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月抿唇笑道:“你嫁與誰姑姑都不驚訝,因為我們之茸配得上,如今嫁給殿下再好不過,姑姑更甚是高興。”


    常之茸羞紅了臉,小鈴一邊幫她量身子,她一邊還很是焦慮道:“可我還是適應不下,姑姑,我心裏慌。”


    “為什麽慌?”


    常之茸歎道:“我怕自己當不好王妃,做不好這個位置,日後自己犯了錯,卻落的是殿下的顏麵,如今大婚在即,我還一切都未準備好,心亂如麻,這往後都並非是心悅與否的事情了啊。”


    現下是王妃,日後就是太子妃,再往後,常之茸簡直不敢想象,她心裏怎能不慌。


    曾經的常之茸,隻想過自己的小日子,在京城能夠順順遂遂,遇到良人便嫁給他,安穩平凡一輩子就是她心中所願。


    而現在一道聖旨,全盤打亂了她心中願景,她沒做過王妃,前世今生都沒有過,連京中貴女的經曆也隻有年幼那幾年,更多的時間,她反而是在做下人、做奴仆,常之茸早已習慣了自己的身份,她心中很有自知之明,她如今隻是一介民女,頂了個姬府義女的高帽,要嫁做王妃。


    “之茸不管是何身份,是何角色,姑姑都能相信你可以做好,因為之茸心思敏捷、善良,為人通透善解人意,姑姑瞧著就是不輸京城任何名門貴女,說句大不敬的話,日後便是天子身旁的位置,之茸也當得。”


    纖月姑姑笑的開懷,她麵上心裏都高興不已,常之茸能夠嫁給李溯,總比嫁給別人讓纖月放心的多。


    而常之茸麵色又紅潤了不少,她強迫自己稍稍穩了穩心神。


    此時院外傳來了馬車聲,常之茸眺眼望去,為首的好似是李清婉,她率先踏入院內,身後跟了不少小廝,一人懷中抱著一個大木箱,李清婉讓小廝將箱子都放置在院內。


    常之茸走了出來,看著這滿滿一地的沉木箱子,疑惑道:“這些都是什麽?”


    李清婉見她出來,便給了小廝們一個眼色道:“打開。”


    一排排箱子上的銅鎖落地,應聲而開,映入眼簾的全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滿滿當當的金首飾和上好玉佩,在霞光下甚是耀眼,還有數不清的雲錦蜀錦,一眼掃去,滿地是金。


    常之茸心中有個不好的預感,問道:“這是要做何?”


    李清婉驚訝:“你不知?”


    常之茸搖頭:“自然不知。”


    李清婉難得平日清冷的麵容笑了一聲,說道:“四殿下一早便讓備著了,給你的嫁妝,囑咐不能委屈到常姑娘。”


    常之茸心中有些猜到,但還是震驚的合不攏嘴,第一迴 見著聘禮和嫁妝都是新郎出的。


    李清婉又道:“安心收下,這些也隻花了那一箱銀票的一半罷了。”


    這些東西竟花費了月氏店鋪幾年來攢下的收入一半!


    常之茸心髒都狠狠一跳,她不禁想起之前自己傻了吧唧對李溯說過的那些話……如今居然全應驗到自己身上來了。


    她忙讓小廝們把箱子合上,這一地金的銀的,看的她眼花繚亂,剛剛才穩住的心思,現下又淩亂了。


    兩人還未進屋,門外便又來了貴客。


    小鈴開門引貴客步入院內,來人正是一席白衣風度翩翩的朱彥策,他身後的小廝手裏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不知又是什麽物件。


    常之茸立即迎上前去,有些意外道:“朱公子,今日怎麽有空前來?”


