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在莊敏靜算計之中,她早欲與趙禮結識,隻因趙禮母族強勢,是除了太子以外最有機會登上龍座的人,而太子卻已有了太子妃。


    楊昭無需全盤告知,隻需透露幾分,埋下一種可能。


    趙禮勉強笑了笑:“無妨,不過無心之失。”他示意莊思遠坐下,卻沒了聊天的心思,隨意敷衍了幾句便假作有事先行一步。


    等他離開,俆妙君與楊昭對視一眼,都明白這位四皇子心裏怕是中上草了,如果初見並非他想象中美好,他還會對欺騙過自己的女人一往情深嗎?


    等楊昭一行到了虎峰苑的莊子上已是未時,日頭正盛,太子擔心他被曬出個好歹忙將他迎入莊內。


    進了院中,太子見四下無人,半開玩笑道:“四弟方才臉色不好,一來就躲在屋中不出,也不知誰給了他氣受。”說著,懷疑地打量著莊思遠。


    楊昭知道太子聽說了他與四皇子在茶棚中相遇之事,又清楚太子與四皇子私下不睦已久,心中並不擔心,隻做無辜道:“何人如此大膽?”


    太子見他如此,心中得趣,一下子笑了出來。


    因顧及他一路舟車勞頓,太子並未多說,讓他先去房中歇息片刻,到晚間再過來,這會兒人還沒齊,等各家子弟都來了還會辦一場文會,莊思遠文采平平雖不用下場,但湊個人氣還是需要的。


    楊昭陪著俆妙君在房中歇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有內侍請他去藤園,說是文會已布置妥當,楊昭一麵更衣一麵想著稍後的計劃,笑道:“今天上午才給了趙禮會心一擊,這麽頻繁又要來一下,我這心裏都有些不忍。”


    “唉……世子就是太過良善,可天意難違……”俆妙君再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


    兩人到了藤園,各家子弟正把酒清談,此時園中蘭花空幽,難隱其香,太子即興道:“不若本次文會以‘蘭’為題,勝者孤便贈他這把太古霜紋劍。”


    夏國尚武,哪怕是純粹的文人也懷有仗劍江湖的情懷,太古霜紋劍乃是前朝開國將軍的隨身配劍,因此太子話音一落,眾有才之士莫不興致高漲,紛紛沉吟思索。


    此時院中之人除去皇室勳貴,餘下皆是素有文名的年輕一輩,文會作詩早就習以為常,各家子弟你一首我一首,將氣氛烘托得十足熱鬧,最終,新晉探花以一首《春蘭》力壓眾人,拔得頭籌。


    探花郎雙手接過太子賜予的寶劍,強忍內心激蕩,正欲言誌,忽聞榮國公世子幽幽一歎:“唉~~~~~~~”


    幾許婉轉,幾許柔腸。


    探花郎:“……”


    他被噎了下,本想假作未聞,卻聽太子問道:“思遠為何歎氣?可是對文會結果不滿?”


    楊昭明白太子故意逗他,立即搖頭:“臣文采平平,怎敢點評諸位先生大作?隻是忽然想到去歲端午家宴時,舍妹所吟的一首詠蘭詩。”


    聽得此言,同桌一直悶頭喝酒的四皇子,猛地抬起了頭。


    ☆、庶女謀4


    莊敏靜的文名經過十餘年造勢,又陸續有經典問世,早已征服了無數學子,雖是女子卻向來受仕林尊敬,聽了莊思遠所言,當即有人問道:“可是夏國第一才女寒梅仙子莊敏靜先生?”


    “……”


    楊昭沉默,他險些承受不住這一頭銜地衝擊,緩了半晌才說:“不敢,正是舍妹。”


    那人立刻喜道:“寒梅仙子大作,不知我等是否有幸拜閱?”


    “有何不可?”楊昭自然同意,他假意謙虛了幾句,一副盛情難卻的模樣,徐徐走上前來,拿起了紙筆。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於蘭何傷。”


    宣紙之上,濃墨落痕,行雲流水,來自空無。


    站在楊昭身邊的人一見他的字,忍不住大聲讚好!都說榮國公世子文不成武不就,府上才氣十鬥,寒梅仙子獨占十鬥,可如今觀他書法,憑此造詣無論如何能分得一鬥吧?


