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最大的牧場在隴西,以西域馬為主要配種,次大的牧場在榆林郡下麵的朔方郡,以突厥馬為主。


    朔方郡,也就是後世內蒙古巴彥淖爾市的磴口縣一帶,這裏的地形其實比較複雜,屬於河套地區,郡內的東部平原適宜放牧,設置在這裏的皇家牧場在開皇初年,有駿馬一萬五千匹,中期近四萬匹,後期兩萬匹。


    不是所有的馬都適合當戰馬,人有優勝略汰,馬也有,而且小馬和老馬還不能用。


    有些馬的性格,就不適合做戰馬,比如膽小的,容易受驚的,不老實的,不符合標準的馬如果強行編入騎軍,還會起反作用。


    於是貪腐的縫隙就來了,按照大隋製,不符合標準的戰馬,會被處理掉,賣給商人或是平民。


    於是大量的優質戰馬被當做劣質馬,讓太仆寺的人給賣了,好馬當然是賣好馬的價,但是報給朝廷的是劣馬的價,中間的差價就被貪了。


    所以大隋出台律法,六至十六歲的馬兒,不準賣,結果呢,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們開始給馬篡改年齡了。


    太仆寺卿崔君綽心知事關重大,早早便跑去隴西視察去了。


    楊廣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家要十萬馬,那就必須是十萬匹符合條件的戰馬,湊不上來?嗬嗬


    所有的皇家牧場加起來有多少馬,楊廣這裏都有記錄可查,不管這裏麵水分有多少,反正人家乘以三,就按照這個標準跟你要馬。


    皇帝不是傻子,他不知道下麵在中飽私囊?別忘了,人家在揚州一直都在中飽私囊,官場什麽風氣,人家是過來人。


    太仆寺的人也清楚,我就是去偷去搶,也得湊齊這個數。


    楊銘令太仆少卿屈突蓋,負責巡查朔方牧場。


    “我讓房玄齡跟你一塊去,看似你主他從,實則以他為主,明白嗎?”東宮,楊銘說道。


    屈突蓋當然明白,人家太子是怕他和地方下屬沆瀣一氣,腦袋查脖子,能查出什麽來?所以不放心讓他主查。


    “臣明白,當事事以玄齡為主,力求徹查清楚朔方往年之積弊。”


    楊銘冷哼一聲,道:“朔方牧場一直由伱分管,這才多少年,四萬匹變成了兩萬匹,你從中間撈了多少啊?”


    屈突蓋一愣,趕忙道:“太子明鑒,臣豈敢侵吞國產?”


    “有沒有犯律之事,房玄齡下去會查清楚的,”楊銘道:“別以為屈突通能護著你,他連自己都護不了自己,房玄齡此番下去要是少了一根毛,我唯你是問。”


    屈突蓋撲通跪下,流汗道:“臣絕無貪贓枉法之事,玄齡的安危殿下大可放心,臣絕不容玄齡有失。”


    楊銘點了點頭:“記住了,事關重大,下麵隱瞞的、私售的馬匹數量,都要查清楚,而且必須收迴,誤了陛下的事,你就去給將士們當牛做馬去吧。”


    “是是是,臣明白,臣明白,”屈突蓋擦著冷汗,告退離開。


    大隋三大牧場,隴西、朔方、雁門。


    雁門那邊什麽事都沒有,畢竟這是邊關,朝廷盯得最緊,雁門太守又是左禦衛大將軍丘和兼任,而丘和是個明白人,他不敢在牧場的事情上出岔子。


    晌午用飯的時候,徐景來報,獨孤白樓迴來了。


    楊銘親自出去,將對方給迎了進來,


    “嬤嬤來的正好,一起吃點吧。”


    獨孤白樓也不會跟楊銘客氣,畢竟楊銘小時候,她還給擦屎擦尿呢。


    “嬤嬤迴來,肯定是有事情吧?”兩人落座之後,楊銘笑道。


    獨孤白樓邊吃邊說道:“你也真有意思,鳳兒這麽久不迴來,你也就早先時候催了催,近兩年連封信都沒有,怎麽?是不是已經忘了這個人了?”


    楊銘苦笑道:“是她不願迴來,又不是我不讓她迴來,近年政務繁重,確實忽略了。”


    獨孤白樓翻了個白眼,道:“再忙也不至於連封信都沒有,那丫頭嘴上雖然不說,但我知道她一直盼著你給她寫信,她那個人外冷內熱,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要是想我,她自己就會迴來,”楊銘夾菜道:“不願迴來,自然是不想我嘍。”


    獨孤白樓皺眉道:“她是有苦衷的,你應該明白。”


    “我為什麽要明白?”楊銘沉聲道:“人家給我的信上說的很清楚:互寄遙思,她讓我安頓鄭安饒,我也給她辦了,我還要明白她什麽?”


    “你們倆置什麽氣啊?”獨孤白樓一臉無語。


    楊銘抬了抬手:“嬤嬤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來幹什麽,人家獨孤家在你之前,已經透漏給我,說是她被關了禁閉,獨孤纂這是想跟我玩心眼啊,他也知道他這個閨女天下沒人敢要吧?”


