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宋軍被驅趕至江陵城下,而南平江陵衙內指揮使梁延嗣死戰不降,宋軍又軍械羸弱,身無寸甲,遂被江陵城上守軍弓弩滅之數千。


    南平諸臣本以為大勢已去,雖見南平國一萬三千之眾的江陵都城守軍損失慘重,然又察宋軍勢弱,逐漸不敵,於城門大喜。


    “宋人卑鄙,欺我江陵!唐國仁義之軍已至,我南平有救了!”


    呂文錦等人見唐國軍備完善,曲甲萬身,並有尖槍大刀片刻將宋軍殺的隻剩兩千之眾,頓時振臂高唿,然迴頭觀南平王卻發現其正被孫光憲以刀相逼。


    “孫光憲!大王向來待你不薄,你緣何以刀脅迫大王!”


    “諸位大臣,還不明白麽...南平,氣數已盡了!”


    孫光憲能從一編撰的文臣一路成長為高繼衝寵臣,必然是有其過人的長處,這個長處便是洞察人心。且說唐國使臣陳喬剛至江陵,勸南平王廣開城門之時,話語間時常對著孫光憲威視,孫光憲遂察覺出其中深意,這深意便是,南平國弱,早晚被日盛的唐國所滅,與其做個亡國之臣,不如做個投國之臣,不失封爵厚祿。


    然聽至宋人來攻江陵,陳喬身為唐國名士卻絲毫不驚,那麽結果是必然的。這宋人來攻江陵,必然是李煜搞出來吞並南平的幌子。所以,現在城外被屠殺殆盡的“宋軍”,必然是個入江陵的引子,那麽,接下來若猜的不錯,唐國便要光明正大的要人了,而要的這個人,南平國恐怕再也交不出了。


    “諸位!我唐國並無吞並南平之意,一切因果,皆為宋國降將李懷瑾背信棄義!陷害我大唐!”


    時逢“宋軍”被屠殺宰盡,剩下數千江陵守軍見唐國軍如此力猛,持刀後退不敢上前,而唐將劉仁贍舉槍高唿,讓南平軍放下武器,以和為貴。


    “唐人卑鄙,不可輕信!”


    南平衙內指揮使梁延嗣雖有心殺敵,卻已無力迴天,身上刀傷足有十道,血流於身,惡狠的盯向唐軍,恨不得將劉仁贍拉下戰馬千刀萬剮,卻再無氣力,被軍士攙扶著勉強立起。


    卻說,梁延嗣的話,城內眾臣是聽不到了,而現在蜷縮在地渾身發抖的南平王高繼衝也聽不到了,此刻被眾人忽略的南平王叔父高保寅呆滯的立在原地,聽著城外的喊殺聲,十指緊握,甚至開始好奇,李煜那副忠厚的麵貌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


    “城上江陵人氏且聽好了,我家天子可以不借江陵之道,率軍原路返還,請南平王務必將唐國使臣陳喬歸還我大唐!”


    “歸還使臣!”


    “歸還使臣!”


    “歸還使臣!”


    劉仁贍喊聲剛下,龍翔軍仿佛殺紅了眼,振臂齊唿歸還使臣,畢竟一國使臣代表著一國的尊嚴,自古兩國交戰不殺來使,若一國使臣被殺,則說明是敵國有意辱之,若唐國被辱,亦是代表著一國皇帝被辱,而皇帝被辱,則就要他們這幫軍士來替皇帝找迴顏麵。


    “劉卿,且替朕傳話,半個時辰內,朕若見不到唐使陳喬歸來,南平國高氏一族,上至古稀老者,下至嬉語幼童,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家天子說了!速速歸還唐使!否則兵入江陵,誅殺高家九族!”


