自己跟司空詹白的時候,就是因為有人對他用了音馭之術,讓他產生錯誤的記憶,那現在自己是不是跟他一樣也被人給控製了?或者說自己比他當時的情況還要嚴重!不行,自己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


    外麵皎潔的月光透過木窗灑進室內,葉舒楠坐起身子,倚在床上看著窗外朦朧的月亮。本是萬籟俱寂的深夜,葉舒楠的心底卻有萬般情緒在翻湧。


    自己越來越害怕夢到詹白了……


    葉舒楠用指甲在牆上刻下一道痕跡,然後就這麽一直坐到了天亮,她知道天一亮,自己就不能再保持清醒了。


    次日一早,進來伺候葉舒楠梳洗的侍女看到她就那麽坐在床上盯著窗外,似乎一點都不驚訝,照常做著自己的事情。


    沒過多久,溫塔也彥和那個紅衣女子又出現了。那個紅衣女子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隻是坐在那裏彈琴。


    葉舒楠躺在床上背對著他們兩個,她靜心摒棄盡量去忽視那不斷傳出的琴聲,然而那些琴音還是不住地進入她的腦海,漸漸地她又陷入了昏睡,再次進入夢境……


    琴聲終於停下,溫塔也彥看著躺在床上緊皺著眉頭,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冷汗的葉舒楠,出聲問那紅衣女子道:“還要多久才可以讓她不再排斥你的琴音?”


    紅衣女子媚然一笑,繼而在葉舒楠的床邊坐下,隻見她伸手輕柔地擦去葉舒楠額頭上的汗珠,“這個……我可就不確定了,她是我遇到的意誌最頑強的一個,若換了一般人我早就成功了,可這個女子一直都在排斥我給她的記憶。”


    就在那女子柔軟的手漸漸遊移到葉舒楠的臉頰之際,溫塔也彥皺著眉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別碰她。”


    紅衣女子挑眉笑了笑,“放心,你溫塔王子看上的人,我木媱是不會搶的。”


    床上的葉舒楠絲毫聽不到他們二人的對話,她仍舊陷在自己那可怕的夢境之中,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


    “為什麽她看起來還是那麽痛苦?你不是說幾次之後就會好了嗎?”溫塔也彥幾乎要發火了。


    “她這麽排斥我給她的記憶,我有什麽辦法?不過,她現在越痛苦,以後就會越排斥司空詹白,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紅衣女子滿不在乎道。


    見溫塔也彥沉默不語,那紅衣女子淡淡道:“讓人給她準備飯菜吧,再這麽下去,她的身子真的要垮了。”


    沒過多久,葉舒楠又是從驚叫中醒來,她睜開眼睛看了看溫塔也彥和那紅衣女子,卻一句話都沒說。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虛弱,腦袋也是混沌一片,盡管如此,她還是清楚的認識到溫塔也彥和這個紅衣女子在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吃飯吧。”溫塔也彥再一次伸手取扶葉舒楠,而這一次,她並沒有拒絕,因為她知道逃跑需要體力。


    葉舒楠難得的順從讓溫塔也彥很是高興,親自給她布了菜,輕聲勸她多吃一些,葉舒楠也都一一接受了。


    吃過飯之後,葉舒楠又再次進入了沉睡。


    但是溫塔也彥在高興之餘,心中也有些疑慮,她怎麽突然就對自己順從起來了?


    對於溫塔也彥的疑問,那紅衣女子淡淡道:“也許她是在慢慢接受我給她的記憶,也許她隻是沒有力氣跟你抗爭了。具體是因為什麽,你問我不如去問她,我隻負責你交代給我的事情,其他事情我就管不著了。不過,我希望她是在接受我給她的記憶,這樣的話,以後我每天就不用這麽辛苦了,她也不用每天都睡那麽長時間了,這麽睡下去對她的身體也不好的。”


    從那天以後,葉舒楠變得越來越順從,對溫塔也彥也不拿抗拒了,甚至還變得有些依賴他。葉舒楠這所有的表現都讓溫塔也彥和木媱認為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葉舒楠已經完全接受了木媱給她的那些記憶。