    “今天之旋,其曷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貿貿,薺麥之茂。子如不傷,我不爾覯。”


    “薺麥之茂,薺麥之有。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詩成,周圍之人莫不驚歎,站得遠一些的人此時也圍攏過來,都想瞻仰一番寒梅仙子的驚豔之作,太子見大家興致高昂,便示意莊思遠將詩遞給他,讀過之後,連他都折服於莊敏靜的才華,於是朗聲念了出來。


    “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當太子讀完最後一字,全場為之陶醉,一位年輕翰林感歎道:“好一個君子之傷,君子之守,僅此一句,此詩便有名垂千古之才!”


    “真不愧是夏國第一才女,此詩一出,足以壓全場。”


    ……


    眾人沉浸在詩詞意境之中,唯有一人臉色鐵青,楊昭看見四皇子放在膝上的雙手握緊了拳頭,連手背的青筋都鼓了出來,不免為他流下一滴同情的眼淚。就在幾日前,“夏國第一才女寒梅仙子莊敏靜先生”特意將此詩贈予趙禮,言語中透露她正因見識了趙禮的風姿,才心有所悟,妙手偶得。


    趙禮得到此詩,自認已經征服了莊敏靜,可他們相識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這首詩卻於一年之前寫成,哪裏會是因他而作呢?


    趙禮心裏苦,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俆妙君與楊昭相視一笑,計劃通√。


    在虎峰苑中閑適過了數日,三兩友人琴棋詩酒、垂釣狩獵,到了第七日,苑中清貴子弟已散得差不多了,餘下幾個皇子和十餘個勳貴世家的小輩,一群人浩浩蕩蕩打算去虎峰山登高,榮國公世子自然也在其中。


    楊昭拒絕了太子特意為他準備的轎輦,表示近日身子輕省不少,不願總做那不合群之人,這一迴他想要靠自己的雙腿登上山頂。作為莊思遠的好上司兼好玩伴,太子當然不能拆他的台,又擔心他獨自一人太過無趣,隻得陪他落在了最後,龜速般往山頂前行。


    山腰的涼亭中,楊昭愜意地飲著清茶吃著點心,太子看他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默默無語,其餘同伴早不見人影,這莊思遠不但不急,竟還享受起來。


    “你是不是忘了這次登山比試第一也有彩頭?”太子聲音有些低沉。


    “迴殿下,臣記得。”楊昭喝了口茶。


    “那你為何還在此地?”


    “臣是想反正已遲了,何須強求?不如靜靜體味登山之樂,風景這邊獨好。”


    太子:“……”


    說得好有道理,孤竟不能反駁。


    遠處白霧茫茫間,隱隱可見四座小峰相連,山中曲折險峻,連綿起伏,山腰處已有四五百丈高,山間霧氣繚繞,小徑若有似無,石階兩側草木幽深,鬆柏蒼蒼,沿途可聞燕鳴鶯啼,溪澗潺潺,其山色之秀,不負皇家園林之名。


    楊昭一路且遊且賞,太子麵無表情同行在側。


    忽然,一陣尖銳的哨聲劃破了青山的寧靜,白霧深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圍侍衛立刻戒備,太子神色嚴肅,向兩名侍衛使了個眼色,那兩人疾速向前,不過數息便消失在了山霧中,不多時,其中一名侍衛返還迴稟道:“太子殿下,幾位殿下和諸位大人已達山頂,四皇子殿下取神水時不幸被青環蛇咬中,如今已昏迷不醒。”


    太子驟然色變,心驚道:“怎麽迴事?”


