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朱砂、血, 是同一種顏色。


    為什麽會這樣呢?


    八歲的陳聿修站在楓樹下, 看著陳府下人們端著混著血水的銅盆慌張奔走在廊下。


    皆是我的錯麽?是我不該出生麽?


    內室中, 又一批婢女端著沾血的布巾退下。陳大學士陳重玄半跪在床前, 初現老態的敦正的臉上滑下一滴淚。


    “都是我的錯, 阿南……活下來, 求你。”


    床上那臉色蒼白得幾乎和素色被褥融為一體的婦人側過了頭, 勉強笑了笑。枯槁的容顏尚能見韶華時的絕色。


    “不怪你,重玄,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做你正妻這些年, 我過得十分安逸。”


    “我……納了妾,還令其有子。阿南,我, 我求你嫁我時的承諾, 都未能守住。”


    婦人闔上眼:“你守了八年了,足矣。說到底, 我既不會愛你, 又不能為你生子, 本就甚麽無立場……你去喚聿修進來吧, 我還想與他說會兒話。”


    “阿南!”


    “去吧。”


    陳重玄還欲說什麽, 見婦人氣若遊絲,隻得住了嘴。他蹣跚起身, 走出房門。


    陳聿修小小的身軀立在床前,木然著一張稚嫩的臉看著婦人。


    “娘……你好些了麽?”


    婦人苦澀一笑, 探出手撫在陳聿修額頂, 拇指掃過眉心的朱砂,微微一頓。


    “聿修,對不住。讓你有這些不好的遭遇……是我沒能護住你。”


    她望著陳聿修那張俊朗靈秀的小臉,想起那個同樣輪廓的男子。


    “阿南,都說‘守江山比打江山難’,可我君正則就是要做到前人未做之事。你且看我如何創造大齊的輝煌盛世。”


    她那時是如何迴答的?哦,是了。她笑著告訴他:“太子殿下,阿南會一直在你身邊,看著。”


    可惜……年少輕諾,到底沒被上天成全。


    她微一蹙眉,眼角滲出淚水。陳聿修慌了神,連忙爬上榻,替她拭淚。


    八年前,她帶著陳重玄從挖開的地道進入慶州寺廟找到君正則,他已是強弩之末,撐著最後一口氣將繈褓中的陳聿修遞給她。她聲嘶力竭要讓君正凡血債血還,可君正則卻不相信他二弟會背叛他,無論她如何勸說,他甚至要她立下毒誓,不可讓陳聿修成為君正凡登基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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