    因為,溫塔也彥也就不再限製葉舒楠的自由,她偶爾可以去院子裏走走,但是卻絕對不可以走出這間宅子。


    轉眼間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天氣已經越來越涼,而對於葉舒楠來說,日子卻是一成不變的。


    “我們是在俞安嗎?”葉舒楠看著高高的院牆,問站在自己身後的侍女道。她還記得越照國的都城是俞安。


    “葉姑娘,主子吩咐過,奴婢們不能向姑娘您透露任何信息,還請姑娘恕罪。”


    葉舒楠淡淡一笑,“算了,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


    “姑娘,其實您不用這麽擔憂,奴婢看主子他對您挺好的,每天都吩咐廚房變著花樣兒地給姑娘你做菜吃,您跟著主子不是挺好的嗎?”


    對自己好?葉舒楠臉上露出諷刺的笑意,如果他這也叫對自己好的話,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主子。”


    聽聞身後的一群侍女向來人行禮,葉舒楠已然收起了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再轉過頭來時,麵上已是一派淡然,雖然疏離但並不排斥。


    “你來了?”葉舒楠淡笑著看他。


    溫塔也彥看到她臉上的笑心頭一暖,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卻是被葉舒楠不動聲色地躲開了,“你看這秋海棠開得真好看。”


    溫塔也彥悻悻地收迴自己的手,應和著葉舒楠的話,“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再讓人送些過來。”


    葉舒楠淡淡應道:“好啊,這花園看起來是有些太空了。馬上就要到冬天了,如果有梅花就更好了,等到冬天的時候就可以在下雪的日子圍著火爐賞雪了。”


    “好啊,好,明天我就派人來種。”讓溫塔也彥高興的是,葉舒楠話裏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她還說冬天要在這裏賞雪。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她也並不像離開自己的身邊。


    溫塔也彥看著麵前的葉舒楠,思緒不禁迴到了一年前的冬天,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她可是給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從得知她跟司空詹白走得很近之後,自己心裏就很不舒服,總想著找她的麻煩,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直到後來才慢慢明白,原來自己竟不知不覺地愛上了她。


    但是明白過來之後,自己心裏卻越發難受,因為那時她的眼睛裏就隻看得到司空詹白了。自己不是沒想過放棄的,跟司空詹白鬥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可是無論自己怎麽努力還是忘不掉她。既然忘不掉,那就去得到她,於是就有了後來的計劃,如果沒有宿炎浦的配合,自己也不可能這麽順利地就把她帶到越照國來。


    而宿炎浦還以為自己已經報了仇了,認為他把葉舒楠弄死了。不隻是他,大概這世上的其他人都以為葉舒楠已經死了,包括司空詹白。就讓他們互相去鬥吧,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到時候自己才是最後的贏家。


    “起風了,我們進屋去吧。”溫塔也彥輕聲對葉舒楠道。


    葉舒楠笑著點點頭,二人並肩離開了後花園。


    溫塔也彥對葉舒楠的確很上心,自從她說想要在園子看到梅花之後,溫塔也彥就找來了越照國最好的花匠,並且在這座宅子裏專門清了一塊地方準備改建成梅園。而與此同時,那個紅衣女子來這裏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你的麵色越來越好了,看來你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紅衣女子看著葉舒楠笑道。


    葉舒楠上下掃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真的很喜歡紅色。”從來沒見她穿過別的顏色的衣服。


    紅衣女子風情萬種地撩了一下自己的長發,嫵媚一笑,“隻有紅色才配得起我,你不覺得我穿紅色很好看嗎?”


    的確,麵前這個女子的確很適合穿紅色,嫵媚而風流。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葉舒楠看著麵前的女子輕聲道。


    “你問吧,但是我不一定會迴答。你知道的,溫塔也彥那個人脾氣很不好,如果我說錯什麽被他知道的話,我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在這外麵的人眼裏,我是已經死了嗎?”