    朱彥策麵容和煦的笑了笑:“先行恭喜之茸姑娘,馬上要嫁與四皇子殿下為妃了,今日前來,是應嫡妹臨行前所托,提早來送新婚賀禮。”


    朱彥策身後的小廝走上前來,將托盤上的蓋頭掀開,裏麵是幾樣精致的隨身小物,皆是昂貴不菲的錦綢緞麵,有手帕,有香囊,還有一麵團扇,上麵金色絲線繡花別致,繡工精湛,一看便是朱菁親自做的。


    常之茸看了當真很是喜愛,讓小鈴拿進屋內,李清婉打了個照麵便進了側房,正房中隻餘常之茸與朱彥策二人。


    “勞煩朱公子親自跑這一趟了,不知菁姑娘最近可來了消息?她那邊還好嗎?”


    常之茸斟了一杯茶給他,朱彥策接過後麵上竟有些哭笑不得,他搖頭笑道:“嫡妹一人在外,銀錢都不會算,鬧了不少笑話,家父於府中每每看完來信都極為擔憂,幸好她身側跟了家奴,還找了一些江湖打手一路護送,如今已經到了揚州,安頓了下來,也時常寫信迴京,如今看來她過的要比在京城高興的多,反而是家父思女過切,瘦了許多。”


    聽得此言,常之茸放下心來,亦笑道:“她過的開心便好,朱公子呢?丞相大人可有為公子的婚娶尋覓到良人?”


    朱彥策頓了下身形,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常之茸梨渦淺笑的容顏,轉瞬迴神,又勾唇不在意的說道:“我不急於娶妻成家,待明年考得功名,再做打算亦不遲。”


    聞言常之茸覺得有理,她點點頭,舉茶說道:“公子所言甚是,那便先預祝公子明年能摘得狀元郎,到時就不知京中哪家貴女能有此福分,得到公子的青睞了。”


    朱彥策亦舉起茶盞,笑道:“能喝得王妃敬的茶,怕也隻有今日了。”


    常之茸紅了麵頰,訕笑道:“莫要拿這頭銜打趣了,我亦是被迫成婚,非我所願。”


    朱彥策眸中閃過驚訝之色:“之茸姑娘不願嫁與四殿下?”


    常之茸想了想,歎道:“一句兩句也解釋不清,我與殿下雖關係要好,卻不是男女之情,大婚後如何,便走一步,看一步罷,如今皇上聖旨已下,此事已成定局。”


    聽到“不是男女之情”這幾個字眼時,朱彥策的唇角不自覺揚起了一些。


    酉時,天色已近黃昏,朱彥策才起身離去,常之茸將他送到門口,看著他上了丞相府的馬車後,才迴了院落。


    與朱彥策聊了許久家常,常之茸心緒都平靜了下來,她覺得很是奇妙,朱彥策總能給人一種溫潤如風的舒適感,與他說話便能受其影響,放鬆心情。


    這幾日太過心慌了,常之茸靜下心來,才有些明白自己為何心慌,她總覺得這不該是她應得的。


    王妃的位置,怕是京中多少女子所求都求不得,而常之茸重活一世,一早便知道自己青梅竹馬的玩伴乃是皇子,所以她一直接近他靠近他,想尋得一份庇護,不想再同上一世那般,連活路都沒有了。


    在當她終於與李溯的關係如親人時,常之茸已然安下心來,她知道自己改變了命運,她能安穩的活下去就好,她心中感激李溯,憑著這份恩情她可以作為宮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幫襯著他,甚至她這一生都可以為了還恩替李溯做任何事情,隻要是她能夠做到的,但絕不是搶占了李溯正妻之位。


    即便李溯與朱菁這一世沒有在一起,四皇子的正妃也應該是個與之匹配的名門貴女,能夠幫他鞏固未來的勢力,能夠讓他在朝中多一份威懾,能夠使他早日升上太子之位的人。


    但常之茸,她什麽都沒有,也什麽都不是。


    她深知,自己嫁給李溯,不僅毫無幫助,還會拖累於他。


    若是因為自己,可能會讓李溯在未來失了太子之位,常之茸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她所思慮的事情,當真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心悅,就能讓她放下一切,與李溯成婚。


