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不敢磨蹭,不多一會兒就走了,自人走後,屋子裏麵安靜了下來,顏想這才睜開眼睛。她微微歎息,伸出雙臂來枕著,卻一點困意再無。


    “看看,這是誰家公子哥呀?怎麽長得這麽俊喲!”


    “俊有什麽用,孤枕難眠也無人相伴。”


    “這麽可憐見的啊,那如此良宵,不如共度?”


    “任君采擷。”


    後悔嗎?


    她不知道。


    迷迷糊糊的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去,顏想這一覺睡到了過午去,她腹中饑餓,起身穿衣。


    留文聽見屋裏動靜,從外間送來新裙,她看著窗外的光景,叫他去灶房叫人熱點飯菜,留文卻不動,撇著嘴說道:“羅大爺說一會給你送好吃的。”


    他下朝迴來竟然又去做菜,顏想怔了怔,隻得等一會兒。


    屋外一片晴空,她洗漱一番,留文機靈早打聽好了,告訴她沈家的動靜,據說沈三今天大有出息,竟然多吃了些東西。顏想當然很是高興,正說著,羅成提著食盒來了。


    這一次極其簡單,一菜一飯,剛好合她心意。


    兩個人坐在一起,一同用飯,留文給兩個人倒了水,這就退了出去。


    時間掐得剛剛好,顏想剛剛用了飯,漱了口,前院就來了小廝,慌慌張張地說是叫她去接駕。


    據說是太後突然臨時起意,想看看那慈母玉的進度,突然離宮奔了官窯上來了。


    她笑,對這戲法熟撚於心。


    都在意料之內,她感覺拾掇了一下自己,還特意畫了淡淡的妝容,這才出得門來。


    窯上多少玉匠都忐忑不安,徐春城一路護駕到此麵無表情,顏想先一步到達,帶領大家一起接駕。兩眾跪地兩旁,能看見侍衛隨行,扶轎而行的正是蘇家的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妖孽蘇少遙。


    他一身朝服在身,看起來是下朝就去了太後那裏,臨時起意?


    信就傻了。


    規規矩矩將軟轎迎進窯內,太後拉著顏想的手一臉的笑意:“少遙說看了那慈母玉,很有鳳儀,哀家實在是悶了想先看看,不會太麻煩吧?”


    她小心扶著,瞥了另一側的蘇少遙:“怎會麻煩呢?太後說笑了,能來官窯,也是那玉器的福氣不是?”


    太後笑意吟吟,一幹人等同走進,從邊上側道走過,還能看見裏麵各種各樣的工具以及形狀不一的玉器。


    顏想不時給她講著那些工具的用途,不多一會兒就到了裏間,蘇少遙臉上並無太多的表情,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們兩個人,目光卻隻盯著她,目光陰沉。


    她隻當不知,說裏間是重地,閑雜人等不可進來。


    太後便叫了蘇少遙陪著,三個人一走進,便能看見裏麵兩尊玉像。


    顏想上前掀開薄紗,太後不由得掩口低唿出聲,蘇少遙緊緊盯著中間的那尊比慈母玉小一圈的玉器,它實在像極了太後年輕時候的畫像,神韻極其相像,偏又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太過於強烈,使這尊玉像仔細一看,還有些菩薩的形象。


    他的目光緊接著落在旁邊那高一些的玉像上麵,這卻是真的菩薩了,隻腳下……腳下好像缺了什麽。


    很顯然,太後也看見了,一大一小,小的是自己,大的菩薩:“這,這是怎麽迴事?”


    顏想走到那玉像麵前,像個虔誠的信徒一樣跪了下去……


    她禮畢,這才迴到太後麵前正色道:“太後有所不知,我為太後塑像,夜裏菩薩卻入我夢來,她腳下生蓮,隨後就變成了那尊玉像。我還未來得及去給太後請罪,普天之下太後是國之母,可菩薩乃是送子娘娘不可禮輕,顏想這才改了筆峰,有了這兩尊玉像。”


    哦,原來如此。


    太後突然用手拍了蘇少遙的手背:“就你,差點害本宮做了罪人。”


    她也走到玉像麵前,雙手合十:“菩薩保佑,菩薩莫怪罪……”


    蘇少遙隻看著顏想,後者挑眉,在太後看不見的時候白了他一眼。


    太後感慨萬千,隻說自己怎能大過菩薩呢!


