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瑚看了寶玉一眼,微微蹙了蹙眉,暗歎了口氣,寶玉懵懂一團,瞧著卻還不如四歲的墨玉懂事,這讓賈瑚心中格外煩躁。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寶玉出身榮國府,別人說起來不會說寶玉如何如何,隻會說榮國府如何如何?


    他同璉兒無端的被寶玉連累,這讓他如何能不生氣?


    母喪期間,卻來參加宴會,這原就是大不孝的罪過,隻他年紀尚小,若是低調點,卻也不會有人去注意他,可他偏偏大出風頭,將諸位夫人得罪個徹底!


    這可如何是好?!


    第45章 書院


    賈敏見眾人麵色難看, 揚了揚眉,並未說話,隻是接過靜柯遞過來的燕窩粥填補一番, 隨口說道:“母親也莫要憂心了, 寶玉年紀小, 說了混話, 也沒人在意。”


    賈母皺著眉,很是不喜賈敏的態度, 道:“你這是說的哪裏的話,寶玉再是如何,他也是你侄兒。”


    賈敏斂了神色,將碗放在桌麵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她看向賈母,嗤笑了一聲, 道:“母親,女兒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她沒等賈母說話,直接開口道:“您對寶玉保護的太過了。”她皺著眉頭看了寶玉一眼,才道:“你瞧瞧他, 如今念書不成, 練武更是不行,就連經濟亦是一竅不通,如此,您還覺得他日後是會有大造化的麽?”


    “他還小……”賈母囁嚅。


    賈敏冷笑一聲, 指了指賈瑚, 道:“瑚哥兒在寶玉這般大的時候,在做什麽母親可還記得?”她頓了下, 才道:“你這不是愛他,是在害他。”


    賈母看了賈瑚一眼,眼神中卻似是不喜,沉默了片刻,賈母才歎道:“敏兒,我知道你不喜歡王氏,可寶玉卻是你嫡親的侄兒,你卻也不能不管他的。”她見賈敏皺眉,賈母又道:“寶玉他自小就聰明,是有幾分才氣,隻如今她沒有名師教導,這才耽擱了他。”


    “所以呢。”賈敏微垂著眼眸,聲音輕柔溫和。


    “我想著……”


    “母親。”賈敏不等她說完,直接開口道:“我知道您要說什麽,隻不行就是不行,您將寶玉送入青山書院吧。”她知道賈母的意思,無非是想要林如海教導寶玉。


    “那怎麽能行?!”賈母連忙反駁道:“書院很是清苦,寶玉他又如何能受得了?”


    “哈。”賈敏樂道:“您別說的好像他能考上一般。”


    “等等,姑媽。”賈瑚卻是插嘴道:“您是說青山書院的名額麽?”他雙眼發亮,顯然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賈敏饒有趣味的看了賈瑚一眼,矜持的點了點頭,道:“是又如何?”


    這青山書院存在的年頭比大清朝還要長,前朝時,青山書院的山長一直是黎家人,這若是真論起來,這青山書院原就是黎家的產業,他收學生,不論出身,隻要能考過,不論寒門亦或者貴族俱都一視同仁,青山書院在江南一帶很是盛行,屬於數一數二的書院了,很的讀書人敬重。


    京中也是有一座青山書院的,隻名氣卻不顯,畢竟京中有國子監,有同恩書院,大多貴族子弟更是願意家中子弟上國子監,亦或者同恩書院,少有貴族子弟願意去京中青山書院的,畢竟唯有青山書院,是看重才學,而不是背景了。


    更有許多貴族子弟,瞧不起寒門學子,隻覺得在青山學院似是侮辱了人家高貴的出身一般,從而不屑於青山書院。


    卻不知,這些人非不願,而是不能。


    賈敏能夠提出讓寶玉進青山書院,絕對是給了賈家極大的顏麵的,在她看來,稚子無辜,如今寶玉年歲小,若是加以教導,或許尚能夠成大器。


    她算計了寶玉,那給他一個書院的名額,也就不在欠這孩子什麽了。


    一飲一啄,也是定數。


    賈瑚卻是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給賈敏磕了個頭,道:“姑媽,侄兒願意去青山書院,求姑媽成全!”說完又結結實實的給賈敏磕了三個響頭。


    賈母麵色難看的很,她不願讓寶玉去,卻並不等於她願意讓賈瑚搶了寶玉的名額啊,可賈瑚畢竟也是她孫兒,自然不好厚此薄彼,終究沒有說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賈敏又看了賈母一眼,彎唇輕笑道:“好。”她給過賈母機會,可賈母並不願意讓寶玉去受苦,賈瑚聰明乖覺,他既然有這個心,她為何不成全?