    木媱聞言一雙眼睛微微眯起,打量著葉舒楠。說實話,她到現在也不能肯定這個女人究竟被自己的琴音蠱惑到哪種程度了,這個女人比以往自己遇到任何一個人的心智都要堅定。


    她並沒有直接迴答葉舒楠的話,而是反問道:“那葉姑娘自己覺得呢?”


    葉舒楠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我連自己是怎麽到這裏來的都不記得了,又怎麽會知道外麵的事情呢?”


    木媱和葉舒楠都是沉默下來,這時聽到外麵的侍女在跟溫塔也彥請安,葉舒楠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瞬間又恢複了平時淡漠平和的模樣。


    “你們兩個在聊些什麽?”溫塔也彥笑著在葉舒楠的身旁坐下,看起來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木媱紅唇微啟,臉上已是笑意盈然,“葉姑娘問我一些關於外麵的事情。”


    果然,溫塔也彥聽到這話,臉上的笑意瞬間就不見了。


    葉舒楠卻隻當沒看到,目光轉而放到窗外,輕歎了一口氣道:“是啊,好久都沒有出去過了,我好像都已經忘了外麵是什麽樣子的了。”


    木媱看到溫塔也彥的臉色,已然知情識趣地離開了房間。葉舒楠的眼睛一直都盯著窗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房間裏少了一個人。


    這種沉默的壓抑的氣氛在整個房間裏蔓延開來,最終還是溫塔也彥先開了口,“我知道這段時間讓你一直呆在宅子裏,你有些悶了,如果你真的想出去的話,就再等一段時間吧,到時候我陪你好好出去玩兒玩兒。”


    溫塔也彥並不確定自己的身邊是否還留有司空詹白的眼線,雖然昊澤國那裏並沒有什麽動靜,自己安插在昊澤國京城的眼線也說司空詹白一直呆在澹王府裏,並沒有什麽異常。但是他還是不敢放鬆警惕,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她帶到自己身邊,不能再讓任何人破壞這一切。


    他知道葉舒楠現在還沒有愛上自己,但是時間久了,她自然就會對自己產生感情的。以前她見了自己,哪一次不是劍拔弩張的,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好臉色,可是如今,她時常都會對自己笑了,這不是說明她已經開始有些喜歡自己了嗎?終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她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隻要她能一直呆在自己身邊。


    葉舒楠終於轉過頭看向溫塔也彥,“為什麽要等?我聽說再過不久就是秋燈節了,我很想去看看,不可以嗎?”


    被這樣一雙清澈如山泉水的眼睛盯著,溫塔也彥覺得說出一個‘不’真的很難,他思索了半晌之後,終於點頭道:“好吧,我可以答應秋燈節那天帶你出去,但是出去之後的一切事情你都得聽我的。”


    “好,我答應你。”葉舒楠笑著應道。


    這是葉舒楠到這裏以來,第一次這樣開心地笑,不是那種敷衍的淡漠的笑,而是發自內心地那種笑。溫塔也彥看著笑得這樣開心的葉舒楠心中亦是一動,為了她這一笑,做什麽也值得了。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之時,葉舒楠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坐起身來,伸手撫摸著牆上那幾十道刻痕……


    秋燈節當日,溫塔也彥找了人來給葉舒楠易容,葉舒楠並沒有問什麽,隻是任由那個人在自己的臉上搗鼓。她知道溫塔也彥為什麽會這麽做,他怕有人會認出自己來。


    之前說要看梅花的那件事,其實她是故意的。一來,是想放鬆溫塔也彥的警惕;二來,她想如果有人想要救自己出去的話,可以混進那些花匠裏,但是卻始終沒有人來救自己,也許他們真的認為自己已經死了……


    易容之後的葉舒楠變成了一個容貌普普通通的女子,放在人群中絲毫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今天我就不陪你出去了,你自己好好玩兒,我會讓人陪著你的。”溫塔也彥一隻手搭在葉舒楠的肩上,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道。


    葉舒楠聞言心中一喜,他不陪自己一起?太好了!


