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費力地翻身盤腿坐起來,雙手按住膝蓋、說教似的拚命做出了嚴肅的神情:“小偷、盜匪、騙徒,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我這輩子能用上的全部頭銜了。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渾渾噩噩、腦中想的隻是怎麽不擇手段地填飽‘今天’的肚子,別說未來了,就連‘明天’的事都沒有考慮過。直到發生那件事之後,卡西姆老大把我們召集到了一起、說了他的‘理想’,我就毫不猶豫地決定要一直追隨他、追隨他的理想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搖晃兩下栽到了沙地上,嘿嘿笑起來。


    “……現在想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考慮著‘明天’的事時,感覺那麽好。”


    小豆微微怔住了。


    片刻後,她輕聲問道:“理想?卡西姆的理想是什麽?”


    “當然是……嗝,了不得的偉大願望啊!”哈桑醉醺醺地咕噥道,“要保護好大家,推翻……這個國……”


    話剛說到這,哈桑就被霍然伸到頭頂的腳踩了臉!


    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的卡西姆伸腳在哈桑一邊臉上碾了又碾,癱著臉:“少說多餘的話。”


    哈桑醉醺醺地嚶嚶兩聲翻了個身,隨後閉上眼打起了鼻鼾。


    卡西姆一臉嫌棄地伸腳把散落在旁邊的大袍踢到哈桑身上蓋好,看向小豆:“明天下午就能到巴爾巴德了,進城之前你就得離開,趁早做些準備。”說完就轉身走開。


    小豆看著他的背影,略無奈。


    警惕心這麽強,先期還真是膠著。不過口嫌體直帶膠布麽少年?當初讓賽娜普來給豆神治腳傷的是誰啊?憋以為豆神沒看到你頭頂的好感5!


    ……擦,擼了這麽久才好感5,傷不起有木有?


    ……算了,成敗皆在明日。


    小豆歎了口氣,躺在篝火旁闔上了眼睛。


    ……


    卡西姆預估得很準,下午時眾人已進入巴爾巴德邊陲的綠洲地帶。


    植被漸茂,被人工開鑿的梯狀地貌取代了一望無垠的沙丘。一路行進到一塊高地,遠方巴爾巴德巍峨高聳的城門映入眼簾。


    自高處俯瞰,充滿風情的圓頂平頂建築錯落、風塔參差,大型駝隊緩緩前行,隼禽在空中長鳴著交錯滑翔。


    小豆不免有那麽一丟丟惆悵。


    唉,還有那麽點基什風情呢呢呢。_(:3」∠)_


    再一看站在上風口的卡西姆,他正摘下裹頭的紗巾,袍裾被對流的沙風吹得上下翻飛;烈陽之下,少年的皮膚被鍍上一層蜜色光澤,清瘦的雙臂與尚青澀的肩線已有了些分明的棱角。望向下方的城景時,眼神仿若幼鷹般銳利,唇角微勾,眉宇間充斥著淡淡的、略帶一絲陰鬱的野望。


    小豆禁不住迴想起曾經幼馴染的搜狗菌……咳,所謂少年人的萌點……( →_→)


    連夜趕路,盜賊團眾人都灰頭土臉,但精神卻熠熠抖擻,互相勾肩搭背地笑嘻嘻歡唿著“到家了”。卡西姆迴過頭,“把東西都藏好,入城門時都警醒些。”等眾人應了是,又看向小豆:“你還不走?”


    大家齊刷刷看向小豆。


    小豆愣了愣,“我不能跟著你們嗎?”


    眾人又齊刷刷看向卡西姆。


    卡西姆一皺眉,“不行,你還想跟到什麽時候?玩夠了體驗貧窮人生活的遊戲就適可而止一點吧,大小姐。”


    小豆搖了搖頭,“我是認真的。我想加入你們。”


    這下一片死寂。


    卡西姆用聽天書的表情看著她,“……加入我們?”默了一瞬,嗤笑出聲,“腦子壞掉了嗎臭丫頭?我們是盜賊,你在說什麽夢話?”


    小豆淡定地一點頭,“我知道啊。我什麽都不記得、也沒有地方可去,更沒有糊口的技藝,做賊不是正好嗎?而且我喜歡大家,想加入進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說話間她一瘸一拐走到卡西姆麵前,不卑不亢對上他目光,“哈桑說你們正在擴充賊團、需要召集新人手的時候。為什麽不讓我試試?”