    迎春暗暗舒了口氣,她雖不知青山書院如何,可見哥哥這般看重,想來是極好的。


    賈敏見賈瑚喜笑顏開的模樣,輕笑了一聲,道:“你也不必感激我,若非黎昕,我卻也不會有這個名額給你。”


    賈母皺著眉頭,道:“敏兒……寶玉他……”


    “母親。”賈敏有些無奈的攤手道:“您也說了,寶玉如今年歲還小,說了不當的話,也沒人會計較的。”她見賈母似是要生氣的模樣,隻道:“日後您隻管在各府節禮上多走動走動,想來也不防事的。”


    賈母深深的看了賈敏一眼,歎道:“如今也隻有如此了。”她見賈敏沒說話,隻得開口道:“敏兒,你心中有氣我也曉得,隻氣撒完了咱們還是親母女,別因著外人傷了情分,明白麽?”說完她歎了口氣,就帶著邢氏等人告辭離開。


    賈敏看著賈母離開的背影,眼神晦莫難辨。


    卻說賈瑚,他得了這般大的好處,自然是喜笑顏開,賈璉頗為同情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道:“我平日裏出門,聽人說起過青山書院,隻說是那些個寒門子弟才去的地方,端的是窮酸淒苦,那般的地方,又如何有好的先生教導?!”


    賈瑚翻了個白眼,頗為鄙視的看了賈璉一眼,道:“平日裏讓你多念念書,你卻是從來不放在心上,你懂什麽?!”他教訓了賈璉一番,見弟弟頗為不服氣的模樣,又道:“在京中,那青山書院雖比不得國子監,同恩書院名氣大,可國子監那是什麽地方,就連同恩書院亦是官宦貴族子弟雲集之處,若是能進入這兩個書院,自然是好的,這對於日後出仕都是大有益處,可青山書院卻不同,它不論背景不談來曆,隻關心讀書人的學問水平,若是想要科舉入仕,學的真才實學,非青山書院莫屬。”


    從未有人在賈璉跟前說過此事,聽聞賈瑚這麽一解釋,當下就瞪大眼睛,道:“若是這般,哥哥今兒可算是撿到了大便宜的。”


    賈瑚哼了哼,卻也不得不承認,若是憑他如今的水平,想要考上青山書院著實是有些難度的,可誰想到,姑媽竟是會有青山書院的名額,隻是……


    賈赦亦上前說道:“瑚哥兒,既是你求來的名額,自然要好好的念書,莫要辜負了。”


    賈瑚見父親弟弟充滿信任的目光,剛剛那種不確定感漸漸消息,即便學問最差又如何,隻要他多努力些,總是能趕上來的。


    賈赦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才對著賈瑚小聲的說道:“瑚哥兒啊,你說你二叔……”


    賈瑚麵色一黑,咬牙切齒的說道:“二叔定是知道青山書院的好處的。”


    “這可如何是好。”賈赦滿心憂慮,看向賈瑚道:“若是你二叔堅持寶玉去書院,你祖母她……”說完賈赦咬了咬牙,對著賈瑚道:“你放心,這事交給爹!”


    果然不出所料,賈政當聽聞賈母給寶玉辭了青山書院的名額,差點氣撅了過去,他哭道:“母親糊塗!母親隻知同恩,卻不知那青山書院的門檻才是高,若是依著寶玉如今的才學,想要進青山學院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這機緣,又如何能放棄!”


    賈母大驚,連忙問道:“不是說青山書院是些酸儒們的地界兒麽?!”


    “那不過都是些酸話罷了。”賈政歎道。


    賈母皺了皺眉,看向賈政道:“此話可當真?我們榮國府的帖子也不行麽?”


