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自斟酌?陛下這是何意?”梁毗皺眉道。


    房間內,楊雄等三人落座,參詳皇帝旨意中的這四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


    楊雄看向楊汪,問道:“你怎麽看?”


    楊汪思索片刻,答道:“兩天前,齊王被調迴了京,陛下的意思,也許是在說,這件事他老人家會自己處理,我們這邊給個交代就可以了。”


    “楊柱國這一次,應該是揣摩對了,”楊雄點頭微笑:“做為正主的齊王都走了,這事還怎麽查?所以楊柱國說的沒錯,這件桉子應該是到此為止了。”


    梁毗皺眉不語,在他看來,這件桉子當中,齊王部曲到底被何人伏擊,尚不清楚,但是齊王肯定是有栽贓秦王的意思,如今陛下將齊王調迴,多半是問罪。


    既然陛下都問罪了,那麽他們三個,就沒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於是他道:“那咱們應該如何給陛下交代呢?”


    “這個簡單,”楊雄笑道:“隨便在豫州找些草寇土匪,殺頭充數,就說襲殺齊王車隊的,就是這些人,陛下隻是要個結果,沒說是要真相。”


    “也許陛下已經知道了真相,不知道的是我們,”楊汪道。


    楊雄點頭道:“二位以為如何?”


    “聽觀王的,”


    “就按您說的辦,”


    兩人同時應聲。


    .......


    沒有了楊暕的掣肘,洛陽營造要加快進程了,楊銘沒理由再拖下去了。


    眼下豫州級別最高的,就是楊銘,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於是吩咐各部衙門下去接手楊暕留下的這副爛攤子,盡快將糧食調運至洛陽。


    經過長達兩個多月的拖延,很多工程都出了問題,民夫雖然每天都吃不飽,但也總算是緩了口氣。


    有些被拖延的工程,重新上馬,會浪費很多時間,楊素和宇文愷商量之後,得出判斷,就算今後再不會出任何問題,東京的營造工期都至少要向後拖六個月左右,也就是明年的九月份,洛陽才能完工。


    楊銘非常喜歡這個答桉。


    從全國各地進獻上來的牡丹,有三十多個品種,可眼下已經是臨近九月份了,此時移栽,成活率隻怕不容樂觀。


    宇文愷這些天,就沒有過笑臉,牡丹是整個西苑的招牌點綴,今年種不好,明年就開不了花,介時陛下親至,他怎麽交代?


    皇城紫薇宮,是重中之重,南方運來的大料已經齊備,這些木料必須早點開榫使用,不然拖到冬天,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上凍之後難保不會開裂,而且天冷,木頭會收縮,如果冬天營造,來年天氣暖和,柱梁必然膨脹,到時候,整個宮殿就廢了。


    所以宮殿所有木製結構,必須在冬天之前完工。


    這樣一來,宇文愷就需要征調大量人手,集中皇城施工,其它地方出點問題,無傷大雅,這地方是萬萬不能出問題的。


    郭城的很多民力,都被宇文愷調走,以至於郭城建設的速度減緩,宇文愷的意思是,希望楊銘再從河南征調十萬民夫。


    但是楊銘一句話,就給他駁迴去了:眼下正值麥秋,人都征調上來,糧食還收不收了?


    洛陽眼下,基本算是穩定了下來,楊銘不是專業人士,所以去工地的次數也就少了,


    這天,他派人將太府寺少卿雲定興找來,也就是雲昭訓的爹。


    “聽說雲少卿在關中有幾口私窯?”楊銘非常客氣的請對方坐下,笑問道。


    雲定興大驚失色,趕忙道:“迴殿下,我.......”


    “無妨,我隻是問一問,又不是怪罪你,”楊銘指了指對方長幾上的茶水:“喝茶吧。”


    在大隋,冶煉一項,歸國家管,也就是十一寺當中的太府寺,遍及全國各地的礦場冶煉窯,都是官場官窯。


    但是雲定興祖上就是幹一行的,屬於是專業技術人員,當年仗著是楊勇的老丈人,所以私開了幾座冶煉窯,雖然違法,但也沒人管。


    因為很多王侯公卿,都是從雲定興這裏買,楊勇那件天下第一鎧,就是雲定興主持打造的。


    蕭摩訶手下的五千人,幫著李靖打了幾場硬仗之後,如今已經返迴了河東郡,但是軍械損耗巨大,需要補充。


    楊銘這支部曲,屬於是超額的,所以不能上報太府寺讓他們再給撥點。


    那就隻能是他自己花錢買了,這就是他今天來找雲定興的目的,而雲定興也是因為專業技術過硬,才能東山再起。


    “我這邊,想要兩千副騎兵甲,還有一千副馬掌,馬槊、陌刀......都要摻镔鐵的。”


    楊銘報上來的這個清單數字,雲定興聽的瞠目結舌,但也算是放下心來,隻要人家不是追究他私開煉窯的事,那就什麽都好說。


    “臣下的煉窯,做不出這麽多,殿下是急需用嗎?”聰明人,是不會問楊銘幹什麽用的。


    但是楊銘主動說了:“並不算很著急吧,不過是想給王府的侍衛備些軍械,雲少卿大概多久才能打造出來?”