    但是麵上葉舒楠卻並沒有顯露出什麽,隻是淡淡點頭應道:“我知道了。”


    說是找人陪著,其實就是監視,而且葉舒楠相信不止是身邊這幾個侍女,隻怕暗中還有人盯著自己。但是不管怎麽說,自己終究是從哪個小樊籠裏出來了,看著久違的繁華的街道,葉舒楠的心情舒暢了很多。


    街道上華燈琳琅滿目,無論是小孩還是大人手裏都提著一盞燈,樣式各種各樣。這情形讓葉舒楠想起雪神祭的時候,昊澤國的京城也是這般熱鬧。


    腦海中有關雪神祭的畫麵一閃而過,接著是痛感襲來,葉舒楠忍不住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頭,旁邊的侍女見狀連忙道:“怎麽了?”


    葉舒楠衝她們擺擺手,“沒事,隻是冷風吹得頭有點痛。”然後指向前方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問道:“那麽怎麽有那麽多人?”


    其中一個侍女應道:“哦,他們是在爭今年最漂亮的花燈。”


    “最漂亮的華燈?我們也去看看。”葉舒楠說著就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侍女們隻好跟上,主子已經吩咐過了,寸步都不能離開這位小姐。


    葉舒楠擠到人群的最前頭,果然看到了台上有一盞漂亮的花燈,兩個年輕的公子正在台上爭得麵紅耳赤。


    她從旁邊百姓們的口中得知,這兩位公子都是越照國京中高官的貴公子,此時正為了一個美麗絕倫的女子而爭這一盞燈。


    這盞燈呢,是燈坊為了今年的秋燈節特地準備的,據說是五個工匠花了整整一個月才完成的呢。而且這盞燈是不賣的,隻有以詩勝出的人才可以贏得這盞唯一的花燈。


    葉舒楠看著台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的兩個人,心中生起一計,隨即大聲道:“你們這兩位公子作的也能叫詩?簡直狗屁不通,你們的先生沒教過你們如何作詩是不是?還是先迴家去重新學起吧,作的那都是什麽破詩。”


    被葉舒楠這麽一說,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旁邊的侍女連忙小聲道:“小姐快別說了,台上這兩位公子的身份可都不簡單,我們還是不要惹麻煩了。”


    葉舒楠當然看出來,他們的身份不簡單了,光是看他們身後那些侍衛就知道了,平常人家哪裏帶得出像那樣的侍衛。


    “你這麽個長得如此難看的女子還敢說本王做的詩狗屁不通?膽子不小啊。”站在台上右側的錦衣男子怒瞪著葉舒楠道。


    自稱本王?身份果然尊貴。葉舒楠猶嫌他的怒火不夠旺似的,繼續大聲道:“怎麽自己作得這等粗劣低俗的詩,還不許別人說了?如果不會作詩就不要出來丟人了,想要花燈,自己出錢買就是了。我看你們二位應該都是出得起大價兒的人吧,把平常魚肉百姓的那些銀子拿出那麽一丁點不就夠了?”


    “你究竟是哪家的女子?竟敢跟本王這麽說話?!”真是氣死他了,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自己說話呢,這女人是不是不想要她自己的那條命了?


    “你管我是哪家的呢?不會作詩就趕緊滾迴家去好好學學吧,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葉舒楠的話讓在場圍觀的百姓都是哄笑出聲,再看台上的兩個人眼睛裏都已經要噴出火了,葉舒楠嘴角閃過一絲笑痕,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站在葉舒楠旁邊的侍女見勢不好,連忙拉著葉舒楠欲走,一邊勸道:“小姐不要說了,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看看吧。”台上這兩位可都是不好得罪的,再這麽下去一定會出事的。


    但是台上的那兩個人哪裏就那麽容易允許他們離開,隻聽那個剛剛自稱‘本王’的男子指著葉舒楠怒聲道:“你還想走?沒那麽容易,本王從來不打女人,但是現在看來今天要破例了。”然後對他身後的侍衛道:“把那個女人給本王抓住!”


