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葉舒楠這般神情,綺雲等在一旁圍觀的眾人心中便已是明了,在這其中最重要的禮物隻怕就是這架看起來並不怎麽起眼的古琴了。


    葉舒楠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撫上琴弦,手指微動,錚然有聲。那聲音極其清越,似乎能穿破雲層直達九霄之上,震得清塵園裏圍觀的人一時間皆是迴了神。


    “東西完好無損,多謝鏢頭了。”葉舒楠緩緩起身看向那麵色黝黑的鏢頭,輕聲道謝。


    那鏢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謝了,不用謝。”


    葉舒楠轉而看向旁邊的一個侍女道:“你去讓廚房準備一些飯菜來。”然後又是看向那鏢頭道:“弟兄們一路過來也是辛苦了,在這裏稍稍歇息一下,吃頓飯。”


    “不用了。”


    最終葉舒楠仍是讓侍女帶著這些鏢局的人去吃了飯,雨薇忍不住跑到葉舒楠的身邊,小聲問道:“舒兒,這些東西真的是別人送給你的啊?”


    葉舒楠含笑點了點頭。


    “究竟是誰送你的啊?這麽多寶貝,每一個看起來都那麽精致。”這所有的東西加到一塊兒,那可真是價值不菲啊。


    溫塔銳亦是識貨之人,隨手抓起一個玉擺件,仔細觀察了一下,含笑道:“這裏麵的很多東西就算出再多的銀子,你也買不到。”溫塔銳對古玩器物多少也知道一些,這裏麵的很多東西都是古物,早已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了。


    葉舒楠隻是笑了笑,便吩咐人把這些箱子都抬到後院的庫房裏去了。


    “哎,別呀,這麽好的東西,你就都扔到庫房裏去啊?”雨薇連忙道。


    “先在庫房裏放著,等有時間的時候,再看看有什麽能用的。”葉舒楠的目光在那些箱子上挨個掃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道:“隻怕沒有多少是真的能用得上的。”


    說完這句話,葉舒楠就把手裏的古琴遞給雨竹,道:“你幫我把它放到我房間裏吧,綺雲今日迴門,我們得好好說說話。”說著便是看向綺雲道:“走吧,我們去你房間裏說話。”


    “哦……”綺雲猶是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迴過神來,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葉舒楠和綺雲她們一起離開了中庭,往後院而去。溫塔銳站在那裏看著葉舒楠的背影沉吟了片刻,這才走到洛承裏的身旁,疑惑地問道:“你知道這些東西是誰送她的嗎?”


    此時,清塵園的仆役已經開始把那箱子一個一個地搬到後院的庫房裏去,洛承裏的目光淡淡掃過那些箱子,片刻之後方道:“如果沒有那最後的古琴,或者我還猜不出送來這些東西的人是誰。”還能有誰?一定是鵲翎山上哪個自己都未曾謀麵的男人。


    洛承裏卻是不知道那個人竟有這麽多寶物,而且,他送這些東西給舒楠是什麽意思?


    “那個……舒楠,送你那些東西的人究竟是誰啊?”雨薇猶自忍不住好奇心地問道。


    葉舒楠聞言低頭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麵上含著笑意,輕聲道:“是我在鵲翎山上的一個……朋友。”


    “是教你音馭之術的那個人嗎?”對於這個人,雨薇一直都很好奇。


    葉舒楠點了點頭,笑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送來這些東西,大概是突然發什麽瘋了吧。今天是綺雲迴門的日子,我們是不是該問問綺雲,這新婚三日的感覺怎麽樣?”雨薇見她似乎不願意多說的樣子,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隻是心中仍是存著疑惑,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啊?這突然送給舒楠這麽多東西,是什麽意思?