    “鳳兒是你的人,除了你還有誰敢要她?”獨孤白樓道。


    楊銘猛地摔筷道:“她也知道她是我的人嗎?她要是知道,兩年前就該迴來了,難道我還得求她迴來?你告訴她,別迴來了。”


    說罷,楊銘直接起身就走,留下獨孤白樓怔怔無言。


    終是長大了,獨孤白樓內心歎息,如今的楊銘已經是太子,威嚴霸道,不容他人輕慢。


    楊銘獨自一人在東宮的行道內散步。


    他對獨孤鳳兒可沒有什麽怨恨,剛才不過是做做樣子。


    獨孤家的情形比較複雜,因為開皇年間,是外戚,被獨孤伽羅罩著,而獨孤伽羅對娘家裏的人,自然有喜有惡,比較受待見的,自然就會滋生驕縱之心,不受待見的,便會遭受冷遇。


    這樣一來,便使得獨孤家不怎麽團結,因為他們隻尊獨孤伽羅,其他人不放在眼裏。


    以至於獨孤纂這個家主徒有虛表,而無威望之實。


    獨孤懷恩為什麽不把獨孤纂放在眼裏,因為人家小時候,被獨孤伽羅撫養過。


    而獨孤纂呢,他爹獨孤羅被高歡囚禁了二十年,生活苦逼的不能再苦逼了,被釋放之後,貧窮淒苦,三餐難濟,後來還是楊堅夫婦將他給找到,買房買田又送錢,日子這才算穩定下來。


    所以老大獨孤羅,與其他兄弟們之間,關係並不親近,雖然是親大哥,但是二十多年沒見,肯定也親不到哪裏去。


    但不管怎麽說,人家是嫡長,被高歡囚禁,也是被他親爹獨孤信給坑的。


    所以大隋立國之後,獨孤伽羅讓大哥獨孤羅襲了父親獨孤信的趙國公,然後獨孤纂又給襲了。


    這就是為什麽獨孤纂這麽愛錢,屬實是小時候窮怕了。


    至於獨孤纂怎麽想的,楊銘這裏大概也能猜到,如今的獨孤家一盤散沙,但是頹勢已顯,獨孤纂想要將家族收攏一處,團結起來,威望又不夠。


    怎麽辦?利用獨孤鳳兒。


    隻要獨孤鳳兒名正言順的成為太子的女人,他就能仗著獨孤鳳兒父親的身份,將一盤散沙的家族重新收攏起來,他也就能做穩家主這個位置。


    人家的野心不大,就想做個有實權的家主。


    但是人的野心是會變的,正所謂一山望著一山高,當獨孤纂真正掌控家族之後,那麽他必然會摻和進楊銘的後宮家事。


    人家獨孤伽羅當年給楊銘配的這門婚事,用意就是扶持獨孤纂接手家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獨孤鳳兒給瘋了。


    楊銘當下,並不願意看到獨孤家團結一致,事實上所有的世家,他都不希望其內部團結。


    而最大的阻力,在楊廣,楊銘幾乎可以肯定,老爹都不願意讓鳳兒迴來。


    這就是為什麽裴矩和裴蘊可以同時受寵,這是人家楊廣借力打力,從內部分化裴家的手段,隻不過裴蘊是分支,族內沒有人支持他,實在幹不過人家裴矩,他也不敢有這個心思。


    裴矩是頂級聰明的,人家也看出裴蘊正在起勢,與李淵又是親家,於是幹脆就盤算讓建成的閨女嫁給他的外孫楊瑾,從而削弱裴蘊。


    不得不說,裴矩這個人太牛逼了,陰謀陽謀被他給玩的爐火純青。


    半路上,楊氏突然跑了過來,追上楊銘道:


    “殿下,太子妃找您。”


    楊氏是楊茵絳的陪嫁女,全名楊玉茹,今年十八歲,也是她負責撫養老三楊琦。


    楊銘沒有睡過她,主要是因為不缺女人。


    “什麽事這麽著急?”楊銘皺眉道。


    楊玉茹道:“太子妃收到一封二爺的家書,事後便讓我來尋您了。”


    楊約?楊銘挑了挑眉道:“樓嬤嬤那邊你去一趟,好生安頓,她想在這裏住多久,就住多久。”


    “好的,我這就去,”說完,楊玉茹便帶著一身汗跑遠了。


    迴到寢殿之後,楊茵絳大喜迎了出來,


    “當下有個好機會,可使叔公迴朝,就是其中牽扯比較複雜,還得你來拿主意啊。”


    楊銘接過信來,仔細閱讀過後,皺眉道:


    “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宇文述有這個本事?”


    楊茵絳道:“宇文述現在奉父皇之名,監管太仆寺征調戰馬一事,我也知道,他肯定是不安好心,但是機會總是難得的,當初叔公是幫我的頂的罪,這次就算入別人圈套,我也是希望叔公能夠迴來。”


    事實上是什麽圈套,楊茵絳心裏很清楚,但她不能明說,因為她知道楊銘忌諱這個。


    她害怕楊銘因為這個忌諱,這次不肯幫忙。


    於是她直接給楊銘跪下了,哭訴道:


    “妾身實不忍叔公淪落至此,請夫君憐憫我心。”


    楊銘內心苦歎,做事情難就難在,你要顧忌的人和事,實在太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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