    台上的另一位公子衝他大喊道:“溫塔銳,你別跟我搶,這個女人由我來教訓。”


    那個叫溫塔銳的男子迴了他一句什麽,但是葉舒楠已經聽不清了,她心中暗道:姓溫塔?那他就是皇室中人,但越照國的國君隻有溫塔也彥一個兒子,那他是……?


    還未等她理出什麽頭緒,她旁邊的侍女已經把她拉走,試圖離開這裏,但是密集圍觀的百姓們阻攔了她們的去路,而後麵那兩位公子的侍衛已經追了上來,很快跟那幾個侍女交起手來。


    台上的溫塔銳目光犀利地看著跟自己侍衛交手的幾個侍女,這幾個侍女的功夫都不簡單啊,比之自己的侍衛可絲毫不差。


    雖然這幾個侍女都是溫塔也彥精挑細選出來的,但終究寡不敵眾,很快便處於劣勢。眼看著葉舒楠就要被那兩位公子的侍衛抓住,被溫塔也彥安排隱在暗處保護的暗衛終於現身,跟那些侍衛纏鬥在了一起。


    葉舒楠見狀,心中雀躍,太好了,這可是稍縱即逝的時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隨即轉身往人群外圍走去。


    “不好了,小姐,快抓住她!”有侍女注意到葉舒楠已經準備悄悄溜走,心中著急,對著自己的同伴大喊道。


    但此時她們亦是有心無力,被這兩位公子的侍衛糾纏著,根本就脫不了身。更何況這裏人這麽多,擠都擠不出去,她們隻能幹著急,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在她們總算明白,剛剛葉舒楠為什麽會那麽出言挑釁台上的兩位公子了,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現下該怎麽辦?


    她們在這邊幹著急,葉舒楠卻已經擠出了人群,她現在必須抓緊一切時間盡快離開這裏,好在這段時間都有好好吃飯,身體養得還不錯,此刻她覺得自己的身上仿佛充滿了力量。


    葉舒楠跑著衝進附近一間成衣鋪,隨便拿起一套衣裙,拔下自己頭上的玉釵遞給已然驚呆的掌櫃,“這個釵子給你,足夠買下你這一間店鋪的了。”說完徑直跑進裏間迅速換好了衣服,然後又火速離開。


    那成衣鋪的掌櫃看向一旁同樣目瞪口呆的夥計,猶豫地問道:“剛剛……你看到有人出去了嗎?”


    夥計緩緩點頭,“看到了,她給的玉釵,不正在您的手裏嗎?”


    葉舒楠出了成衣鋪就往剛剛相反的方向跑,雖然她不知道前麵是哪裏,但是現在隻要能逃離溫塔也彥就行,以後的時候以後再說。


    眼看著前麵就是城門了,葉舒楠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離開了京城之後,溫塔也彥就不好找自己了吧,那無異於大海撈針啊,葉舒楠幾乎要大唿讚美主了。


    但是下一刻,她臉上的笑意就僵住了,等等,那是誰?這不是剛剛在台上爭那個花燈的男子嗎?就是自稱‘本王’的那個,天啊,他怎麽會在這裏?主啊,剛剛的一切,你都是在耍我嗎?


    葉舒楠心下一定,轉身就往別的方向跑,可是下一刻自己的衣領已經被人拽住,隻聽到耳邊傳來男人惡狠狠的聲音,“還想跑?你跑得掉嗎?”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葉舒楠向來能屈能伸!隻見葉舒楠一咬牙,麵上滿是歉疚的笑意,轉迴身來看著那男子道:“真是抱歉,其實……我腦子有病,剛剛不知為什麽就突然發病了,對公子你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話,我跟你道歉。”