    綺雲聞言麵上緋紅一片,卻是含笑看著葉舒楠道:“就知道這一趟迴來,你們要拿我開玩笑。”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說真的,綺雲,你跟穆芷語還相處得來嗎?”這也是葉舒楠一直擔心的問題。


    “放心吧,我們相處得還好,現在她的腿已經慢慢好起來了,也不再像前段時間一樣尋死覓活了,對我也挺客氣的。”大概她也覺得前段時間對自己哥哥做的那些事情太過分了吧。


    “那就好。”葉舒楠這才放了心,如果穆芷語不去找綺雲的麻煩,那就不會有什麽事了,穆明軒這個人很耿直忠誠,不會虧待綺雲的。


    幾人聊了一會兒,綺雲便吩咐人把小安兒帶迴他自己的房間裏去了。


    葉舒楠這才開口道:“小安兒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綺雲點點頭,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吩咐侍女把小安兒給帶走的,有些話她不好當著小安兒的麵說。


    “安兒自從到新家之後,一直都不怎麽高興,本來就不喜歡說話的他變得越來越沉默了。你們也知道穆明軒他本來就是一個不怎麽說話的人,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安兒相處。尤其是……”綺雲頓了一下,繼續道:“他整天就拿著翟靖輝送給他的那個玩具抱著不撒手,我真的很擔心。”


    葉舒楠自然明白綺雲究竟擔心什麽,穆明軒本來就不是小安兒的親生父親,而且他們兩個一個大人一個孩子都不愛說話,尤其是穆明軒也不會哄小孩子開心,他們兩個相處本來就存在問題。現在又出現一個小安兒的親生父親橫亙在他們中間,他們兩個相處起來就更不容易了。


    可是葉舒楠也不知道該對綺雲說些什麽,她對這個事情也是束手無策,隻希望穆明軒能盡快找到自己作為一個父親的角色吧。


    綺雲她們一直在清塵園裏呆到用過晚膳,小安兒亦是呆在自己的房間不願意離開。


    葉舒楠看著坐在床上的小安兒,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這才在他的身旁坐下,“為什麽不願意跟娘親還有爹爹一塊兒迴家?”


    小安兒仍舊低著頭擺弄著自己手裏的玩具,聲音低低的,帶著些委屈,“那是他們的家,不是安兒的家。”


    葉舒楠陡然覺得心酸,小安兒是一個十分懂事的孩子,同時他還很敏感,這個時候他應該是極其沒有安全感的。


    隻見葉舒楠蹲在小安兒的麵前,看著他的眼睛道:“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呢?那也是你的家啊。”


    小安兒卻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安兒,我知道你是喜歡穆叔叔的,他也很喜歡你,但是……你們兩個都不善於表達這種情感。就像是你一直拿著你親生父親給你的玩具,穆叔叔心裏也會傷心,他也會想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我沒有不喜歡穆叔叔……”


    “我知道,但是穆叔叔不知道是不是?盡管穆叔叔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但是你嚐試著把他看成你的親生父親好嗎?他也會把你看做他的親生的孩子的,好不好?”葉舒楠伸手摸了摸小安兒的腦袋,柔聲道。


    低頭沉默了片刻之後,小安兒終於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葉舒楠站起身來吧小安兒摟進懷中,輕聲道:“安兒最乖了。”


    夜晚來臨,冷風淩厲,葉舒楠送綺雲他們上了馬車,看著馬車走遠,葉舒楠輕歎了一口氣,正欲轉身迴去,卻是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轉過身一看,但見一人一馬朝這裏疾馳而來,雖然夜色中看不清那人麵容,可是那月白色的披風在黑夜中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葉舒楠一時也不再挪動腳步,就這麽看著那人策馬而來。


    勒緊韁繩,司空詹白從馬背上躍身而下,一手把韁繩遞到門口站著的守衛手中,另一手已然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轉而給葉舒楠披在身上。


    “風這麽大,怎麽站在這裏?”司空詹白說著,就伸手握住葉舒楠的手牽著她走進清塵園的大門。


    雖然剛在冷風中疾馳,但是司空詹白的手心卻依舊是溫熱的,葉舒楠感受到手上傳遞來的溫度,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剛送綺雲和穆明軒離開。”


    司空詹白應了一聲,“嗯,我記得,今天是綺雲姑娘迴門的日子。”說著便是側頭看向葉舒楠,“穆大夫今日一定是滿麵春風的,她終於得償所願娶到綺雲姑娘了。”


    葉舒楠心道:你這話裏的暗示意味還可以再明顯一點嗎?