    賈政歎了口氣,道:“母親有所不知,那青山書院自前朝起就是江南有名的書院,每年科舉,前三甲定有出自青山書院的學生。”賈政細細的說給賈母聽,“隻是到了今朝,**當初屠……青山書院牽扯其中,這才慢慢沒落了下來,隻後來,朝廷大量啟用漢官,滿漢一家,而這漢官,不乏出自青山書院的,這才慢慢的恢複過來。”


    賈母皺著眉頭,不知在作何想法,半晌後她才抿了抿唇,道:“瑚哥兒如今也二十出頭了,再去書院怕是有些不大妥當了。”


    賈政心中隱隱一動,卻不敢接話。


    賈母垂著眼眸,哼了一聲,道:“去叫瑚哥兒過來,我有話要說。”


    賈政見鴛鴦離開,他才裝模作樣的說道:“母親是想讓瑚哥兒讓與寶玉麽?”


    “什麽叫做讓?”賈母抬眼,厲聲說道:“這書院的名額原本就是寶玉的,是他強搶了去的。”


    賈政連忙垂頭,躬身說道:“母親說的是。”他略微寬心,能夠將寶玉送入書院,也是他這做父親的一片慈心了。


    賈瑚一見到鴛鴦,就知道出了何事,他冷笑了一聲,道:“哼,我那好二叔,是不是也在老祖宗處。”


    鴛鴦幹笑了聲,給賈瑚和李紈請了安,才垂著眼眸小聲的說道:“大爺,大奶奶,奴婢恍惚聽到似是什麽書院的事兒,也不大真切。”


    賈瑚冷笑一聲,李紈麵露憂愁,她走到賈瑚身邊,輕聲細語的說道:“大爺,若不然妾身去尋父親。”


    賈瑚輕歎了聲,拉著李紈的手,溫聲說道:“苦了你了,隻這事無需勞煩嶽父。”說著跟著鴛鴦離開。


    鴛鴦跟在賈瑚身後,見賈瑚麵有鬱色,輕歎了口氣。


    “鴛鴦姑娘何必歎息。”賈瑚揚了揚眉,“祖母心中隻有寶玉,鴛鴦姑娘想來也明白,又何須歎息。”


    鴛鴦頓了一下,她抿了抿唇,才道:“隻是為大爺傷心。”她望著賈瑚略顯得有些瘦弱的背影,咬了咬牙,想到那個被她壓在心底裏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寶玉啊,你的寵愛就是你的原罪啊!


    第46章 逆鱗


    榮禧堂。


    賈母正靠著錦繡靠枕閉目養神, 聽到小丫頭的通稟聲,抬了抬眼皮兒,就見賈瑚走進裏室, 他跪下來給賈母磕了頭行了禮之後, 才垂首問道:“不知祖母喚孫兒來, 可有什麽吩咐?”


    “瑚哥兒來了啊, 這邊坐著。”賈母拍了拍炕邊,溫聲說道。


    賈政亦是笑著說道:“是啊, 瑚兒,到炕上坐著,別那般拘謹。”他見賈瑚抬眼看他,隻覺得那雙眼睛格外的滲人,訕訕的閉了嘴巴, 又覺得賈瑚態度忒過,暗中羞惱, 隻覺得母親說的對,這賈瑚這般頑劣,目無尊長,那名額原就是妹妹給寶玉的, 卻被賈瑚強搶了去, 如今不過隻是通知他一聲,也算是給了他臉麵的。


    賈母自然是瞧見賈瑚的抵觸的,皺了皺眉,強自按捺下惱意, 溫聲說道:“今兒喚你來, 是有件事情要說與你聽。”


    “祖母吩咐孫兒就是了。”賈瑚低低的應了聲。


    賈母眉心動了動,才故作平淡的說道:“就是那青山書院的名額。”她見賈瑚終於有了反應, 抬頭看她,賈母才歎息的說道:“你是榮國府的長房嫡孫,如今也已成家,你父那般糊塗,每日裏隻知尋歡作樂,又如何當得起……”


    “祖母。”賈瑚聽賈母這般不屑賈赦,為人子又如何能無動無衷,當下跪下磕了頭道:“父親他很好。”至少在賈瑚看來,人無完人,賈瑚不過是在府內胡鬧了些,他從不幹涉他的決定,給了他所能給予的所有體麵了。


    賈母皺眉,隻覺得有些氣悶,可她想要賈瑚自願放棄青山書院的名額,自然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多話,隻得按下不舒坦,道:“你父不作為是事實,如今你們長房當家做主的是你,也是事實。”她看了賈瑚一眼,又道:“你若是此時去了書院,府中一應庶務誰來做主?”她語重心長的勸誡道:“瑚哥兒啊,這滿府上下,俱都離不得你,又如何去書院念書?”