    “道歉?想讓本王就這麽放過你?沒門,不僅沒門,連窗戶都沒有。你以為本王傻,沒看出來啊,你就是想利用我逃開你身邊那些看守你的人是不是?本王可不是可以任人利用的主兒。現在擺在你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本王把你交給剛剛跟在你身邊那些看守你的人;另一條是,你跟本王走,為你做的那些事兒贖罪。”


    “還有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葉舒楠知道在這人麵前是跑不掉了,試圖跟他討價還價。


    然而她得到的迴答是否定的,“快點選吧,再晚,那些人就要追上來了,到時候你想跑都跑不掉了。”


    “我跟你走。”葉舒楠沉默了片刻之後,輕聲道。


    這一次自己逃跑失敗了,也就意外著之前全部的努力都白費了,自己已經失去了他的信任。如果再次迴到溫塔也彥那裏,他對自己的看守一定會比以前更加嚴密,自己隻怕就再也沒有逃跑的機會了,而且溫塔也彥現在對自己來說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而跟著這個人走,自己還能繼續尋找逃走的機會。


    “好,那你可要做好準備了,得罪本王的人通常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溫塔銳看著葉舒楠笑得很是得意。


    接下來,他一把攬住葉舒楠的腰身,驚得葉舒楠下意識地往後躲,“你要幹什麽?”


    “帶你迴我的府邸啊,你想繼續呆著這裏,等著他們來抓你?”


    還未等葉舒楠迴答,溫塔銳已經攬著她飛身而去,這個時候葉舒楠是多麽羨慕那些懂得輕功的人,如果自己也會輕功的話,這個時候早就已經逃掉了。


    “喂,你到底是什麽人?”溫塔銳側過臉來看著葉舒楠問道。


    而此時的葉舒楠卻神色倦怠,為了逃跑她已經耗費了自己全部的體力,這個時候她的失望達到了頂點,不光身體累,心也累,她已經不想開口說話了。


    但溫塔銳可沒有這麽好心放過她,於是在她的耳邊威脅道:“如果你不說,我就把你從這裏扔下去,雖然不至於喪命,摔斷個胳膊腿兒什麽的,還是很有可能的。”


    葉舒楠暗暗歎了一口氣,懶懶道:“你怕不怕得罪溫塔也彥?”


    溫塔銳聞言眉頭一挑,“我道你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勞駕那麽多高手看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你,原來你是溫塔也彥的人啊?說說看,你怎麽得罪他了?”


    葉舒楠微微閉上眼睛,“可以等我們下去之後再說嗎?”


    溫塔銳又想對她說什麽,但是他感覺到臂彎裏的身子一軟,在側過頭去看,葉舒楠已經睡著了。他不禁詫異道:“你這什麽功夫啊?說睡就睡,也太隨便了吧?”


    葉舒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不遠處的桌旁坐著一個男人,正在盯著自己看。葉舒楠一下子坐起來,下意識地擁緊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她在努力迴憶之前發生了些什麽。


    “我很想知道你剛剛究竟夢到了些什麽,有那麽可怕嗎?”溫塔銳盯著麵前麵色蒼白渾身冷汗的葉舒楠問道。


    她想起來了,這個男人是把自己帶走的那一個,溫塔也彥現在應該正忙著找自己。


    “你想讓我做什麽?”葉舒楠知道自己讓這個男人當眾失了麵子,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不過他跟溫塔也彥究竟是什麽關係?他會向溫塔也彥出賣自己嗎?


    “做什麽?!”提到這件事,溫塔銳終於爆發了,“你讓我在那麽多人麵前丟臉,本王以後還怎麽混啊?還有,最重要的是,本王最終沒能拿到那盞琉璃花燈,本王答應了要把花燈送給煙兒的,以後本王還怎麽去見她啊?”


    葉舒楠從他的話裏抓到了重點,所以讓他在眾人麵前丟臉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讓他在那位叫煙兒的女子麵前失了信用,從而失去了得到她芳心的機會。


    “如果我能幫王爺你獲得那位煙兒姑娘的芳心,王爺是不是就能放我走呢?”所謂打蛇打七寸,葉舒楠一下子就抓到了溫塔銳在意的事情。


    果然,溫塔銳聽到葉舒楠的話瞬間兩眼放光,“真的?你真的能幫我得到煙兒的芳心?”