    走到後院,司空詹白這才狀似無意地問了一聲,“聽說今日有人給你送了份大禮,不打算讓我也開開眼界?”


    難為他忍到現在才開口,今日一整天不都為了這件事心神不寧的嗎?


    “你想看?在庫房裏,你自己去看吧。”葉舒楠語氣淡淡的。


    司空詹白卻是不說話,他以為舒兒恢複記憶之後,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對自己總有些不信任,他以為他們兩個一起經曆了這麽多,舒兒不會有什麽事情想要瞞著自己,當初就連她是異世之人這樣的事情,她都跟自己坦白了,為什麽她卻不願意跟自己說一說鵲翎山上那個神秘的男人呢?


    一時間,兩人都是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壓抑。


    葉舒楠終於忍不住,淡淡一笑,“你幹脆直接說你吃醋了不是更好,幹什麽這樣鬧別扭?”


    司空詹白聞言亦是一笑,伸手捏了捏葉舒楠的手背,輕聲道:“你知道?”


    “我如何不知?你身上這麽大的酸味。”葉舒楠一邊說著,一邊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中小狐狸聽到門口的動靜,懶懶地抬起頭來看了他們二人一眼,便又繼續去睡了。


    “舒兒,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那能不能跟我說說你跟那個人之間的事情?他這突然送你這麽多東西是為了什麽?”就連那小狐狸和舒兒隨身帶著的玉笛都是那個人送的,司空詹白怎麽能不在意呢?


    葉舒楠微微一笑,走到那架古琴旁,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琴身,手指無意間碰到上麵雕刻的蓮花圖案,感覺到指下的觸感不對,葉舒楠仔細一看,這琴身上竟然有一個暗格。


    拉開暗格,卻發現裏麵夾著一封信,葉舒楠麵上浮起一絲笑意,大概也隻有那個人會把各自己的信夾在這暗格中吧?


    看到葉舒楠從琴身出取出一封信,司空詹白亦是一愣,但看葉舒楠的表情,便知道這封信是那個男人寫給她的。


    信紙上,那字跡輕靈飄逸,正如它的主人一般,自有一番光華難掩的氣度,看完手上的信,葉舒楠轉而看向仍舊一臉別扭的司空詹白,揚了揚手中的信,輕笑著道:“我手中的這封信,你想不想看?”


    司空詹白心中一動,卻是沉吟了片刻之後道:“這是他寫給你的信,我若是看了,隻怕是不好吧?”


    葉舒楠走到司空詹白的身邊坐下,把手中的信遞到他的手中,“看吧,這信上有一部分的內容是寫給你的。”


    “寫給我的?”司空詹白疑惑地看著葉舒楠。


    葉舒楠笑道:“信上說,他聽說我們要成親的事情,就送來些東西就算作他這個師父給我準備的嫁妝。”


    “師父?”那應該年紀不小了吧?司空詹白心中的大石頭這才落下,微微鬆了一口氣,原來這段時間自己都在跟一個老頭子吃醋!這樣一想,司空詹白自己都覺得而有些可笑,自己怎麽沒想到呢,能那般擅長音馭之術的人想來年紀也應該不小了。


    當時葉舒楠的下一句話卻是讓司空詹白又是一驚。


    “是啊,師父,雖然我從來不喜歡這樣稱唿他,你能想象你叫一個隻比你大一兩歲的人師父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嗎?”


    “他隻比你大一兩歲啊?”司空詹白下意識地問道。


    “是啊。”葉舒楠點點頭,隨即笑道:“你該不會以為他什麽年紀大得不行的老頭子吧?”


    司空詹白尷尬一笑,隨即低下頭去仔細看自己手中的信。


    其實準確來說,這封信是寫給他們兩個的。司空詹白看完手中的信,心中暗道:這小子竟然還敢威脅我,若是我待舒兒不好,他就會把舒兒帶走。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真的對舒兒有什麽心思不成?再說了,自己怎麽可能會待舒兒不好?


