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甲胄竟隻將外麵鍍了層薄鐵,內裏全是泥塑的……如此手感同真正的鎧甲無差,可抵擋兵刃的效力確是天壤之別。


    “看看那刀。”


    明若楠慌忙將箱子裏的刀拿起,放手裏一掂,表情立刻冷了下來。她將這刀兩手一掰,竟輕鬆折斷。


    “這裝備怎如此兒戲!沿途而來,竟能無一人發現?”


    梁副官雙眼通紅,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們裝箱時,在上一層,鋪得全是真刀箭,督運兵甲的人沒發現,也是有可能的,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那糧食穀米,連作假都懶得做,隔著半丈便能聞見酸味,不可能察覺不出啊!”


    明若楠眼神逐漸冷下來:“邊軍沒上報?”


    “早就遞了加急的折子,小侯爺說,兩軍交戰,糧草先行,這事兒哪兒能作假?可糧草的氣還沒生完,兵刃又到了。您一個不用兵刃的都能看出問題,咱們當兵的成日與刀劍為伍,哪兒能看不出做了假……小侯爺一發現便派人擬了折子朝上送,隻是一個半月前便送了出去,至今還沒收著迴信。”


    周文柏剛能從病榻上能起身,卻經曆了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喪子之痛,他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說話也不似從前中氣十足:“裘太守也幫著遞了折子,可一個月過去了,朝廷一點兒動靜都沒。”


    “快馬最多十日,加急軍報通常七日便能到……這是……這是有人攔著……”明若楠緊緊咬著牙根,看著這一箱箱兵甲,攥緊了拳頭。


    “三丫頭……五十萬西南戍邊軍,死的死,傷的傷。”周文柏敲著拐杖老淚縱橫,“這傷得不止是西南戍邊軍!而是整個大宣的底氣啊!”


    梁副官一個八尺高的大漢,此刻竟泣不成聲。


    “小侯爺說,折子遞不出去,咱就遣人去送,兵刃鎧甲不夠,咱們緊著上前線的兵士用。”梁副官緩了好久才接著道,“朝廷終日怕咱們反,怕咱們西南擁兵自重,每年隻給咱們補給不過十萬兵士的武械,我們哪兒還有富裕?人家南淵國的士兵全部真刀真槍,可我們呢?我們拿著木刀!木槍!縱使再訓練有素,也擋不住啊!”


    明若楠全身止不住地戰栗,連帶著話音都顫抖起來。


    “那求援的人呢……”


    “一個沒迴來……”


    周文柏恨恨道:“青譚的本事,你我都知道,縱使兵甲不夠……也不至於死傷如此慘重……”


    “有內奸……”


    梁副官哭著喊道:“可彼時我們已經死傷十萬了!小侯爺說,鐵定是出了內奸,便讓我偷偷帶著一小隊人出來求救,我便是這樣苟且活下來的啊!明掌門幫著籌措了糧草和兵甲,可我們迴去時,通往葛山關的路卻被堵死了……葛山關有多險要,路便有多崎嶇……待我們繞道過去,足足花了七日,再看見的……便是……便是……”


    眾人加急趕路繞到葛山關時,見到的卻是遍地屍骸,殘垣破壁。葛山關,他們守住了……西南戍邊軍,帶著傷的四十萬人,沒米沒糧,就著樹皮草根,拿著泥木兵器,抵禦了南淵國的百萬大軍。隻是這付出的代價,太過慘痛。


    “小侯爺,舉著旗子站在城樓……身上……身上中了九十三箭……”


    明若楠眼前仿佛出現了葛山關城樓上的景象,周青譚高聲唱著小時候他倆長哼的童謠:“葛山關,邊塞險,守西南,大宣安!”


    他將“宣”字大旗高高舉起,縱使被箭矢射中也不願屈膝。


    “根本沒人意識到小侯爺……”梁副官泣不成聲,“衝鋒的士兵說,他們看到城樓上的小侯爺,便安了心,誰也不知道他身上何時中的箭,又是何時沒了聲音……”


    周青譚背靠著雲梯,即便他真有了什麽閃失,也能保證自己屹立於城樓上不倒,保證大宣的旗,不倒。


    “咱們的兵士,被斬斷了四肢,被砍斷了半邊身子……有的身中數刀也仍將敵人拉下馬……全是因為那些鎧甲……那些不中用的兵刃!甚至……甚至在賬內發現了不少人……竟是活活餓死的!”


    明若楠氣得一掌將木椅拍碎。


    “丫頭,伯伯今日同你講這些,是因為外敵未除,明日我便要赴葛山關。這不僅僅是青譚一個人的事,而是三十萬冤魂和二十萬傷兵,還有他們的家眷,皆需要朝廷,給他們個交代。老夫此去,不知能否……”周文柏看著明若楠通紅的雙眼,即使心疼,也隻得無奈道,“若伯伯真有個好歹,這周府上下,百口人,便拖於你們父女二人了。”


    明識理不禁也紅了眼眶,可此時此刻,他們卻無人可依,無人可靠。


    “請援兵的折子……”


    “早遞了,也朝新安送了信,可新安郡守備軍說……說是沒收到朝廷的公函,不得擅自出兵……”


    明識理拍著桌子氣憤不已:“都打到家門口了!過了葛山關,敵軍直逼西南郡府,他們新安郡還安個屁!”


    明若楠將臉上的淚痕悉數擦淨,望著周文柏一字一句堅定道:“世伯,我定向陛下,向這天下,為西南軍討個公道!”


    時間一晃,便到了十月初三。周文柏帶病披掛上陣,不過一月,便帶著一幹老弱殘兵與在西南郡重新整編的義士,吃著寒冰派與西南百姓籌足的糧草,自製的兵甲,將南淵國百萬大軍削去一半,直打得剩餘殘兵退迴了南淵國,並乘勝追擊,取下南淵東部三城。


    今日是十一月十八,南淵國國主宣布投降的消息,傳到京中不過半月,“聖和門之變”也才過去不到半年,諸位大臣,卻已開始卸磨殺驢。


    朝堂上,武帝被一群文官吵得頭疼,他剛要怒得摔折子,卻見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竟穿戴整齊,上了早朝。


    “那是……那是太子?”


    “平時倒不見他如此勤奮,哼,涉及到太子妃,他倒是來得快。”


    “咱們這太子出了名的怕老婆,今日怕是來替太子妃來打探消息的!”


    “諸位大人,好歹是儲君,諸位如此議論,怕是不妥吧?”


    “哼,有何不妥,指揮使大人還沒升官,倒是先站起隊了?”


    眾大人不屑地白了眼司達,完完全全將他孤立起來,絲毫不顧及這是當日救了他們命的英雄之一。


    不過他們連明若楠都要參,不顧及司達,倒也是正常。


    “你們吵夠了嗎?”武帝按著額頭,看著堂下眾人怒道,“一堆言之鑿鑿的折子,說了半天卻什麽都沒說明白,你們若是為了誣陷太子妃,那大可不必!”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將芴板朝懷裏一揣,信誓旦旦道:“陛下,絕非汙蔑!臣有一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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