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京又過幾日。


    店招有些作用,這幾日裏,倒是偶有人來,不過做成的生意卻沒有幾件。


    一部分人見宋遊年輕,便覺得和最近大街上多出來的那些遊卦先生一樣,是趁此機會來坑蒙拐騙的。畢竟總有考生學子因為種種問題,突然有一天覺得自己神情恍惚,腦子不好使,便認為自己中了邪闖了鬼。而最近長京不太平,也給了這類騙術可乘之機。


    一部分倒是把宋遊請過去了。


    然而宋遊隻接驅邪降魔之事,很多人自認為中了邪、闖了妖鬼,自認為有妖怪禍害自己,其實要麽是內心作祟,要麽便是人在作祟。


    換了別的民間先生,也許裝模作樣幾下,也都能收到錢。不過宋遊不願如此,隻一切照實說。對付一些心症,便向家人提出,請家人自己想辦法撫平患者的心結,對付身體有病的,便叫他去看大夫,對付人作的祟,也隱晦提及。


    有些能收到點錢,有些收不到。


    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進賬。


    倒是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了,每天都曬著太陽或出去轉,幾乎沒什麽感覺,當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可以在家中穿單衣也不感覺冷了。


    這天氣倒正適合聽書。


    街對麵有家茶樓,每天下午也有說書的。


    宋遊覺得茶樓的說書先生沒有勾欄裏的說書先生說得好,講得也細碎得很,而且價格收得要貴一些,所以常去勾欄裏聽。不過這家茶樓實在是離租的小樓太近了,過個街道,走幾步路就到,吸引力實在太大。


    過去點一杯茶,便坐下來。


    說書先生還沒來,倒是聽見了茶館中別的人議論紛紛。


    隔壁一桌,四五個人,衣著打扮都還不錯,竟然還有個西域人,可見長京開放包容。


    似是相約至此喝茶,幾人湊在一起,拱了拱手,謝過請客的那位,便坐下來,各自點了喜歡喝的茶,既有煮茶,也有點茶,那西域人講究,竟還點名叫了一位茶博士來為他服務,想來也是常客。


    茶還沒上,便有人煞有介事的說:


    “昨天晚上聽說西城門那一塊鬧得動靜很大,很多人睡著了都被吵醒了,有喊殺聲呢,還有妖怪的吼聲,不少人被嚇得一晚上沒敢睡!”


    “聽說了。”


    “怎麽迴事?”


    “今早上傳出的消息,說是找到之前吃人的妖怪了。那妖怪躲在東城,禁軍與天海寺的師父與那妖怪在東城打了一場,不知損傷如何,想來那妖怪也敵不過禁軍與天海寺的師父,從東城一直逃到了西城,嘖嘖,最後城門口有條縫,聽說啊,聽說,那妖怪竟從縫裏鑽走了。”


    “這都沒能攔住?”


    “聽動靜,出動了不少人馬呢!”


    “這麽可怕?”


    “我聽說的倒是不太一樣。”


    “怎麽說?”


    “我有位相熟的貨商就住在那邊,那人膽大,晚上聽到動靜開窗偷看,說和那妖怪打的不是天海寺的師父,是幾位金光閃閃的神仙!說長得很像是城隍廟裏邊那幾位!”


    “如果真的是這樣,也是一樁好事,城隍老爺終於顯靈了。”


    “顯靈了不也沒捉住?”


    “倒也是……”


    幾人麵麵相覷,又害怕又興奮。


    細看他們表情神態,是害怕被那妖怪謀害,又想自己就住在昨晚那妖怪逃亡的路上、恰好開窗看個究竟,恐怕還想自己化身絕世高人,輕輕鬆鬆把那妖怪降伏,名噪天下,享萬人敬仰。


    “不過也好,雖然沒能捉住或當場誅殺,不過好歹是找到行蹤了,不枉費這麽些天的找。”


    “隻是不知何時才能解禁啊!”


    “是啊是啊……”


    “宵禁磨人。”


    之後便開始聊某個青樓的姑娘了。


    宋遊收迴目光,低頭品茶。


    不過那幾人聊了一會兒姑娘,聊了一會兒香料和絲綢的行情,又轉迴了城中瑣事。


    “我還聽說一件事。”


    “什麽事?”


    “也是那城隍廟的老爺。”


    “怎麽了?”


    “你們該還記得,之前城隍廟的廟祝貪得無厭,隻準大家在他那買香,不準大家自己帶香去,前兩天聽說廟祝換人了,在城隍廟底下不買香不讓上去的幾個老家夥也全都不見了,不知道怎麽迴事。”


    “怕是城隍老爺開了眼!”


