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聲音之大,驚起了枝椏上的鳥雀。


    就連重新埋首竹簡的秦王嬴政都下意識皺皺眉。


    平日裏看不出來,趙高的嗓門還挺大。


    嬴政搖頭一笑,不再分神。


    趙高的事情,他想知道隨時可以知道。


    而蓀歌也不能再裝聾作啞,旋即停下腳步,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虛假笑容。


    “趙府令還真是中氣十足。”


    “當宦官可惜了,何不參軍入伍殺敵賺取軍功獲封爵位。”


    趙高忙垂首拱手“右相才是器宇軒昂龍馬精神文韜武略無一不精。”


    “趙高隻盼著能為大王駕好車就一生無憾了。”


    諂媚這門技巧,他無師自通。


    蓀歌不置可否,挑挑眉,明知故問道“不知趙府令尋本相所為何事?”


    “特來向右相請罪。”趙高也不含糊,能屈能伸。


    請罪二字,姿態擺的極低。


    蓀歌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趙高“趙府令還真是慣愛信口胡說。”


    “何錯之有?”


    趙高的頭壓的更低了,聲音也越發謙卑,陪著笑臉“惹右相不悅,就是趙高天大的罪過。”


    倏的,蓀歌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好似,與趙高計較本身就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趙高的脊梁骨從未直起來,向上爬的心氣也從未熄滅。


    這是趙高的生存之道。


    蓀歌頓時沒了興致,不再故意挑事,淡淡道“趙府令會始終忠誠於大王嗎?”


    “自然。”


    “仆對大王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明。”趙府令朝著大殿的方向俯身行禮,斬釘截鐵朗聲迴答。


    蓀歌:這嘴臉,跟她當初求生時一模一樣。


    怪不得她能穿成趙高呢。


    旁人拍馬屁需要學習,她和趙高張嘴就來。


    要不是趙高這個混賬玩意兒幹的事兒太過分,或許還能引為知己,交流諂媚經驗。


    “嗬,天地可鑒日月可明?”


    唐玄宗李隆基也曾指著安祿山的大肚子問腹中裝著什麽東西,安祿山也心不慌氣不亂的說更無餘物,正有赤心耳!


    結果就是,安史之亂。


    所以,無數事實證明花言巧語不可信。


    除了她的花言巧語。


    “趙府令,有個詞叫大奸似忠大偽似真。”


    “當然,本想絕對不是在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罵趙府令。”


    “隻是誠心實意的與趙府令探討學問。”


    趙高臉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


    從前根本看不出右相說話如此尖酸刻薄,能用一句話逼死一個人。


    “趙高學問不及右相。”


    “慚愧。”


    “隻要能讓右相消氣,趙高願做任何事。”


    蓀歌眼睛一亮,瞬間又黯淡。


    總不能說想讓趙高死吧?


    “本相從未生氣,隻是懷疑趙府令對大王的忠心罷了。”


    “趙府令可願立誓,一生忠於大王忠於大秦,絕不生任何忤逆之意,以大王之喜為喜,以大王之憂為憂,否則身首異處,與臭鹹魚作伴,三族皆誅,遺臭萬年。”


    “這樣一來,本相也就能放心了。”


    趙高:……


    莫名其妙!


    這是趙高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大王是他的衣食父母,是他的護身符,沒了大王他什麽都不是,他當然盼著大王好。


    可立誓,他又有些排斥。


    仿佛這些話隻要宣之於口,就會一語成讖。


    鬼神之說,嚇人的很。


    “趙府令不願嗎?”


    “願意願意!”


    趙高退無可退,隻好指天發誓。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順著右相,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罷了,能哄右相消氣,這誓言也不算白發。


    蓀歌滿意至極,伸出手指指著趙高心口“那本相可看著你呢。”


    “生,看著。”


    “死了,做鬼也如影隨形跟著你。”


    明明頭頂太陽高懸,趙高卻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自然自然。”


    趙高慌亂附和。


    直到目送蓀歌的身影越走越遠,趙高還是覺得渾身發冷,恍如立誓那一刻,就有一道陰氣縈繞在他身側。


    不會吧……


    不會老天爺覺得他對大王的忠心是假的吧?


    老天爺快睜開眼睛看看吧。


    他的忠心真的不能再真了。


    趙高對著太陽,拜了三拜,才心有餘悸的朝大殿走去。


    殿內,隻有翻動竹簡的聲音。


    嬴政沒有發問,趙高就安靜的守在一旁。


    一座竹簡小山清空,嬴政活動了下酸疼的手腕,漫不經心道“可解決好了?”


    趙高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將方才的對話複述。


    他能在鹹陽宮立足,憑的就是大王的信任。


    與其等大王從別處聽聞,倒不如他自己主動交代。


    反正,他也沒背著大王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不是不想,主要是他現在位不高權不重膽子也不大。


    勢不如人仰人鼻息的關鍵就是聽話。


    聽罷,嬴政神色怪異。


    昌平君毫無掩飾對趙高的敵意,竟隻是為了敲打趙高?


    這實在不是昌平君一貫的作風。


    往日,昌平君在他麵前可沒如此率性隨意。


    難道,昌平君是察覺到他的懷疑了嗎?


    知他懷疑,就想方設法讓他放心?


    贏政的心頭是滿滿的疑惑。


    但不可否認,疑惑之下是難以忽視的暖意。


    “趙高,右相因何會質疑你對寡人的忠心?”


    趙高臉一白,如喪考妣。


    右相要麽是雞蛋裏挑骨頭,故意針對他。


    要麽就是瞧大王寵信他,眼紅嫉妒,挑撥離間。


    好吧,他自己都認為第二個想法荒謬可笑。


    堂堂右相,嫉妒他一個宦官,三歲小兒也不信。


    “仆不知。”


    趙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不知?”贏政語氣很淡,眉目始終斂著,麵色淡然,無人能瞧清他眸中的思緒。


    隻讓人覺得,他周身極威嚴。


    目光所至,下意識稱臣俯首。


    趙高渾身緊繃,生怕自己磕頭的聲音太響,擾了大王的心情。


    “仆確實不知。”


    趙高咬牙重複。


    贏政眸光森然,瞥了眼趙高,聲音幾乎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既右相與你化幹戈為玉帛,寡人自不會再計較。”


    “右相總歸與旁人不同,日後切記敬著。”


    輔他上位,助他平亂奪權親政,淬毒的匕首下救他性命,獻上造紙術……


    這都是昌平君的功績。


    “仆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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