    “說真的,他是喜歡你吧?否則怎麽會寫出這種話來?”司空詹白把手中的信遞給葉舒楠。


    “他故意的,你還看不出來?他那個人最是壞心眼兒……算了,看在他送我那麽多東西的份兒上,我今兒就不說他壞話了,我知道你對他很好奇,但是我卻不能跟你多說,這是我們約定好了的,我不能把他的事情告訴別的任何人,我要遵守我的承諾。”葉舒楠看著司空詹白的眼睛,認真道:“你也不用瞎想,我們之間就是亦師亦友的關係,無論是他對我,還是我對他,都沒有別的心思,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司空詹白看著麵前葉舒楠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心中安穩下來,伸手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輕歎了一口氣道:“舒兒,我知道我是太疑心了些,但,我真的很怕會失去你。”


    葉舒楠亦是伸手拍了拍司空詹白的肩膀,輕笑道:“我知道,詹白。”


    “聽說他送了你很多價值連城的寶貝,其中還有不少是孤品?他倒是真舍得。”口氣裏難免還是帶了酸味兒。


    葉舒楠抬起頭看著司空詹白,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道:“還吃醋呢?都跟你解釋清楚了。再說了,這可是他送來的嫁妝,不也是為了恭賀我們嗎?不過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他竟然有這些東西。”


    “你不是說鵲翎山上的人都是避世而居的嗎?也許是以前他們的先人留下來的東西吧。”


    葉舒楠點了點頭,又是問道:“今日這麽晚過來,是不是因為越照國那邊的戰事?司空千融打算對越照國動手了?”


    “太甫國已經跟越照國開戰了,風禦國那邊也有了動靜,我們昊澤不可能沒有行動的,不久之後,越照和昊澤的邊境就會出現動亂,到那時我們昊澤就可以出兵。”說完這話,司空詹白看著葉舒楠道:“所以,我們得趕在我上戰場之前拜了堂,成了親。”


    葉舒楠笑得無辜,“那可不行,萬一我這剛成了親,就做了寡婦怎麽辦?等你從戰場上迴來再說吧。”


    司空詹白亦是笑道:“你可別再敷衍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成為寡婦的,我也舍不得在九泉之下,看你一個孤苦伶仃地活在這世上不是?”


    “那可說不準。”葉舒楠說著就要從司空詹白的懷中退出來。


    司空詹白卻是抱緊了不放,同時笑道:“好了,騙你的,我已經跟皇上說好了,這一次不會讓我去戰場的,畢竟這一仗就算還麽有開打,勝敗已經很明了了,而且,總要給其他將士一些機會不是?”


    這話說的,麻煩謙虛一點唄,世子殿下。


    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開始忙碌著采辦年貨,清塵園中也是忙碌個不停,到了年底,傾城色和解語閣也要查一次賬,葉舒楠這兩天一直都呆在自己的書房中,連飯都是在書房裏吃的。


    “今天的收成怎麽樣?”雨薇端了茶進來給葉舒楠放在桌上。


    葉舒楠笑著點了點頭,“還不錯。”


    “舒楠,你有沒有想過多開幾間店,像溫塔銳那樣的,富可敵國,就算皇上都拿你沒辦法。”


    葉舒楠卻是搖搖頭,“我可沒那個雄心,再說,我這個太懶了,顧不了那麽多。要不,你來?正好你現在也沒事幹,可以好好向溫塔銳取取經。”


    “說到溫塔銳,他今天又跟那位凝煙姑娘一起出去了,你說他是不是傻啊?那凝煙姑娘什麽心思,他難道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嗎?”說什麽偶然遇到,全都是鬼扯。


    “你管他做什麽,他那個人從來都是想一出做一出的,隻是可憐了笑笑小姑娘,我看她現在臉上都沒有笑容了,溫塔銳啊,萬一笑笑小姑娘真的放棄他了,有他後悔的時候。”


    雨薇隻是點點頭沒有應聲,片刻之後,突然想到什麽,雙眼放光地盯著葉舒楠,開口道:“不如我們叫上綺雲他們一起去峪珍樓吧,我聽說他們那裏新出了幾種菜品,我們一起去嚐嚐?”