    聞言,卡西姆臭著臉看向一旁圍觀中的哈桑。哈桑一個激靈,努力地把自己縮到了賽娜普身後(雖然完全沒有效果)。


    小豆看了看身後緊張地看著她的團員,露出一個笑容:“……更何況你有足夠的理由讓我試試看。我不會拖你們的後腿,身手不賴……搞不好還是天生當賊的料。”


    這樣說著,她抬起手、變戲法似的翻出一把漂亮彎刀在他眼前晃了晃。


    卡西姆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腰間——綁著彎刀的腰帶不知什麽時候鬆脫開來,隻剩孤零零一隻空刀鞘掛在上頭。


    原本鴉雀無聲的盜賊團員們默了一瞬,倒是賽娜普最先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著吹了個口哨!眾人的嬉笑起哄聲一瞬爆發出來,“這丫頭很行嘛!”“手法很漂亮啊!”


    小豆心音得意地翹了翹幻尾,衝著卡西姆勾起一個狡黠的笑。輕輕一拋手中上下翻飛的彎刀、挽出一朵刀花,就又穩穩地捉住刀柄,幹脆利落地將其送迴了卡西姆腰間的刀鞘。


    卡西姆挑起眉,一臉煞氣地抬眼掃了周圍一圈,眾人登時閉上了嘴。他這才重新垂眼盯住小豆,審視的目光刀子似的上下轉過幾圈;半晌,眼風飄向一旁正訕笑的賽娜普:“賽娜普。”


    賽娜普嚇了一跳,“呃?”


    “這丫頭暫時由你負責。”


    賽娜普先是一怔,繼而滿臉驚訝:“哦……”


    卡西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迴身一招手:“進城。”


    賽娜普反應過來,滿臉喜色、一把撈過小豆:“成了!很行嘛你!”


    眾人登時全都笑嘻嘻地歡唿起來!幾個和小豆處得關係不錯的團員屁顛屁顛地圍上來行摸犬首之禮,還有人提議:“不記得以前的事是說連名字都不記得了嗎?要不要重新起個名字?”


    “沒錯,就來個酷炫的巴爾巴德貧民窟名字吧!”


    “珊德拉?阿庫曼?哈麗紮?”


    “閉嘴啦山炮,這都什麽爛名字啊……”


    “你才閉嘴,選名字的人又不是你——”


    小豆被一眾摸犬首的大手給糊得搖搖晃晃,最後還是賽娜普一聲暴喝把她從人堆裏扒拉出來。小豆摸了摸滿頭亂糟糟的頭毛,在眾多期待的眼神中若無其事地從褡褳裏的拿出一顆拉古拉根豆。


    不分冬夏、無論是何種嚴酷的環境都能夠存活,隨處可見、采摘輕鬆方便;這種樸實的植物,使無錢求醫問藥的貧窮百姓也能受益,根莖治愈傷痛、果實讓貧窮人家的孩子露出笑容……多麽戳心窩的正能量設定啊。_(:3」∠)_


    這樣想著,小豆屈指一彈,將那顆豆子輕飄飄地拋向半空中。


    “就叫‘豆子’吧。”


    她張開嘴,準確無誤地接住了落下來的豆子,微微笑了。


    ……


    進入巴爾巴德外城之後,就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挑著香料與水果的商販泛舟在外城運河中,石板路上行人步履匆匆,空氣中充滿瓜果與香辛料混合的氣息;隻是越往北走,街道上衣衫襤褸的人就越多,還有些倒在路邊無人理會的奴隸。偶有三兩成群、在路邊結伴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見了卡西姆一行也嬉皮笑臉地打招唿。


    小豆隻顧著看周遭風景,就沒注意身邊賽娜普等人的對話;倏地胳膊被重重一拉,就聽賽娜普高高興興地說:“到了,我們進去!”說著不由分說拉她進了一棟建築。小豆抬頭一看,才發現這裏是個類似酒館的地方——就看到盜賊團的人個個分散開來,卡西姆帶著哈桑等兩三個男人隨便找了一桌坐下,又順手拋給賽娜普一隻錢袋。


    賽娜普腳下不停,牽著小豆繞過大堂繼續往裏走。小豆不明所以,“這是要去哪?”