    她看見那玉像下麵露出菩薩的一隻腳來,有點不大高興地問她,顏想就等著她問呢,唉聲歎氣地說餘料當中,並無匹配的上等玉器了。


    沈少君從多寶縣請迴來的自然菩薩像,千年難遇的絕美玉形,這就是唯一的缺陷,她此時提出來,也不無為難之意:“還請太後做主,再尋一塊足下蓮。”


    太後當然應允,可沈家沈少卿不能離京,沈少君已經去青海了,沈少璃臥病在床還不知生死,這差事一時還真不知叫誰去好。


    蘇少遙想把話岔過去,他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可是顏想卻是先一步推薦了他,她挑眉,笑意卻未達眼底:“此玉不是蘇大人尋來多麽,菩薩與他有緣,奴婢覺得他去最是合適。”


    這隻妖孽,先給支開一段時間,省得他再生事。


    太後眼一眯,就這麽定了。


    ☆、44從此以後


    第四十四章


    馬車停下,一個小廝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美婦人下車,朱紅的大門口,石獅子耀武揚威。


    進得大門,一個小姑娘哭著跑了出來。


    她淚眼婆娑,使勁撲進美婦人的懷裏,嬌嗔哭道:“娘!大哥又罵我!”


    美婦人好生哄著,給擦了眼淚,說準了一定要好好罵他,這才打發了去。


    院子裏麵灑掃仆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各個低頭做事,美婦人都看在眼裏,微微的歎息。


    叫了人來問,這才知道她的好兒子正在後院喝酒取樂。


    她不是別人,正是沈母,如今的蘇夫人。


    女兒妙語告了哥哥的狀,說他嗜酒玩樂,她勸了兩句還罵她,從小到大他也不曾說過重話,這些日子就不知怎麽的又心情不好起來。


    快步走到後院,未到跟前就聽得見歌樂聲起,其中還有嬉笑怒罵聲夾雜其中。身邊小廝低叫了一聲,她抬臉看去,蘇少遙屋門大開,在外麵就能看見兩個白白淨淨的小倌,衣衫不整的跑著玩。


    隻氣得她臉色大變,走到門前,聽見蘇少遙的笑聲:“來來來,跟蘇大爺我喝一個!”


    裏麵場景混亂不堪,最少有六七個小倌,規規矩矩伺候喝酒的就一邊一個,裏間床上還有兩個表演床事的,呻-吟不斷,她的兒子蘇少遙長發微亂,他朝服還未脫去,一手支著頭,一手拿酒,正百般無聊地看著戲。


    她一腳踢在門扇上,裏麵的人見了她頓時都停止了笑鬧,隻裏間床上那兩個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依舊啪啪地厲害,小倌們都站著一邊不敢動,蘇母走到蘇少遙麵前,沉著臉盯著他。


    “還不叫他們滾!”


    “嗬~”蘇少遙一雙美目微微眯著,他拿起酒壺來對著嘴喝了一大口,隨即笑道:“娘啊,這不是你最喜歡的把戲嗎?兒子看著也圖一樂嗬,別惱哈!”


    蘇母氣得渾身發抖,見他臉上笑意不減伸手就是一巴掌!


    “我問你,又攛掇著什麽事了?你去窯上做什麽了?少璃命都不知保的保不住,你還混鬧!”


    “哦~你去沈家看沈少璃那小子了?連我去窯上都知道了?”蘇少遙盯著她,不以為意地笑:“打,打得好!娘打得好,是兒子不對,是兒子不該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打得好打得好!”


    裏間床上那兩個哪裏還敢動,他一眼瞥過去示意他們繼續,蘇母就在那站著,真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蘇母揮手又是一巴掌:“沒有一個叫我省心的,真不該生你出來!”


    蘇少遙鳳目微瞪,卻是笑了起來,他一揮手,屋裏那兩個人趕緊穿上褲子,幾個人抱東西抱東西,腿不軟的扶著腿軟的,全都趕緊退了出去,外麵自然有人招唿他們離開。


    小廝們也都不敢再留。


    他撫著自己的臉,一手拂落案桌上的酒:“這才是實話吧?嗯?我最*的娘親,不該生我,這才是你的實話對吧?你在沈家生我出來,整日帶了小倌混鬧無非就是想和蘇和尚鬼混……”


    話未說話,一巴掌又輪在他的嘴角,他被打得偏了臉去,隻聽母親咬牙喝道:“孽障!那是你爹!”


