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劍台漸歸平靜,眾人若有所思所悟,徐徐散場。


    宇文君隨周長青來到藏劍閣門外,周長青獨自一人進入其中,宇文君在外靜靜等候。


    門口,有兩棵鬆樹,是頗為難得的玉龍鬆,端凝如劍挺拔如龍,便是玉溪鎮那般風水寶地,玉龍鬆的數量亦屈指可數。


    南山劍宗,果然底蘊深厚。


    而底蘊一事,可戰力可蓋棺定論。


    此次來到南山劍宗求劍,宇文君亦深感恆昌宗底蘊不足,可這是個滿活兒,至少得有十年水磨工夫,才可潛修出一星半點的底蘊。


    宇文君愈發意識到,風口浪尖,掀風起浪隻不過一時之孤勇,踏浪而行,方為長久之計,隻不過暮氣重了些。


    其中分寸,甚難以把握。


    上等木材,需得擱置陰涼之地自然陰幹,宇文君想到此處,不自覺流露出苦笑。


    良久後,周長青從藏劍閣內走出,帶出一方劍匣,表情怪味,若嫁女兒時老父親般的眼神,略有淚水溢出。


    鄭重其事將劍匣遞給宇文君,含情說道:“務必珍重,此劍難得一見,不弱流雪。”


    宇文君低頭致意道:“多謝貴宗寬仁體諒,君子不奪人所好,這一次,我真成了小人。”


    周長青連連苦笑道:“公子非小人,隻是這世上的好東西,總歸是屈指可數,誰都想要,自然分不過來,興許此劍,本就與我南山劍宗無緣。”


    宇文君退後一步行了一禮道:“政務繁忙,我姑且先行一步,待得北海安穩後,我必請南山劍宗喝一頓良酒。”


    周長青笑著點頭,便見眼前年輕人橫渡虛空而去。


    ……


    ……


    北海,明月山。


    九層塔頂,宇文君歸來,先是看了一眼四方海景,才將這劍匣鄭重其事安放在桌上,片刻後,夫人便和楚謹言到了。


    “來的正好,我們一觀這柄劍究竟如何。”宇文君輕聲道。


    徐徐打開劍匣,一柄長約二十七左右的劍便顯現在幾人眼前。


    劍柄雕刻有龍鳳紋絡,紋理細密,若千年美玉。


    劍鞘乃用上等的萬年玄木精雕細琢而成,透出陣陣木香,深聞一口,頓覺神思開闊,丹田處一陣清亮可人。


    景佩瑤上前拔出這柄劍,劍脊挺拔如山,其上紋絡細密,有天然雷電花紋,劍質卻並不沉重,甚至略有輕盈。


    微微一劍刺出,一道澎湃劍風朝著遠方奔雷而去。


    大巧不工,端凝沉雄,暗有中氣以為和的劍韻透出。


    景佩瑤眯著眼細看了一番,說道:“滌劍穀的鑄劍工藝雖可上大雅之堂,然此等利器,以滌劍穀當下底蘊,難以厚積薄發而出。”


    “此劍出自於何處?”


    宇文君微微一笑,果然什麽事都瞞不住夫人那清澈的眼眸。


    柔聲道:“我去過滌劍穀,燕照告知我尚無適用之劍,令我去南山劍宗走一遭,此劍名曰太靈,乃南山劍宗的無主之劍,亦是藏劍閣內的頭把交椅,周長青將此劍交給我時,險些老淚縱橫。”


    “日後皇月修行有成,得讓她將這個人情還給南山劍宗。”


    景佩瑤暗歎道:“原來如此,既然人情不著急還就好。”


    一旁的楚謹言斟茶倒水,擺放果盤,還有宇文君最喜愛的葡萄。


    宇文君入座,身軀微微後仰,言道:“道德文章可寫好了?”


    景佩瑤將太靈歸鞘,理直氣壯道:“還沒,不知該從何處下筆。”


    宇文君想了想,道:“扶搖。”


    景佩瑤神色一凝,直勾勾看向宇文君,沉聲問道:“這篇文章會不會太大了?”


    宇文君徐徐言道:“也不算大,皇月早晚都要走到那一步,我也隻是建議而已。”


    “若你某一刻,茅塞頓開,當即奮筆疾書,一篇文章也就成了。”


    此事宇文君雖可代勞,但不合適,扶搖門庭內的事,宇文君無權參與,隻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景佩瑤沉思道:“興許是我教導皇月,頗感心煩氣躁,故難以成書,此事的確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


    寫文章一事,萬不可勉強,尤其是寫給皇月的文章。


    宇文君想了想道:“我還未吃飯,不放你我暫且離開明月山,去霸州境內晃晃,找一家地道的館子?”


    景佩瑤抿嘴道:“也好,也著實沒了煮飯的心思,小家夥見我煮飯時,還總用看不起的眼神看待我,數次都想要將她狠狠收拾一頓。”


    宇文君險些笑出聲,喝了口茶,吃了幾顆葡萄。


    女帝傳人,既不能走儒家正統,也不能走道家正統,更不能走佛家正統,隻可自悟,萬事得開荒,一步一個腳印向前。


    這很難,比人族戰勝神族更難。


    景佩瑤忽然問道:“你打算吃些什麽?北方麵食不錯。”


    宇文君不假思索道:“那就吃麵吧。”


    小兩口橫渡虛空離開此間,抵達霸州境內某座高樓之上。


    因前些日子與神族之間的戰役,霸州境內的百姓雖談不上人人自危,但仍有一部分百姓去了南方地界,這一部分百姓幾乎都是家底較為豐厚之人,這些人一走,對於霸州境內的經濟貿易,乃至於臨近州郡的經濟貿易,形成不小衝擊。


    赫連家族雖在霸州境內樹大根深,可百姓更認為神族大軍更強,留在這裏的百姓,要麽是小小世家,要麽是無多少餘銀的平民。


    與往年相比,霸州已日漸蕭條。


    海鮮生意雖不錯,可尋常商賈之流又很難分一杯羹。


    高樓上,秋風掠過,宇文君沉思道:“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覺一切都很對。”


    景佩瑤輕聲一笑道:“老百姓自古隨大流,誰給口吃的,誰便是爹娘父母,然老百姓也無可厚非,他們隻是家國社稷的一部分,不該被所謂的道德仁義綁架,便是真正的盛世到來,底層的百姓依舊生活的很苦,日子也並無盼頭。”


    “人人成王,人人成龍,依我看,終歸是妄想。”


    宇文君想了想,含蓄道:“可有些人,便是給他一個很高的位置,也將很快跌落,然後身敗名裂,遍體鱗傷。”


    景佩瑤不屑一笑道:“能力隻有強弱,沒有好壞之分,成王敗寇此話難聽了些,卻是真理,故而這世上,便有了領袖,有了政客。”


    “可若一切都有定數,好壞立場分明,階層明確,上下通道順暢,再無遺憾,這世道反倒是不正常了。”


    “正因如此,希望才有存在的價值。”


    “所謂的功成名就,才值得歌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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