    “剛才不是說了嗎,浴場。”賽娜普皺眉拍著身上的風沙,“原本搶來的錢是不許私用的,這還是頭兒給女人的特許經費……要說是給我一個人的也差不多啦,反正團裏就我一個女人。不過現在有你了,我也不用一個人去洗了。”


    小豆呆了一下,“那其他人要洗澡怎麽辦……”


    “隨便找個河渠跳進去就是了。”賽娜普做了個捏鼻子的動作,“反正那群臭男人髒習慣了,洗不洗也無所謂。倒是你……”仔細端詳了小豆一下,賽娜普噗地捂住了嘴,“你這張臉上唯一還能顯顏色的也隻有眼睛了。”


    十分鍾後。


    小豆苦逼地翹著傷腳坐在池邊清洗身體,那邊賽娜普一手撐住池沿,支著下巴瞪大眼睛呆呆打量她:“先前沒看出來,洗幹淨了還真是個好看的小丫頭嘛。”說著摸了一把小豆的後背,“嘖嘖,皮膚真漂亮啊……”


    小豆心音道了句承讓,醜小鴨洗了泥兒變天鵝的梗豆神已身經百戰有木有?話又說迴來了,一路過來還真沒機會照一照這張臉——當下餘光瞥了一眼自己在水裏的倒影……想起剛進來那會兒看見的滿臉灰的形象,又一想自己頂著那副泥臉居然還能賣萌成功、刷爆小夥伴們的好感,簡直是人間兇器有木有?


    當然了,這雙藍寶石似的大眼睛應該也居功至偉。沒聽小王紙說嘛,“長著這麽一雙跟海的顏色一樣的眼睛,怎麽看都不像是騙子吧?”為這麽有親切感的再啟用設定啪啪鼓掌!(:3 っ)3


    巴特,用“好看”來形容豆神這張臉顯然還是有些輕描淡寫了。——跟以前一樣,這張臉的基本長相還是基於豆神本尊那酷炫可愛(揍)的外貌,不過增加了一些本地化的設定加成——區別於巴爾巴德本地人的麵部輪廓,這張臉尚有些東方人靜美柔和輪廓,挺仙,大概是什麽異國設定……


    總體來說,臉好看協會的vip黑金會員卡,豆神還是好好地揣在兜兒裏呢呢呢。等會兒洗完澡出去,必須馬上會見一下卡西姆菌,讓中東黑豹子感受一下遠東黑金會員的攻略力! (←_←)


    ……


    和賽娜普熱氣騰騰地從浴場裏鑽出來,小豆換過一身幹淨輕簡的短袍,將彎刀細心地束在腰間掩好。行路間摸了摸腦後編了幾股的發辮,颯爽氣質裝備完畢!


    暮色漸合,小豆跟著一路喊餓的賽娜普迴了盜賊團的居處。正琢磨著怎麽繼續進一步攻克中東黑豹子呢,轉角就遇見了坐在廊下風口的本尊——


    同樣是換了一身輕便裝束,卡西姆蜷起一條腿閑閑撂在窗棱上、另腿舒展開來,手持一根長煙鬥懶懶倚著風柱吞雲吐霧。束起的發辮解開、半掩著側顏散落在肩頸上,隻露出一隻含著芒刺的狹長眸子,在熹微月光下透出些冷漠拒人的氣質來。瞥見賽娜普和小豆之後,他稍稍愣了一下,挑起眉——賽娜普很配合,一推小豆:“怎麽樣頭兒,果然一下子認不出來了吧?大改造啊,辮子是我編的,很合適吧~?”


    卡西姆這才消化過來醜小鴨洗了泥兒變天鵝的節奏——當然少年男神還是男神,也隻是淡定地多打量了小豆一眼而已,就轉向賽娜普:“裏麵給你留了吃的。”


    賽娜普登時露出“老大好貼心麽麽噠”的表情,衝進裏麵覓食了;小豆正考慮著要不要跟進去,就被卡西姆叫住了:“你等等。”


    小豆乖乖停下腳步。


    卡西姆磕了磕煙鬥,“我找人看過你項圈上鑲嵌的寶石了,是摩藍王都述蘭支出產的上等貨色。薩拉辛上一次貿易奴隸的地點就是摩藍,應該錯不了。”說到這裏停了停,他眼風在她臉上轉了半圈,“之前看你的麵相就覺得大概是那裏人。最近有摩藍的商隊進了巴爾巴德,用那個項圈作為路費的話,就可以讓商隊把你送迴摩藍了,迴去之後要找到你的家人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


    毫無預兆地被神展開,向來節奏穩抓的小豆不由有些錯愕,“你不是答應了讓我留在這裏的……”