    原來虎峰山山頂生長著一棵千年古鬆,其樹幹處孕育著一個約四拳大小的樹洞,洞深三尺,千年朝露化為一泓清水深藏於洞內,這水便被皇家譽為神水。


    但凡有皇家子弟來此登高比試,第一位登上山頂之人皆可飲一口神水,或許它並沒有神異,卻是一種吉兆,早已成為了皇家的傳統。


    如果沒有莊思遠拖後腿,這次登高第一的理應是自己才對,其餘人哪裏會跟太子爭這種無意義的風頭?想到這裏,太子再看莊思遠更多了幾分柔和,故作惋惜道:“難為四弟為孤擋了災,趕緊隨孤上去看看吧,他若真出了事,孤也不好交代。”


    好在那青環蛇毒性不足以致命,即便中毒頗深隻需將養三兩月便能痊愈,更何況四皇子亦有侍衛陪同,想來第一時間已經處理過了。


    太子樂於見到趙禮倒黴,此時並不心急,卻聽莊思遠道:“青環蛇向來晝伏夜出,且慣常棲息於山麓近水處,如何會出現在山頂?”


    眾人皆是一愣,那侍衛肅容道:“容屬下再探。”說罷領著兩個下屬再次消失。


    太子沉默半晌,緩緩道:“思遠此意……是說那青環蛇並非意外出現,而是有人設計?”至於針對誰?自然是原本應拔頭籌的自己。可為何偏用青環蛇?是了!他若中毒至少有月餘不能動彈,而清川之行在即,父皇定會安排其餘皇子代替他。


    這一趟清川之行表麵是查問賑災銀兩,實則是聯絡兩江勢力的絕好機會,諸位皇子私下多番明爭暗鬥,即便他貴為太子,也做了許多努力才得到了父皇認可。


    再往深處想想,如果傷者換成太子,現場眾人隻怕更加驚惶,哪裏還有心思探查細節,多半會被當做是意外,讓背後之人得償所願。


    其實他猜得不錯,玉簡裏記載這次事件是由七皇子主謀,受傷的本應是太子,事後四皇子在莊敏靜的幫助下發現端倪,最終擠掉了七皇子南下清川,自此籠絡了大批兩江朝臣,朝中勢力漸漸可與太子分禮抗衡。


    至於中文係畢業的莊敏靜如何得知青環蛇習性,簡中並未詳述,隻能歸咎於逆天之子的氣運吧。


    楊昭見太子臉色數變,猜他多半想明白了,便裝傻道:“臣隻是聽青黛曾說起過才會想到,難道竟有人想害殿下?”


    太子:“……”


    “總之孤又欠你一次,多謝。”太子心想莊思遠不愧是他的福星,年少時就為他擋過一劫,這一迴是第二次了。


    卻見榮國公世子神情猶豫,小聲試探道:“既然太子殿下執意要謝臣,臣就不推辭了,不知太子殿下能否賜予臣兩個得用的侍衛?方才臣見他們訓練有素,威風十足,實在心中羨慕。”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莊思遠一眼,他的侍衛自然忠於他,即便賜給莊思遠,與眼線又有何異?他雖暫時沒有這種想法,卻感歎於莊思遠的用心,心道再是被教養得天真無求,世家子弟本能的趨利避害終究學到了幾分,正所謂伴君如伴虎,對方願意主動獻出軟肋來證明對他的忠誠,他也願意還他一場君臣相宜。


    太子故作嚴肅:“賜你兩名侍衛無妨,但孤要聽真話。”


    楊昭配合地露出被拆穿的尷尬,難為情道:“還是瞞不過殿下。”於是將國公府發生的事一一道來,又略提了他日後的打算:“臣也是出於自保,要成此事必須有可信的人手,可臣之前太過糊塗,竟不知身邊下人多半都已背主……還請太子殿下成全。”


    想了想,他又將莊敏靜與四皇子之間的事提早捅破了,太子這才明白為何莊思遠要在文會上宣揚莊敏靜的閨閣之作,此舉多少有礙女子清譽,而莊思遠並非不懂分寸之人。


    想到趙禮得知真相的心路曆程,太子心情甚好,遺憾怎麽沒注意著多看兩眼,楊昭哪裏猜不到他心中所想,補充道:“臣見四皇子手背青筋鼓出,著實於心不忍。”


    話一出口,惹來太子大笑,待平複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也算開竅了。”他一直憂心莊思遠太過單純,今日稍稍放下心來:“趙七趙九,你們日後就跟著榮國公世子,記住,對待世子須如對孤一般,若有陽奉陰違的心思,孤必不輕饒!”