    賈瑚低垂著頭,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他抬起頭,看向賈母,低聲說道:“祖母,孫兒去書院,原也是為了咱們府上。”他見賈母皺眉,似是不喜歡聽的模樣,隻作不知,繼續道:“咱們府上,至孫兒這一輩兒,竟是連一個做官的都沒有了,孫兒每每想起,俱都憂心忡忡。”


    賈母寬慰道:“你能這般想,可見是個懂事的,若是要做官,這還不簡單麽?”她拍了拍賈瑚的手背,道:“你若是有心,明兒就給你捐個五品同知的官位來,總好過你去山上苦讀,到頭來品級卻也不如同知?”她歎息道:“咱們這樣的人家,為官晉位,總比寒門多條門路,既有捷徑,卻又為何要行遠路?”


    賈瑚被賈母的話氣笑了,這捐官入仕能跟科舉入仕比麽?!他扯了扯嘴角,似是牙疼一般,“祖母,孫兒決心已定,寧願是山上受苦,捐官這般好事,還是留給寶玉吧。”


    賈母的麵孔有一瞬間的扭曲,她沉下臉,道:“我這麽說吧,這名額原就是你姑媽給寶玉的,被你搶了來,如今不過是讓你還迴來罷了。”她不在看賈瑚,揮了揮手道:“此事就這般定了,你如今大了,合該為家族分憂解難,寶玉如今正是讀書的年歲,他去青山書院。”


    賈瑚氣紅了眼,他站起身,看向賈母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恨。


    賈母當下將茶杯擲了過去,怒罵道:“你這是什麽眼神!你這是要忤逆麽?!”


    賈瑚並沒有躲,生生受了賈母這一茶杯,當下額角就流了血,鴛鴦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敢在賈母盛怒之下多說什麽,她即便再有臉麵,也終究隻是個丫頭而已。


    “滾開!”


    “大老爺!”門外傳來小丫頭的驚唿聲,“您快放開二爺!”


    賈母皺眉問道:“誰在喧嘩!”


    當下就有小丫頭打簾子進來,道:“是大老爺來了。”她看著賈母,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道:“大老爺抓了寶二爺過來!這會子被大老爺拎在手裏!”


    “什麽?!”賈母大驚失色,當下大怒道:“誰給他的膽子!”說著使勁的拍著桌麵怒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你們父子倆這是要忤逆麽!”


    賈赦拎著寶玉大踏步走進內室,打眼就瞧見賈瑚額角的鮮血直流,怒道:“還不快些來人給大爺包紮!若是他出了問題,我將你們全都發賣出去!”


    賈赦身後跟著的人連忙跑了過去,匆匆要給賈瑚包紮,卻被他拒絕,隻是執拗的跪在地上,磕頭道:“請老太太成全。”


    賈赦是個混不吝的,他梗著脖子,看向賈母,道:“母親,瑚哥兒究竟做錯了什麽,您這般對他!”


    “混賬東西!”賈母大怒,賈赦對她從來孝順,並不敢有絲毫怨言,何曾這般大聲的對她說過話,“你們父子這是要逼死我這老婆子麽!我合該早早的去了,省的來礙著你們的眼了!”她大哭著罵兩人不孝。


    “大哥,你要幹嘛!”賈政大聲說道:“你這是大不孝明白麽!”


    “老祖宗!”賈赦強忍著氣憤,手上不自覺的使了勁兒,惹得寶玉哀嚎出聲。


    賈母連忙道:“你快放開寶玉!”


    賈赦看著狼狽的兒子,眼珠子都有些發紅,他恨聲說道:“寶玉調戲我新買的小娘!”他將寶玉一把摔倒在地上,冷聲說道:“你去給老太太學學,他如何調戲的你。”說著指了指站在他身後的風姿卓越的小娘。


    賈母瞪大眼睛,手指顫抖的指著賈赦說不出話來!


    賈政亦是滿臉的鐵青,他看著跪在地上,衣衫略顯得不整的丫頭,整個人都快要撅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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