    “我不去,你們去吧。”


    雨薇卻是上前合上葉舒楠麵前的賬本,挽著她的胳膊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走吧,你看賬本都看了幾天了,我們一起出去吃一頓好的,聽說峪珍樓最新出的寄養菜品都不錯,我們都還沒去嚐過呢。”


    葉舒楠無奈地戳了一下雨薇的腦袋,“你啊,就是提到吃有興致。”還好,雨薇已經完全從她跟崔晗行的那段感情裏走出來了,又恢複成了以前那個活潑熱情的雨薇,就是這樣的她才可愛啊。


    “好吧,我們一起去。”


    結果一行人便是乘了兩輛馬車浩浩蕩蕩駛出了清塵園,葉舒楠他們的那一輛馬車先是去了穆明軒的醫館去接他們,雨薇和洛承裏他們直接去了峪珍樓。


    好在這時候並不是飯點,平時賓客盈門的峪珍樓,並沒有多少客人。


    “客官裏麵請。”酒樓裏的小廝極有眼色地把雨薇他們往樓上的雅間請,葉舒楠和雨薇她們也都是這峪珍樓的老主顧了,所以這裏的掌櫃和小廝們對她們都很熟悉。


    “這綺雲姑娘自成親之後也沒來過,小的都沒有機會向她道一聲恭喜。”那小廝一邊在前領路,一邊道。


    “你這聲恭喜先放著,等會兒她就過來,你自己跟她說……”


    “呦……崔老爺、崔夫人……”身後傳來掌櫃殷勤招唿的聲音。


    雨薇聞言下意識地轉過身去,往後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自己跟他們家還真是孽緣,怎麽走到哪裏都能碰上?


    而那邊崔家的人也是看到了他們,溫塔銳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開口道:“呦,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啊,這個時辰,竟也能在酒樓碰上?”


    洛承裏看了一下他們身後跟著的侍女手裏提著的東西,想來這一家是出來買年貨的,順便來這裏吃點東西。


    這下這酒樓的掌櫃也有些尷尬了,怎麽偏偏讓這兩撥人給撞到一起了,他們該不會在自己這酒樓裏吵起來吧?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洛承裏側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雨薇道:“我們先上去吧,等會兒舒楠他們就過來了。”


    雨薇這才收迴自己放在崔欣彤身上的目光,輕聲應道:“好。”她現在仍在懷疑雪神祭那日,把自己推向火堆的人就是崔欣彤,或者也有可能像舒楠說的那樣,是沈柔。自己真是一見到他們崔家人就倒黴。


    崔欣彤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是被崔晗行沉聲喝止,“如果你不想再當眾丟臉的話,就什麽也別說。”


    崔欣彤這才收迴了原本已經含在喉嚨口的話,她真是一看到這些人就來火。自從上次自己在解語閣門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給她們道歉之後,公公和婆婆就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整天挑自己的錯處,不時還拿出那件事情來說事兒,諷刺自己。


    要不是自己父親的身份放在那裏,他們不敢對自己怎麽樣,不然的話,他們早就找了由頭休了自己了。搞得自己在夫家,矮了所有人一截兒,什麽人都能拿那件事來刺自己,光是想想心裏就憋屈極了。


    “父親,母親,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吃吧。”一旁的沈柔怯怯地來口道。


    崔閣老卻是沉聲道:“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吃,有什麽好避諱的。”說完之後,又是轉過頭看了崔晗行一眼。


    自己這個兒子啊,什麽都好,就是用情太深,整個崔府上下誰看不出來,他對那個雨薇姑娘舊情難忘。好在他現在已經入朝為官了,看皇上的意思,應該是要重用晗兒,這樣也好,省得他整天把心思放在那個雨薇的身上了。