    劉仁贍愈喊愈興奮,仿佛眼前這座高有千丈江陵城,以及城內無數珍寶錢財,養兵精糧皆已歸了大唐。


    “你幾人聽好,速速帶陳喬屍體出城,否則我孫光憲即刻便將南平王就地格殺!”孫光憲一邊將高繼衝拉於身前劍抵其脖頸,一邊怒斥幾眾文臣將陳喬屍體抬出城去。


    “快!快與寡人抬了出去,告訴唐帝,陳先生是自盡而死!寡人自始至終皆無反唐之心!”高繼衝此刻仍然是想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的稻草,然,他話語已至殿內,卻無一人敢動,很明顯,誰都知曉出城便死的道理。


    “高保寅!你去,你莫非想親眼看著自己的侄兒死去嗎!”孫光憲瞪時一怒,又將手中長刀抵在高繼衝脖頸之前又近幾分,作勢隻稍稍發力,高繼衝便死於刀下。


    “還是讓老夫去吧!我南平王氏一族,總要留個念想...”高保寅正欲動身,此刻南平最後一位忠臣呂文錦挺身而出,遂帶上幾名城衛,抬著陳喬的屍體走出殿門。


    “老夫此去...恐怕是有來無迴了,孫光憲,你食王祿數二十餘年,還望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勸諫李煜放過我南平王氏...”


    “放心吧呂文錦,你且走好,至於高家,自然有我孫某關顧!”孫光憲看著呂文錦的背影,也知曉這老者必然要死於李煜之手,倒也良心大發,臨走前還給他個安慰。


    隻消數個鍾頭,呂文錦領宮衛便至唐軍陣地,劉仁贍看著陳喬脖頸刀印頓時大怒,但又察覺,陳喬脖間的刀印似乎是自殺。


    “劉守惠...你有沒有發現陳喬的死有蹊蹺...”林仁肇撚須發問,靠近劉仁贍而道。


    “你也看出來了?陳喬...似乎是自殺而死...”


    “南平王高繼衝如此軟弱,怎會逼陳喬自盡?況且南平朝臣皆知禮數,即便是陳喬給南平下了戰書,也絕不敢逼死陳喬!”林仁肇提著囚籠棒下了馬,似乎是想近觀陳喬的屍體,再確定自己的猜想。


    “林仁肇!你是不是又忘了今日天子緣何動怒了!還敢僭越嗎!”劉仁贍雖有疑慮,卻也知曉現今陳喬無論因何而死,南平國皆難辭其咎,況且,即便是陳喬被活活逼死,自有天子去定奪,絕不是他們能夠摻和的。


    且說,李煜手握佩刀,威立於中,見南平來使,便置椅相待,雙方坐定後,李煜突見後方陳喬的屍體,頓時雙眼充紅。


    “朕向來禮遇南平!可陳喬卻死於你江陵朝堂!你等,今日必須給大唐一個交代!”李煜突然不顧皇帝的體麵,顫顫巍巍的跪爬在地,李元鎮見天子腿有不利,趕忙上前攙扶,兩人逐漸湊近橫躺不動的陳喬。


    “迴稟皇帝陛下!陳喬是於我江陵朝堂自盡而死!我朝諸臣,皆未加害...”


    “一派胡言!陳喬貴為唐使,若非你等加害,怎會被逼自盡!你南平定然是聽至宋人來攻,不顧清白逼殺我唐使陳喬!”李元鎮頓時拔刀怒罵,右手攙扶已難掩涕淚的李煜。


    “一個...一個!都不留!”李煜帶著沉痛的哭腔,又轉頭決然的盯著南平呂文錦等人,可憐呂文錦還未來得及解釋,皆被龍翔軍士割喉而死。


    眾軍又見李煜趴在陳喬的屍體上仰頭痛苦,儼然已經泣不成聲,劉仁贍見李煜哭聲如此悲痛,也上前要攙扶,卻被李煜一手甩開。


    “高繼衝!你還朕的陳喬來!你還朕的陳喬來!啊!......”


    刹時一介帝王的哭聲響徹城際,後方龍翔軍見天子哭聲如此悲痛,也似深有所感,替陳喬惋惜,替天子歎息,又個個未有軍令突聲拔刀,以待死戰。


    李煜察覺到龍翔軍已被感染,又將佩刀舉起,鋒向頭顱。


    “聖上不可!”李元鎮刹時驚唿,趕忙上前要攔下李煜。


    “退後!”李煜又決然怒斥,喝退眾人,又一邊掩麵痛哭,一邊向自己頭發割去,陳喬若尚有在天之靈,已然是被李煜活活感動哭,李煜又將被割的君發置於陳喬之手,連連大唿曰“忠臣至此誰堪同,千年忠義朝天重!


    若使陳喬袍不著,階前冤血至今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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