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爺最近很是焦躁不安,他知道,他的兒子一定已經不在了。現在他兒子身體裏麵的,是一個怪物。


    對!一定是怪物,一個害了他兒子又要來害他們夫妻的怪物!何老爺根本不相信是神明庇佑,他的兒子癡傻多年,他對神明的態度早就從虔誠祈求變成憤恨怨咒,若真有神明,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庇佑他們夫妻,讓兒子開竅?


    何老爺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每當他看到那個怪物,他都要費很大的功夫來克製自己身體的顫抖和眼中的憤恨。他不敢讓那怪物看出他已經知道了真相,他現在沒有發現怪物的弱點,不可以輕舉妄動。


    可是,每天看到那個披著他兒子皮的怪物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看著它裝模作樣的每天給他請安,他都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恐懼和憤怒,卻不得不勉強忍住,還要對那個怪物做出一副慈父的樣子。這種無奈而又壓抑的情緒快要把他逼瘋,他卻無人可以訴說,甚至不能告訴他的妻子。因為,他的妻子,已經被那個怪物迷惑,把它當成了他們的兒子。


    他真是後悔,為什麽要急著離開清溪鎮!如果不是想著到了沒人認識的地方或許可以給兒子尋一門親事,如果不是擔心清山上的怪物以後會到清溪鎮,如果不是存著晚上趕路時怪物也許在休息的僥幸,他的兒子,他那雖然癡傻卻依然是打心眼裏疼了十五年的兒子,又怎麽會被怪物害死,還被說成是神明庇佑!狗屁的神明庇佑,他不允許,有人這麽看待他兒子的死亡!


    就在何老爺急於尋找如何對付他認為的怪物的方法時,他眼中的怪物卻照常來給他請安,並且看他臉色不好,關切問道:“父親,今日可是身子不適?”


    太子長琴眼中的關心卻被何老爺認為是對他身體的不懷好意,他不自覺的避開太子長琴的視線,下意識的反駁:“沒有!……我的意思是,我的身體很好。”


    太子長琴看著何老爺微微顫抖的雙手,有些不放心:“父親,不要瞞我了……莫不是因為前幾日受到的驚嚇?我還是去韓姑娘那裏求一些藥來吧?”


    何老爺一怔:“你說,藥?藥……好,你且去吧。”開藥鋪的女人和這個怪物是一夥的!她開的藥自己又怎麽會吃?!不過,先把這個怪物支開也好……藥,對怪物也是有效的吧?自己手裏,還有一棵之前外地進貨時得到的毒草,看來,就要靠他給兒子報仇了!


    太子長琴絲毫不知他欲以真心相待的父親早已對他動了殺心,而是出於對父親身體的關心,行動頗快的出門,轉而去了一家藥鋪。


    這種感覺,應該便是是凡人間的關懷與牽絆,所謂的親情了。太子長琴一邊快速卻依舊優雅絲毫不顯慌亂的朝藥鋪走去,一邊細細品味親情帶給自己的感覺。


    ——便是自己才是付出感情之人,仍然甘之如飴。


    如此美妙的滋味,竟是如今方才嚐到,太子長琴微微有些可惜,之前在何家浪費的十五年。


    提起來似乎是非常久遠的迴憶,迴憶的盡頭是一片炙熱的血紅,和熊熊燃燒的烈焰。那是他渡魂的第一世,因焚寂被封憤而跳進鑄劍爐的角越。想想他的經曆,魂魄分離之苦,烈焰焚身之痛,無人相助之悲,卻是真應了那句,輪迴往生之間寡親緣情緣了。


    角越之後的記憶仍是十分模糊,似乎是身亡後命魂四魄散去歸於虛無,隻留下自己的二魂三魄於人間徘徊。到底遊蕩了多久,如今連自己都忘了。隻是由於內心深處的不甘心,不肯就此消散於天地,才選擇了當時母親腹中的胎兒,將魂魄附於他的命魂之上得以出生。


    自己如今對渡魂之法仍知之不深,雖是融合嬰兒之魂,也很是艱難。因此,剛出生的那幾年狀若癡兒,是自己尚無法完全控製身體的緣故。至於後來,自己魂魄融合成功,憶起前生角越之事,更不想與凡人俗世過多糾葛,當時原想既寡親緣情緣,又何必沾惹紅塵俗世,如今看來,倒是自誤了。


    畢竟,親緣二字,從自己以何家之子降生的那刻起,便刻在自己與如今的父母之間了。愛子之心,又豈是自己故意冷淡甚至於弄癡可以消弭的?可歎這個道理,竟是幾天前於清山受襲,麵對著那東西明明嚇得發抖的父母,卻毫不猶豫的擋在自己身前時,才明悟。


    這般可以性命交托的感情,是如此的讓人動容,讓人想要……擁有。所幸,這情本就是屬於自己的,那麽,便要全力守護,方能不負此情。


    ————————————————————————


    韓雲曦正在藥鋪裏給草藥分類,一邊忙活一邊糾結,就怕萬一妖魔附體這話傳到老板耳朵裏惹得他狂性大發勾起製作焦冥手辦的癮。可是要阻止人們亂說,她又不知道這謠言從哪裏流出,又不敢把可能出現的後果向人們照實提起,這和老板有關的事,隻怕一個弄不好,就要影響古劍的劇情了。


    如此糾結來糾結去,怎一個愁字了得!最終怒了的韓雲曦直起身拍拍手決定,媽蛋不管了!……再說勞資也管不了啊魂淡!