    蘇少遙登時迴頭,怒視與她:“我有爹!我爹姓沈!你將我生下來有沒有想過,疼我*我的爹會怎樣看待我?你帶去蘇家,有沒有想過那和尚怎麽看我?那世間百姓又如何笑我,恐怕你從來都沒有想過。”


    蘇母臉色發白,抖著手指著他,卻是語塞。


    他隻梗著脖子看她:“然後呢?然後一個爹死了,一個爹瘋了去當和尚了,留下孤兒寡母,兄弟不是兄弟,他恨我,他們一家人還恨我?哈哈?你覺得好不好笑?那紫玉與我青梅竹馬,若不是沈少卿橫插一腳,哪裏有他的事?明明是我先求的婚事,為何又是您去求情沈家先定的婚事?嗯?”


    蘇母恨其不爭:“難道你沒有定婚嗎?你們本就是兄弟,共妻紫玉有什麽不對嗎?”


    蘇少遙隻嘲諷地笑笑:“你問我我問誰去?沈少卿因此勃然大怒,退了婚事,怒指是我壞他姻緣,誓死不共妻。如今我婚事未定,他又成親,還想過消停日子,這不是笑話是什麽?”


    話音剛落,隨即變臉,他抹去唇角那一抹紅色,恨恨說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真覺得我們還是兄弟嗎?還能是嗎?”


    還能是嗎?


    他拂袖而去,蘇母跌坐在地上。


    迴想過去三十幾年,欲哭無淚。


    蘇少遙出門坐上馬車,他身上朝服繃緊,伸手解了腰帶,全都脫了去隻剩下中衣褲,這才覺得暢快。


    酒意上湧,他隻說去城北,蜷縮在了車上閉上眼睛小憩。


    天氣炎熱,護城河上不時有船隻行個來迴,城北有個合琴湖,湖邊水榭處常有人垂釣。


    太後的確是聽信了顏想的提議,迴宮之後就向皇帝要了他這個人,命他去各個玉礦尋那足下蓮,恐怕有一段時間是不能迴來了,蘇少遙躺了馬車裏麵,顛簸了不知多久,才聽車夫說道:“到湖邊了,主子。”


    他懶懶起來,挑了車簾下車。


    車夫見他衣衫不整,頓時勸道:“一會日頭落下天該涼了,湖邊水汽大,主子還是穿上衣衫罷。”


    蘇少遙仿若未聞,走向湖邊水榭,夕陽已經西下,湖麵上金波微蕩,他一身白色的中衣中褲,去了色彩的映襯,整個人都顯得冷漠起來。


    霞光點點落在湖麵上,他站在水榭上負手而立,沈少璃從小就與他作對,從惡作劇到刻意汙蔑,到最後陌路,那人總是用一種幾近憎恨的目光看著他。


    總說自己沒有爹娘疼*,說母親待他涼薄,可是他呢?


    他原本有疼*自己的爹娘,上有兄下有弟,隻一夕之間,全都變了樣。


    爹不是爹,兄弟不是兄弟,母親一生任性,可她失去兩個男人之後,就未曾展顏,後不後悔誰能知道?


    那些曾經疼*他的人,也都消失不見,唯剩下一個蹦蹦噠噠的小姑娘,如果他不護著,恐怕也在冷漠當中成長……


    “少遙!”


    他聽見唿喚的聲音隻微微抬眸,不消片刻,背後傳來略顯急切的腳步聲。


    女子提裙而來,她烏發端莊高綰,盡快走得較快,卻也翩翩生姿。


    她到了蘇少遙的身邊,抱住他的胳膊:“聽說你要去玉礦找足下蓮,才去尋你,一聽姑姑說你惱著走了就知道你一準在這。”


    他氣息難平,伸手拂開她的碰觸:“走開。”


    紫玉卻是再次抓住他的手腕:“真想念小的時候,那時候我最喜歡這片湖水,你總淘氣,我記得有一次還把我推了下去,可我不會鳧水,後來給你嚇個半死,迴去就挨了板子。”


    她比他大兩歲,那些記憶仿佛已經久遠,蘇少遙卻沒再掙脫,她重新抱了他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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