    沒多久的功夫,葉舒楠便接了綺雲他們一起過來,這邊剛下了馬車,走進峪珍樓的門口,就看到坐在那裏的崔晗行。


    看到崔晗行綺雲也是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葉舒楠,卻見葉舒楠隻當做沒有看到崔晗行繼續往前走。


    “葉姑娘,我有些話要跟你說。”崔晗行起身喚住了葉舒楠。


    葉舒楠點了點頭,然後對綺雲他們道:“你們先上去吧,我跟崔大人在這裏說幾句話。”她已經從司空詹白那裏聽說了,崔晗行入朝為官了,雖然他目前還隻是擔任一個不起眼的小官職,但是皇上卻是有意要重用他的。


    也是,他跟司空千融是多年的好友,在司空千融還是王爺的時候,崔晗行就幫過他不少,司空千融怎麽會不重用他呢?


    葉舒楠抬眼看了看樓上,輕聲問道:“該不會你們一家人也到這裏吃飯吧?”


    見對麵站著的崔晗行點了點頭,葉舒楠脫口而出道:“雨薇該不會又碰上你們家人了吧?”


    崔晗行又是點了點頭,然後趕緊加了一句,“你放心,沒發生什麽事兒。”


    “原來你也知道雨薇一碰到你們家人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上次在雪神祭的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想要害雨薇,竟然把她往起火的地方推,就算要不了人命,臉上身上隻怕也要被燒得不輕,心腸真是歹毒。”


    葉舒楠這番話說得毫不留情,崔晗行麵上微微有些難堪,“我知道我們家人對雨薇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也不奢望她的原諒。”


    “那你在這裏等我是為了什麽?”


    “我想再跟雨薇見一麵,我知道她不願意再見我了,葉姑娘你能不能幫幫我?”


    “崔大人,你現在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就不要在惦記著雨薇了,你這樣的話會讓你的妻子和雨薇都很痛苦,你明白嗎?你的妻子,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但是雨薇,她是我的朋友,她好不容易才從你們兩個的感情中走出來,我不希望她再次陷入泥沼中了。”因為周圍有人,所以葉舒楠是壓低著聲音說出這些話的。


    崔晗行卻已然顧不上這些,麵露痛苦之色,“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葉姑娘,我是真的愛雨薇,我們兩個相處了這麽久,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我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放下她?”


    崔晗行這個樣子,葉舒楠心中也不好受,這才放緩了聲音道:“其實,之前的時候我的確覺得你跟雨薇挺相配的,但是那時候我就在擔心你的父母會不會同意你們兩個的事情,事實證明,你的父母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雨薇,而你也不能因為雨薇而拋棄他們。這是注定了的結果,崔晗行,雨薇已經接受了,想開了,你也不要再糾纏其中了,你這樣的話,隻會讓自己更痛苦。”


    葉舒楠說完之後,並沒有再理會崔晗行,徑直轉身走開,可是就在她轉身之際,崔晗行卻突然開口道:“那你又有沒有想過皇上要賜婚給你和世子殿下的時候,他會是個什麽心情?”


    葉舒楠的身形頓了一下,然後才邁開了腳步走向了樓上的雅間。


    “崔晗行跟你說了些什麽?”葉舒楠一進去,雨薇就這樣問道。


    葉舒楠倒了一杯酒飲下,這才開口道:“他想讓我瞞著你,讓他跟你再見上一麵。”


    雨薇擺擺手道:“算了,我可不想再跟他糾纏在一起了。”


    “放心,我沒答應他。”葉舒楠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麵前的桌子上。


    在熱熱鬧鬧的氣氛中,終於迎來了除夕。


    皇宮裏此時也正在忙忙碌碌地準備著,一年一次的除夕宮宴照例要交給皇後來安排,姚絲雪將近半個月都在忙這個事情,不過她喜歡這樣忙碌著,隻有這樣,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昊澤國的皇後,是司空千融的妻子。


    馬車停下,葉舒楠被司空詹白抱下了馬車,前麵那輛馬車裏的澹王也已經下了馬車,此時正笑著看向他們二人。


    被澹王這麽一笑,葉舒楠麵上忍不住微微一紅,下意識地就鬆開了司空詹白的手。


    司空詹白卻又迅速把她的手握住,含笑道:“今天晚上就正是賜婚了,賜婚聖旨一下,你就再也跑不了了。”