    一聲神出鬼沒的“韓姑娘……”忽然響起,嚇得剛站起來的韓雲曦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草藥簸籮裏去。


    臥槽哪個魂淡嚇唬勞資!穩住身形的韓雲曦努力聚起滿臉怒氣,朝那沒眼色的瞪去,兇神惡煞的表情還沒有醞釀好便凍結在臉上,呆愣片刻後換上一副笑容,向那人諂媚笑道:“老……何,何少爺。”媽蛋他怎麽來了!


    來的正是替何老爺求藥的太子長琴,他進來藥鋪之後,隻看到一個蹲在地上的女子,看背影依稀是那天在清山見過一麵的韓姓醫師,正含糊不清的不知說些甚麽。


    太子長琴最近研讀過人間的書籍,知道人間男女當守大防,因此隻好喚她一聲,不想她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不過……太子長琴目光閃爍,這個女子,她給人的感覺似乎是認識自己一般,甚至,還做過有愧於自己之事,才會麵對自己的視線時,躲閃不敢直視。


    不得不說,太子長琴有著敏銳的直覺,才能從韓雲曦的小動作中尋得蛛絲馬跡,得出的結論接近於事實,韓雲曦正是因沒有及時拉住跳爐的角越,自覺對太子長琴有些愧疚。若是太子長琴沒有被感情迷住雙眼,能多注意一下何老爺的反常,也行悲劇就可以避免。


    正要試探一下韓雲曦的底細,太子長琴忽而念頭一轉:這一世可以確定與這女子並無交集,若是角越那世的糾葛,如今已有三四十年。但這女子不過雙十年華,如何能與幾十年前的角越扯上關係?罷了,許是自己多慮。眼下還是父親的藥要緊。


    於是,太子長琴暫且將懷疑壓下,道:“韓姑娘,家父前日飽受驚嚇,如今仍身體欠安,還請韓雲曦開一副藥來。”


    ……


    就這樣,一個廣大讀者喜聞樂見的仇人相見場景,在太子長琴,額,略顯不成熟的推理下煙消雲散,實在可歎。


    韓雲曦卻不知道太子長琴內心的觀察判斷推理得出結論的複雜程序,她見老板不是想起前事找她報仇立馬興奮起來,行動利索的問了下何老爺的病症包了一副壓驚藥,然後笑眯眯的看著老板拿藥走人的背景,思考著為避老板提前立刻清溪鎮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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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雲曦並不知道,那是她最後一次看到老板,確切的說,是老板渡魂而生的何家少爺。


    她不用再考慮是否為了避開他而搬家,因為,何家少爺他,死了。


    死了?!開玩笑吧?老板怎麽可能死了?!不到通關時刻誰能把boss推倒?!


    這是安大嬸告訴韓雲曦何家少爺死了的時候韓雲曦唯一的反應。


    然而事實由不得她不信,整個清溪鎮上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紛紛朝何家湧去。等韓雲曦到了那裏的時候,人已經把何家大門圍的水泄不通。韓雲曦以大夫的身份優勢進入了裏圈,裏麵的場景讓她輕舒一口氣:隻有何夫人和何老爺在,並沒有看到老板的……屍體。


    老板一定沒有死,之前不過是謠傳。韓雲曦這樣告訴自己。她雖然要避開老板,不過是要遠離劇情,絕對沒想過老板會死。


    然而何夫人紅腫的雙眼,控製不住的哭泣,隱隱告訴韓雲曦,有她不願意承認的事情發生了。


    何老爺則是直接打破了韓雲曦的最後一絲幻想,他對著周圍的人們突然放聲大笑,狀若瘋癲,邊笑邊大喊道:“哈哈,哈哈哈,我給兒子報仇了!我把那個怪物殺死了!哈哈哈,那個怪物,搶占了我兒的身體,還說什麽神明庇佑!讓眾人知道它是妖魔的化身怎麽能抵消我失子之仇,現在好了,它終於被我殺了!哈哈!”


    笑著笑著又忽然哭起來,大喊:“我兒,爹給你報仇了!”


    之前散播老板是妖魔附體傳言的人竟然是何家老爺?!還是他殺死了老板?!韓雲曦不敢置信,老板,他可是會法術的啊,怎麽會被一個凡人殺死?到底,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第一發~~~如果有親在看的話,留個腳印吧~~~打滾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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