    卡西姆嗤了一聲,“盜賊的承諾值幾個金幣?之前你說沒地方去才賴著要留下,現在既然有地方去了就別找借口了。”他換了個姿勢,憊懶地倚在風柱上,嘴裏的煙管咬得一顫一顫:“走兩步沙路就雙腳流血的家夥還是早點放棄吧,這裏可沒有給你按摩腳掌的女奴。人渣過人渣的生活、貴族過貴族的生活,強迫自己走不合適的路,結果就是像你這樣,走大路像走油鍋……”


    語聲一頓,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表情變得有些惡意,用講鬼故事的語氣續道:“喂,看你這樣,你連繭是什麽都不知道吧?傷口愈合之後結疤,等疤落了就是一層厚繭,粗糙又難看,毀掉你那雙貴族養尊處優的驕矜雙腳……”


    小豆安靜地聽他忽悠完,半晌答道:“那不是很好嗎?”


    “哈?”


    “這話賽娜普之前給我治傷的時候就說過了。不過她告訴我,長出‘繭’之後雖然不怎麽好看,但卻能走更遠的路。”小豆麵不改色地說著——演出一個象牙塔貴族,毫無壓力有木有?“……所以說那不是很好嗎?可以走更遠的路、到達從前的我到不了的地方。”


    隨隨便便往身後的走廊圍欄上一坐,小豆撐起下巴笑了:“雖然不知道我以前是什麽樣的人,不過現在我一心想著的,就是用這雙腳再走得遠一些。倒是你——用出身來界定能力,這跟貴族的惡習有什麽兩樣?”


    原本想嚇唬得對方知難而退,沒想到節奏到最後突破天際,反而被上綱上線地教育了一通。卡西姆被這一席話說得怔住,片刻表情微微變了,頗有些亟待伏擊的猛獸舔著獠牙的攻擊意味:“……決心不錯啊。”


    就看她笑得愈發得意,“這麽說你是答應了?”屈指暗示似的敲了敲腰間彎刀的刀柄,“接下來還想怎麽考察我都隨意。”說著動作挺瀟灑地跳下欄杆……立刻就因為腳傷又嘶嘶吸著涼氣地蹦起來,“痛痛痛!”


    卡西姆翹起一邊嘴角、一臉譏誚:“……蠢。”


    小豆:“……”


    叉!閉嘴魚唇的中東黑豹子,豆神賣萌的節奏你不懂!( →皿→)


    ☆、71.magi·第四夜


    “這個成色怎麽樣?”


    “這個數,或許還能再多些。”小豆放下手裏的翡翠戒指,伸出四根手指。


    “可惡,那老頭之前的開價果然是坑我的!哈桑,你去跟他重新開價,再多要兩成!”賽娜普豪氣萬千地一拍桌子,又笑嘻嘻地伸手亂拂小豆的呆毛:“簡直是人形珠寶鑒定器嘛!”


    小豆耷著呆毛括弧笑……承讓,經過大王豆生平的洗禮,什麽寶石貴金屬鑒別不出來?此項特技又十分符合前貴族人設,毫無違和感——這些天全團都忙於把從薩拉辛商隊那裏竊來的珠寶首飾銷往黑市,在這種情況下鑒定器神馬的簡直是神一般的被動技能!


    不過隻把自己定位在盜賊團銷贓後勤部裏恐怕萌度不夠(?)。畢竟據賽娜普所說,十項全能的卡西姆大大也是相寶石一把好手,平時這些事都是由他把關,隻是這會兒他不在盜賊團據點,這些工作才會暫時著落在團內幾個幹部身上。


    ——那天過後卡西姆留了一部分成員在貧民窟,自己帶著其餘人離開了據點,似乎有事要忙。所以這些天小豆都在乖乖留守,由賽娜普帶著熟悉當地風物和貧民窟周圍的的地形、外加養傷和做些後勤工作。


    期間間歇性裝死的n’巨巨終於出現了一次,惜字如金地給稍微她科普了一下大概的世界觀和卡西姆的一些事……雖然詳細的情報沒有,不過少年的結局她是知道了。自帶be的男人傷不起有木有……!


    雖然和卡西姆照不上麵攻略暫停,但豆兒也沒閑著,在這段時間內努力收集其他情報——無論攻略何種男神,共同語言都是第一要素;要說卡西姆最大的興趣愛好,恐怕就是研究如何推翻巴爾巴德的腐敗政權(…)了。為了成為男神的貼心小棉襖,做足巴爾巴德王政民生上的功課是必不可少的!順便,努力學習一下貧民窟小夥伴們的生活st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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