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郡尉:這條件,他都有些心動了。


    昌平君能在大王身邊十餘年屹立不倒長盛不衰,總是有原因的。


    那可是楚王之位啊。


    “昌平君神勇非常,吾輩楷模。”郡尉斂去心中愕然,發自內心敬服。


    “內應之事,你需細查,能拉攏策反則已,反之無需留情。”蓀歌強調道。


    郡尉頷首稱是。


    郡尉有腦子有手段,查揪內應一事在郢陳,猶如一粒小石子投進大海,隻在表麵漾起一絲眨眼即逝的漣漪。


    蓀歌的各項安排都在有條不紊的繼續進行。


    時光如河流般靜謐流淌,宛如春鳥換羽,新葉漸濃。


    春意深,暖意濃,花滿樹,綠成蔭,淺夏旖旎至。


    魏王假,請降。


    魏地,盡數歸秦,設三川郡。


    蓀歌也在這個春去夏猶清的時節,收到了秦王嬴政的信。


    昌平君可暫歸矣。


    寥寥數字,看的蓀歌心花怒放。


    在她的配合下,郢陳大小事,都會呈於秦王嬴政嬴政的禦案之上。


    因此,即便遠在鹹陽,嬴政亦能對郢陳的安定狀況了如指掌。


    讓她歡喜的是,秦王嬴政還記得二人的約定。


    自己迴和被邀請著迴,感覺大為不同。


    蓀歌美滋滋的收拾行囊,準備迴鹹陽慶賀嬴政統一大業再邁一步,順便打假。


    郡守哭喪著一張臉,如喪考妣。


    怎麽不算生離死別依依不舍呢。


    大王派遣親衛送信,召昌平君返迴鹹陽,這牌麵,當初他到底是犯了什麽蠢認定昌平君昨日黃花的。


    他蠢的就像是那試圖欺辱虎落平陽的狗。


    給他消息的人,害他至此!


    “右相。”郡守扭扭捏捏亦步亦趨跟在蓀歌身後,臉都急紅了,偏偏又不敢開口。


    蓀歌心情好,覺得天藍水清花香草綠,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話。


    連帶著,看郡守都順眼了不少。


    “你不會是想跟本相一道迴鹹陽麵見大王吧?”


    郡守一怔,忙不迭的搖頭。


    他要是無詔迴鹹陽,大王的親衛就能告訴他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右相。”郡守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直挺挺跪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握住蓀歌的小腿,淚水嘩啦啦流,聲音哽咽。


    蓀歌輕咦一聲,很是嫌棄“郡守,此外袍是大王賞的。”


    郡守哭聲一停,自然的掀起了外袍,繼續哭嚎。


    蓀歌:???


    邊界感呢?


    “本相數到三!”蓀歌咬牙切齒。


    郡守瑟縮著鬆開,猶如受氣的小媳婦兒。


    蓀歌滿頭黑線,這架勢,很容易被人誤會的!


    傳出去,好聽嗎?


    這一世,她要留清白在人間!


    身為昌平君,她的每一段纏綿悱惻蕩氣迴腸的緋聞,都會汙染扶蘇的美名。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這幾月的貢獻,有目共睹。”


    “就讓那個傲慢眼瞎粗暴無禮的你,被埋在去歲冬的風雪下吧。”


    “現在的你,是全新的你。”


    “好好幹,本相看好你。”


    “伐楚大業成,本相親自為你請功。”


    這一刻,在郡守眼裏,蓀歌的形象分外高大威武。


    以後誰敢說右相不好,他第一個急。


    “下官感謝右相大恩。”


    “此生唯右相馬首是瞻。”


    蓀歌涼涼道“接風宴上,你也是這麽說的。”


    “這次是真的。”郡守神態虔誠,語氣鄭重。


    蓀歌失笑,不欲深究“那在本相返迴鹹陽這段時間,你別放飛自我胡來。”


    “要不然,大卸八塊!”


    “走吧,別在這兒杵著了,影響本相收拾行囊。”


    “記得把你的衣衫整理整理,把臉上的淚擦幹。”


    蓀歌瞥了眼郡守因為大幅度哭嚎有些鬆鬆垮垮的衣袍,多嘴提醒道。


    一瞧就沒好好健身,不具備任何觀賞性。


    ……


    安排妥當後,蓀歌馬不停蹄的往鹹陽趕。


    來時,風雪撲麵,草木枯敗,空曠而寥落。


    迴時,風和日暖,鬱鬱蔥蔥,鮮活而亮麗。


    鬢毛雪白的駿馬,也好似感受到了蓀歌的好心情,腳下生風,疾馳如閃電。


    嬴政一接到蓀歌揚鞭入鹹陽消息,便命人準備好新鮮的瓜果。


    就是純粹的等著。


    沒有批閱奏章。


    沒有召見朝臣。


    偌大的宮殿,隻為待一人。


    蓀歌風塵仆仆,被迎入殿中。


    “大王,臣迴來了。”


    嬴政雙眸含著笑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數日未見,他竟覺得昌平君更年輕了些,身姿挺闊,眉目舒展,隱有幾分少年郎的肆意飛揚。


    難不成,淮陽的風水養人?


    “沒先迴府休整?”嬴政明知故問,遞給蓀歌一盞溫涼的水。


    蓀歌雙手接過,一飲而盡。


    趕路的人,哪有不渴的。


    “迴鹹陽自然得先入宮拜見大王。”


    嬴政眼角眉梢的笑意加深,蓀歌也大咧咧的笑了笑。


    掃六合時的秦王,真好。


    沒有斑白的雙鬢,沒有因民心未得的失落,沒有因歲月流逝英雄遲暮而誌向未酬的無奈,沒有沉溺於長生不老的虛妄狂熱,也沒有孤家寡人的冷漠與殘酷,有的隻是一往無前的銳氣和自信。


    盛年真好。


    不對,是盛年的秦王真好。


    “在淮陽可還好?”嬴政心神難得的放鬆。


    “嗯,淮陽萬事俱備,大王可放心命大軍開拔。”蓀歌眼巴巴的盯著鎏金銀盤裏沾著水珠的新鮮果子。


    “那就好。”


    “寡人就知表叔能穩淮陽。”


    “瓜果本就是為你準備的。”


    夏日的陽光,漫長而明媚。


    閑聊幾句,蓀歌坐在臨窗的雕花木椅上歡喜的吃著瓜果,嬴政捧著卷雜書,漫不經心的翻閱著。


    安靜,卻不尷尬。


    殿外,眼熟的宮人已經來來去去多次。


    蓀歌認了出來,那是羋華身邊的宮女。


    估摸著時間,蓀歌起身,正欲開口,嬴政就把手中竹簡一合“去吧。”


    “這幾個月,羋華寢食難安心思過重,春寒料峭時還染了風寒病了一場。”


    蓀歌斂眉“謝大王。”


    一出大殿,小宮女就連忙迎上。


    見到羋華的那一刹那,蓀歌有些不敢認。


    瘦了很多,憔悴的好似田裏的無人打理的枯草,那雙眼睛顯得分外大。


    不知道還以為她被嬴政厭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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