    “多半是……”


    之後又是喝茶閑談,愜意極了。


    也聽得出他們感情深厚,交往自在。


    宋遊轉頭看向外邊,外頭陽光也好,強烈得讓人不由自主要眯一眯眼睛。


    有巨大的油壁車自街上緩緩駛過,裏麵坐著很多人,是多人共乘的。有小一點的馬車,頂上裝著有一個小鼓,每走一裏路,就會敲一下鼓。還有許多小廝提著食盒或端著飯碗在街上小跑。


    常常讓人有種恍惚感。


    而在這座可以乘坐公共馬車,可以坐記裏鼓車,可以租馬,還可以讓飯館把飯送上門的城市,若有一些閑錢,便真能如旁邊這幾位一樣自在,閑暇時約上三五好友,找個好天氣,坐著喝茶閑聊,享受陽光,享受茶水,也享受友誼。


    若是沒有……


    便是為這幾位提供自在的人了。


    終於,說書先生來了。


    這位先生長得略胖,笑嗬嗬的,一開口就是:“近兩日聽說幾件故事,講與諸公聽。”


    這便是茶樓的說書先生和勾欄的說書先生的差別了。茶樓的說書先生講得零散,大家主要是來喝茶閑聊、好友相聚的,說書先生講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和最近發生的傳聞再貼切不過了,考驗消息靈通,而去勾欄聽書的人,便真的是去聽書的,說書先生講的多為長篇演義,更考說書功底。


    說書先生一開口,下邊聲音便少了小了許多,大家都看向這位胖先生。


    隻見先生一拍折扇,笑著說:“這第一件事就是,便是聽說陳子毅將軍已經被召迴京了,也許過些時日就到京城了。至於這消息嘛,自是從陳子毅將軍府上傳出來的,從陳子毅將軍父母口中親口聽說。”


    “為何突然召陳將軍迴京?”


    “那就不知道了。”


    大晏向來開放,民間議論國事是常有的事情,可作為說書先生,靠這個吃飯的,自然與民間閑談不同,不敢亂說。


    底下的人倒是議論紛紛。


    有人說天子又有對北方用兵的心思,有人則說陳子毅將軍恐怕又要加功進爵了,有人則說陳子毅前些年在蘭水之戰中功勞太高,後來又在與塞北人的對抗中常常取勝,前兩年又平定了南方土人之亂,功勞太高,威信太盛,怕是要被打壓。


    宋遊聽來隻好像在聽曆史。


    可這曆史卻就在身邊。


    直到麵前突然竄出一隻貓兒。


    茶館的夥計立馬嗬斥:


    “哪來的野貓?


    “出去出去……”


    貓兒轉頭看他,又轉頭看宋遊,最後看向斜對麵的家門口。


    有人站在門口打量店招。


    “……”


    宋遊看了眼剩下的小半碗茶,心中遺憾,本來打算靠它在這裏賴一下午的。


    如今隻得端起來一口喝掉。


    起身走出酒樓。


    “足下在此查看,可是被妖邪所擾,想要請人驅邪除魔?”宋遊不疾不徐,走到門口問道。


    “你是這家店主?”


    那人轉過頭來,是個瘦弱的中年人,看打扮像是某大戶人家的管家。


    “正是。”


    “你這寫的除鼠去憂是何意?”


    “……”


    宋遊低頭看了眼腳邊的三花貓,三花貓也恰好抬起頭來,疑惑的和他對視。


    隨即貓兒坐得端正了些。


    道人則拱手說道:


    “在下有替人除鼠的本事,若是家中鼠患不絕,頑固難除,便可由在下效勞。”


    “伱有何辦法?”


    “在下身邊的貓善於捕鼠。”


    “貓?”


    這人低頭看了眼旁邊的三花貓,頓時露出失望之色,連連擺手:“要是普通的貓就能捉的鼠,還需要請你幫忙?”


    剛一說完他卻發現——


    旁邊這貓竟突然抬起頭來,瞪大眼睛把他盯住,目光炯炯。


    這人倒是愣了一下。


    “足下莫急。”宋遊對他說道,“在下既然敢說這話,自然是自家貓兒非同一般,若是不信,咱們可以按捉到的鼠來算錢。”


    “我家主人的宅邸最近確實鬧了老鼠,不過那老鼠個個長得膘肥體壯,小一些的貓兒恐怕逮一隻都夠嗆,又機靈得很,我們可是想盡了辦法,卻也最多隻能捉到一兩隻,宅中不安寧已久了。”那人說道,“你真有把握?可別糊弄於我!”


    “自然是有。”


    “捉不到怎麽辦?”


    “分文不取。”


    “可我怎知道你捉到了呢?”


    “我家貓兒聰明,可將捉到的老鼠擺在你家門口,屆時算錢……”


    宋遊說到這裏,又見貓兒抬頭,也是沉默了下,又補充了句,“不過捉到的老鼠我家貓兒也許要帶走一兩隻。”


    “當真?”


    “做不得假。”


    “竟如此神奇……”


    見他這麽說,這人也信了幾分,隻當這貓兒是訓得好,也許真有捕鼠的好本領。


    “那便這樣……”


    這人皺著眉頭,又想了想:“你家貓兒捉得少,其實也管不了什麽用,我家主人宅中老鼠起碼有二三十隻之多,你若隻捉到一隻兩隻,就別來找我要錢了,若捉到五隻以上,就算兩文錢一隻,能捉到十隻以上算你本事,便算五文錢一隻,能捉到二三十隻,便算捉絕了,我家主人大方,我也不是小氣之人,能求個夜間安寧,給你算十文錢一隻又如何?”


    “好!”


    宋遊滿口答應下來,隨即露出笑意。


    當時掛這店招,不過隨手為之,倒是沒有想到,三花娘娘真能接到捕鼠的活兒,而且酬勞如此豐富。


    再將目光一低——


    貓兒最是開心!


    起點活動裏邊可以領三花娘娘的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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