    葉舒楠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在這方麵我可是行家。”


    “好,若你真的能讓我得到煙兒的芳心,我就放你走。”


    “哎,等一下,有一件事我們得事先說好,這個所謂得到芳心是個什麽標準,是抱到她就算呢?還是吻到她算,還是要上了床才算。”


    溫塔銳紅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葉舒楠,“你一個女子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樣。


    葉舒楠微微一笑,不會吧,這還是一個良家男子呢?看在他那麽努力要為那個名叫煙兒的姑娘爭那盞花燈的份兒上,自己就幫幫他吧,同時也能助自己逃離這裏,何樂而不為呢?


    但是下一刻,葉舒楠臉上的笑就維持不住了。因為她聽到溫塔銳用十分溫柔和煦的聲音說:“正好我的身邊缺一個貼身伺候的侍女,就由你來頂替吧。”


    從此這溫塔銳的南柃別院裏就多了一位侍女,而且是溫塔銳的貼身侍女。葉舒楠不禁悲從中來,自己怎麽就淪落到了這一步?


    “說真的,你跟溫塔也彥到底是什麽關係?”溫塔銳側過頭去看向正在旁邊研磨的葉舒楠問道。


    葉舒楠抬起頭,淡淡地看了溫塔銳一眼,道:“你的墨滴在畫上了。”


    溫塔銳低頭一看,可不是,剛畫了一半的畫像,都被這一滴墨給毀了。


    “你還沒說,你跟溫塔也彥究竟是什麽關係呢。”溫塔銳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筆,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眯眼看著葉舒楠,“你的臉是易容過的吧?為什麽要易容?”


    葉舒楠依舊緩緩研磨,淡淡開口,“我跟溫塔也彥……是仇人關係,至於為什麽要易容?是他怕我被什麽人認出來吧。”自己的臉上並沒有被貼上另一層皮,她隻知道那個人在自己的臉上搗鼓了半天,然後自己的臉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她也嚐試洗過了,根本就洗不掉。


    仇人關係?自己看可不像,昨天晚上自己見到她的時候,她無論是身上穿的,還是頭上戴的,都不是普通凡品。如果她真的是溫塔也彥的仇人,溫塔也彥怎麽可能會給她那麽好的待遇,還讓她去逛秋燈節?她沒有跟自己說實話。


    “那你叫什麽名字,你總能說吧,我總不能不知道我貼身侍女的名字吧?”溫塔銳用審視的眼光看著葉舒楠。


    葉舒楠研磨的手終於停頓了一下,沉聲道:“南予。”


    “南予?哪兩個字?你寫下來給我看看。”


    葉舒楠提筆蘸墨,在宣紙上寫下‘南予’兩個字。


    溫塔銳輕輕點頭,“你的字寫得還挺好看的,你姓南?倒不是一個常見的姓。”這一定不是她的真名,好啊,等著吧,我會搞清楚你的身份的。


    “這畫你是要送給那位煙兒姑娘的嗎?”葉舒楠轉開了話題。


    “是啊,可是又得重新畫了,明天就是她的生辰了,我沒能拿到那盞琉璃花燈,隻能送她畫像做禮物了。”


    葉舒楠心中暗道:這個溫塔銳倒還有些悟性,知道不能光用金銀珠寶打動女孩子,可是畫像這一招貌似效果也不怎麽明顯吧?


    “王爺啊,這個送禮跟追女人一樣都講究投其所好。比如說吧,如果她是一個喜歡珠寶首飾的人,那你就送一幅畫,當然不能討得她的歡心,她可能還覺得你堂堂一個王爺也太小氣了。但如果她是一個渴求浪漫心動的女子,那你就要多用點花招了,這畫像隻怕不怎麽行。”且讓姐姐我來教教你吧,好歹以前那麽多電視劇也不是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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