    “諾!”兩名侍衛從暗處走出,紛紛領命,又單膝跪地向莊思遠行禮,從今往後,榮國公世子便是他們另一位主子。


    作者有話要說:  《幽蘭操》韓愈


    詩文評論大多是複製的曆代大牛對詩文的解讀,業餘水準還是不要去玷汙詩詞了。。


    ☆、庶女謀5


    四皇子登虎峰山被青環蛇咬傷一事半日之內已傳遍朝堂,震驚有之、憤怒有之、惶恐有之、猜疑有之、幸災樂禍有之,種種情緒皆隱藏於暗流湧動的廟堂風雲之下,畢竟事涉皇家秘辛,不論心中有何想法,大夥兒還是自覺管住了嘴巴。


    莊敏靜同樣很著急,她找來榮國公旁敲側擊地打探,孰料向來和藹可親的父親竟將她好一頓斥責,氣憤擔憂之餘還有些不安,她如今徹底與四皇子失去了聯係……


    朝中上下都極有默契的對此事緘默,她培植的勢力根本打聽不出什麽,無奈之下,隻得放下身段來找莊思遠。


    一入莊思遠的院子,立刻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清涼之意,院中修竹百竿,草色縟苔,四時花嬌,繁茂鬱然,打量著比自家小院大了一倍有餘的世子居所,莊敏靜心生嫉恨,隨即想到這裏很快就會換了主人,又得意起來。


    守在書房門外的書琴見到她愣了一下,隨即通傳,室內隻有莊思遠一人,正拿著棋譜研習,見她來了,隨手放下棋譜笑著問:“妹妹怎麽過來了?”


    莊敏靜不見青黛,心中疑惑,榮國公府如今誰不知道青黛跟了世子,成天不離左右?卻聽莊思遠說:“我讓青黛出府辦些事,妹妹可是有事?”仿佛猜中她所想。


    莊敏靜心裏一慌,隨即鎮定下來,說:“昨日舅舅送來了些南山府的藥材,我便想著給哥哥帶些過來。”她口中的舅舅便是陳姨娘的兄長,按理說算不得正經親戚,但陳家與已逝的榮國公老夫人沾親帶故,又向來替榮國公辦事,最為重要的是,陳姨娘得寵,因此府上無人計較他的身份。“不過今日一見,哥哥氣色好了許多,想來是用不上了。”說罷捂嘴輕笑。


    千日殺藥性特殊,毒發前三個月,中毒者看上去會逐漸康複,再不見往日氣血虧損的模樣,而毒素卻漸漸淤積於五髒六腑中。莊敏靜見莊思遠麵色紅潤氣息綿長,與中毒後期一般無二,心中更安定幾分。


    “那我先謝過妹妹了。”


    莊敏靜笑了笑,讓跟她一道而來的丫鬟翠雲將藥材送去庫房,說道:“這藥材還未曾處理過,正適合補身,哥哥趁早用了吧。”


    她見此時屋中沒了外人,故作猶豫,幾番欲言又止。


    楊昭自然知道她所為何來,於是配合地問:“妹妹可是遇上了難事?”


    莊敏靜語帶惆悵:“隻是聽說哥哥前幾日在虎峰山上差點遇險,傳聞連四皇子殿下都被毒蛇咬了,我心中擔憂……”


    她正欲再說,卻見莊思遠蹙起了眉頭,神色凝重,於是止住了後麵的話,小心翼翼問道:“哥哥怎麽了?可有什麽不妥?”


    楊昭沉聲道:“還請妹妹慎言,看來妹妹身邊的下人是越發不懂規矩了,若被我得知是誰在妹妹耳邊亂嚼舌根,定不輕饒!榮國公府容不得這等會招來禍事的存在!”


    莊敏靜臉色一變,勉強笑了笑:“不知我哪裏得罪了哥哥,哥哥不願說就不說,沒得拿我身邊人作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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