    除夕之夜,皇宮裏四處都點了燈籠,望過去時,眼前一片朦朧光暈,這時候的皇宮卻是比平日裏柔和了幾分。


    “舒兒,賜婚聖旨一下,過不了多久,你可就要喊我一聲‘父王’了,要不要先叫一下試試?”澹王看著葉舒楠笑道。


    葉舒楠亦是麵含笑意,“這可不能亂試。”


    走過宮道,一路進入大殿,殿中已然坐了不少的皇親國戚,姚絲雪的父親亦是坐在玉階之下上首的位置。


    看到葉舒楠和司空詹白他們進來,姚丞相的目光先是在葉舒楠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後才跟澹王開口寒暄。


    葉舒楠自然看得出他眼神裏對自己的不喜歡,但是這個姚丞相本就是個跟自己無關的人,他喜不喜歡自己也沒什麽重要的。


    而葉舒楠的出現不止引起了姚丞相一人的注意,殿裏的所有人都是在似有若無地打量著她,按理說,葉舒楠一個平民女子是不能出現在皇宮的除夕宮宴上的,這一次皇上召她入宮列席除夕宮宴,想必一定是有原因的。


    難道是……?難怪前段時間澹王殿下說自己的兒媳婦就要進門了,卻原來這件事已經定下了。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門口響起太監尖著嗓子的通報聲,殿中的眾人頓時起身低頭躬身行禮。


    看到那繡著鳳凰的大紅裙擺從自己的麵前拖過,葉舒楠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腦海裏不禁浮現出自己第一次見到姚絲雪時的情景,真是恍若隔世。


    司空千融目光掃過殿中的各位王公大臣,亦是在葉舒楠的身上稍作停留,隻是片刻,便已經移開了目光。


    葉舒楠亦是沒有看向玉階之上,龍袍加身的司空千融,此刻坐在玉階之上的那個人已經不是在茶樓與自己坐談的司空千融了,他是昊澤國的皇帝,是站在至高之處,冷漠而孤寂的人。


    那紅色的蠟燭映出一室的熱鬧,但是這熱鬧卻隻是流於表象,官場上有哪一個人不是如履薄冰,步步謹慎?就算是那幾個跟司空千融同父異母的王爺,何嚐不是擔憂一步走錯,步步錯?


    司空千融舉起麵前的酒杯,輕晃了一下杯中透明清涼的酒水,酒香立刻四散溢出,嘴角似有若無地浮現一絲笑意,司空千融舉杯飲盡杯中那醇香的酒水。


    手中的酒杯握緊又鬆開,鬆開有握緊,反複幾次,司空千融這才開口道:“朕今天還有一件喜事要告知各位愛卿。”


    一時間大殿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是看向司空千融。


    姚絲雪一身大紅鳳袍,妝容精致地坐在司空千融的旁邊,對於他要說的事情,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猜測出的答案,她的手亦是下意識地悄悄握緊。


    耳邊聽得司空千融沉穩渾厚的聲音,“朕要賜婚給澹王世子和葉舒楠葉姑娘。”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麵上皆是很平靜,沒有人感到絲毫的驚訝,這本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在先皇在世的時候,澹王世子就說過非葉舒楠不娶的話,折騰了這麽久,終於下了賜婚的聖旨,有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司空詹白牽起葉舒楠的手跪在大殿中央,耳邊聽得太監宣讀那冗長的賜婚聖旨,葉舒楠心中亦是一片平靜,在她的心中,跟司空詹白成親是一定的事情,隻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而與此同時,她腦海裏卻忽然想起,那日在峪珍樓,崔晗行最後跟她說的那句話。