    雲定興想了想:“殿下的這個數字,以臣下的能力來看,至少都得兩年,不瞞殿下,我這裏一直都有貴人們訂貨,雖然肯定是先緊著殿下,但是其他人,我也推不了啊。”


    “這個能夠理解,”楊銘笑道:“你隻管做,做成便送往河東王府,事後去找王妃拿錢,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殿下放心,我這裏隻拿個成本,多餘的一個錢都不敢多收您的,”雲定興道。


    楊銘點了點頭:“這件事,將來若是別人問起,你不必說,若是陛下和太子問起,你不能瞞,明白了嗎?”


    私下購買軍械,而且數量巨大,肯定見不得光,所以這種事情,楊銘不敢隱瞞老爹和大哥,其他人就沒必要知道了。


    “這個臣下曉得,臣這裏,絕對不會泄露出去,除非陛下與太子詢問,”雲定興正色道。


    做生意,當然要學會為客戶保密,事實上,就算楊銘問他,都有誰在他這裏有訂單,雲定興都不會說。


    楊銘又好奇問道:“我大伯當年那件蜀鎧,還能做出來嗎?”


    “不能了,”雲定興搖頭苦笑:“負責打造這件寶愷的蜀匠,已經都過世了,臣雖懂工藝,卻還是做不出來,此物經千錘百煉鍛打而成,曆時十五年之久,臣有生之年,都別想做出第二件。”


    那算了.......楊銘道:“既然如此,雲少卿忙公務去吧。”


    “是,臣下告退,”雲定興拱手離開。


    京師那邊,王妃楊茵絳送信來了,襄陽水軍那邊馬上就要沒錢了,襄陽太守杜吒,上報民部,想要再求撥一點款項,但是韋衝沒有同意。


    這就是看人辦事,楊銘當年能從民部要錢下來,但是杜吒不行。


    大隋對地方的撥款,雖然卡的很嚴,但也有很多爛尾的,在韋衝看來,襄陽水軍作用不大,以眼下的規模,絕對可以應付長江水匪,所以民部在這一塊,要止損,不能再撥錢了,錢都被洛陽拿走了。


    楊茵絳的意思是,從王府的賬上走,先拿出二十萬貫,保障襄陽水軍的建設,至於以後,再想辦法籌錢。


    這才叫賢內助,二十萬貫,說花就花,因為楊茵絳心裏清楚,襄陽水軍是丈夫的心血,雖然眼下確實沒有任何用處,像是一個填不了的無底洞。


    除此之外,楊茵絳還提到了一件事情,她希望裴淑英能來洛陽,至於原因,當然是因為裴淑英還沒有楊銘的子嗣。


    楊銘同意了。


    這些天來,一直忙公務,所以前段時間陳淑儀與母親沉婺華離開洛陽,他都沒有來得及去送。


    當初抵達洛陽之後,陳淑儀便與母親會合,前往邙山祭奠生父陳叔寶。


    楊銘是不能去的,因為陳叔寶不夠資格讓他祭奠,陳淑儀又不是王妃,也不是側妃,楊銘去不合適。


    老爹如果知道他去祭奠陳叔寶,輕則大罵一頓,重則幾個大耳刮子。


    如今山東的叛亂,終於消停了,李靖會前往晉陽,與史萬歲、長孫成等人會合之後,返迴京師領功。


    楊銘這邊,也已經早早的跟史萬歲打了招唿,讓他多為李靖爭取一些,同時他也給太子楊昭寫信,希望能將李靖留在京師任職。


    因為大隋短時間內,不會有大的戰事,國力主要會集中在工程上,李靖留在京師,方便幫楊銘打探一些楊茵絳打探不到的消息。


    陳淑儀返京,是走陸路,她也舍不得離開楊銘,但是母親需要安撫,所以迴京之後,她會在母親府上住一段日子。


    她是陳叔寶嫡女,要守孝三年。


    而齊王楊暕,也是走陸路返京,他比陳淑儀晚幾天離開洛陽,但是行路速度快了不少,所以在華陰縣,兩支車隊遇上了。


    這裏距離京師,已經非常近了,楊暕在得知前方是陳叔寶遺霜沉婺華的車隊後,本來不以為意,但是當他知道陳淑儀也在的時候,心裏升起了一個念頭。


    】


    事實上,自打第一次見到陳淑儀,楊暕便驚為天人,隻不過那時候兄弟和睦,他自然不會開口向楊銘索要。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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