    聖旨宣讀完畢,司空詹白攜著葉舒楠謝恩領旨,在接過聖旨的那一刹那,司空詹白的心中這才踏實了,同時心中暗自想著,一定要盡快把婚禮給辦了,免得再節外生枝。


    司空千融看著玉階下領旨謝恩的二人,心中卻是湧起了一陣酸澀。


    想起當初,她為自己出謀劃策,一步步接近這個皇位,而自己登上皇位之後,第一件為她做的事情,卻是下了這道賜婚的聖旨。


    司空千融嘴角不禁浮起一絲苦笑,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吧?自己這個皇帝能為她做的竟隻有這個。當初,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愛上她的呢?記不清了,大約是在司空詹白出現之前把,可是那時候自己還不覺得,直到看清楚了她跟司空詹白的感情,自己這才驚覺自己的心意,卻為時已晚。


    其實就算不晚,她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有關於這一點,司空千融心裏也很清楚。她不可能會嫁給一個皇帝,她怎麽可能忍受自己的夫君有三妻四妾?所以,司空詹白應該慶幸自己不是一個皇子。


    “皇上……”感覺到手背上柔軟的觸感,司空千融轉過頭去看坐在自己旁邊的人。


    卻是姚絲雪伸手覆上了司空千融的手背,阻止了他欲舉起酒杯的手,“皇上,酒要慢些喝才好。”


    司空千融收迴自己的手,輕聲道:“一年也隻這一次而已,朕也想偶爾不理智一迴。”


    姚絲雪頓時語塞,偶爾的不理智也全都是為了那個女人,平日裏的他理智冷靜到不像一個正常人,也許皇帝都是這樣的,隻有這樣才不可能被人看穿。有的時候,姚絲雪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坐在皇後位置上的那個人是葉舒楠,皇上會怎麽樣對她呢?也會像對自己一樣,那麽冷漠疏離嗎?


    姚絲雪心中這麽想著,便是向葉舒楠的方向看去,隻見司空詹白傾身在她的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她嘴角微微泛出一絲柔和笑意,麵頰上亦是浮起一絲紅暈,看起來那麽美好動人。那是一個幸福的女人才會擁有的笑容,全天下大概沒有人會質疑司空詹白對她的感情,冬去春來,司空詹白對她的感情何曾變過?如今他們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皇後娘娘,舞姬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開始嗎?”身邊的貼身宮女提醒姚絲雪道。


    姚絲雪這才穩了心神,應道:“開始吧。”


    片刻之後,輕紗舞衣身形窈窕的舞姬們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到大殿的中央,盡管此時殿中燃著炭火,但是葉舒楠想著,這樣輕薄的衣服應該是擋不住絲絲而來的寒氣的。


    但是的確很美,舞動之間,那裙擺如繁花初綻,美麗可人。水袖一甩,翩然若自九天之上飄落的仙子。


    葉舒楠正看得入神,卻猛然偏見那水袖之中有一銀色光芒閃過,心中一凜,還未來及開口,隻見一名舞姬已經足尖點地,飛身往玉階之上的司空千融飛身而去,而在她的手中正是掩映在水袖之下的一把魚腸軟劍。


    “護駕,快,護駕。”站在司空千融身邊的隨侍太監立刻用十分尖利的聲音喊道。


    而與此同時,守在一旁的侍衛已經護在了司空千融的身邊,隻見那舞姬已經跟司空千融身邊的侍衛交上了手。


    而其他一些舞姬也是各自現出了藏在身上的軟劍,齊齊向司空千融刺去。


    場麵一時混亂起來,侍衛們皆是跟那些舞姬交上了手,而一些膽小的官員因為擔心會誤傷,已經躲到了幾案底下。


    葉舒楠摸出自己隨身所帶的玉笛,對司空詹白道:“你去保護皇上,我自己可以。”


    司空千融那次因著要救自己,而被宿炎浦的手下給刺穿了手臂,從那以後他的武功就全廢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說不定他現在也不用如此狼狽。


    司空詹白頓了一下,抬眼看向玉階之上的司空千融,他身旁幾名的侍衛應付起來的確是有些吃力,而從殿外趕進來的侍衛卻是被舞姬們刻意製造的混亂場麵所阻攔……


    ------題外話------


    抱歉,因為電腦壞了,所以更晚了,追文的親們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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