    更何況,她對李溯,亦沒有喜愛之情啊……


    第52章 .  成婚   一聲王妃,常之茸頭頂冒煙,臉色……


    備婚十日, 常之茸寢食難安。


    她極其焦慮,既然成婚已成定局,王妃之位如此之重, 如何讓自己不成為李溯的拖累, 才是常之茸應該解決之事。


    婚事倉促, 十天的時間,李清婉甚至這十天都沒有去管自己的店鋪, 全都圍著這件事轉, 好不容易在十天之內買齊了所有需要的東西,也幫著纖月姑姑趕至完了那件極盡奢華的婚衣。


    原本那身半成品的紅綢嫁衣, 纖月姑姑想親手用金線繡個祥雲鶴起,奈何十日緊促,李清婉便高價從京城聘請了三個繡娘, 同時刺繡這一件嫁衣。


    而原本的金線, 也改成了串著玉珠的金銀兩股線,那飛騰而起的仙鶴之姿,頭頂紅玉,煞是漂亮。


    除去嫁衣, 還有一件及地闊袖霞帔, 真紅之色,暗金流動,這件霞帔更是浮華, 綢錦麵料之中的金色, 乃是溶了真金進去, 甚為惹眼。


    這一番準備,加之聘禮與嫁妝,都能在京中買下幾座府邸了, 常之茸瞧著李清婉像是掏空了這幾年賺的積蓄,她阻攔都阻攔不下。


    李清婉卻麵不改色:“婚嫁一輩子隻一次,花再多的銀子都值得,銀錢罷了,不夠再賺。”


    她說的清淡,仿佛這點銀錢便沒放在眼中,讓常之茸目瞪口呆。


    七月底,終於迎來了大婚之日。


    常之茸一早便被喊起,梳妝打扮,皆是纖月姑姑親自接手,她雖目不能視坐於輪椅,但這些伺候人的本領,一早便融在血液中了,一手淩雲髻嫻熟的挽起,珠釵寶玉裝飾在發頂,最後執起那柄常夫人留下的黃金步搖釵,很是鄭重的插在發髻當中,耀耀生輝。


    常之茸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焦灼十日的心,此時竟異常的安靜。


    姣好的麵容濃妝淡抹,腮間一抹紅潤,唇上一抹朱砂,額頭一抹白銀點綴,盡態極妍,逞嬌呈美。


    紅色嫁衣披身,常之茸都好似不認識鏡中之人了,如此隆重的裝扮,乃是前世今生第一次。


    纖月姑姑親自拿過紅蓋頭,為常之茸蓋在頭上,遮住嬌顏。


    李清婉在側為她整理衣裙,披上霞帔。


    他們二人皆不能送常之茸上轎,便是在屋中還要遮著麵容,外麵院落裏來人更多,鍾家和丞相府的人都來了,宮裏迎親的花轎亦來了,連圍觀的百姓都來了不少。


    “姑姑,清婉,你們便勿要出去露麵了,人多眼雜,讓小鈴隨我出去便可。”


    常之茸握著纖月姑姑的手,讓她安心在屋內歇著。


    纖月姑姑此時喉嚨卻有了絲沙啞與哽咽,她語氣是高興的:“可惜姑姑眼睛看不見,不能親眼看到之茸出嫁時的傾城之姿,這些時日,亦沒有能力給你準備更多的東西。”


    常之茸迴首,蓋頭下的餘光看到纖月姑姑頭頂的發絲間,都有了抹白色。


    她俯下身,輕輕抱住了纖月姑姑,嫣然一笑:“姑姑,有你伴著我,便是最好的成婚之禮,你在之茸心中,已是第二個娘親一般,姑姑莫要自責,今日當開心才是。”


    纖月姑姑抹去眼角的濕潤,笑著撫了撫常之茸的脊背。


    李清婉則轉頭囑咐小鈴道:“稍後扶著常姑娘出去時,注意腳下,她衣著不便需走慢著些,待上了花轎,也別急著迴來,給那些抬轎的宮人們些銀錢,讓他們穩著點。”


    聽著李清婉的吩咐,常之茸笑了一聲,這麽多年了,她還是那麽熟悉宮裏的那一套,事事都能考慮到位。


    小鈴便扶著常之茸的手臂,引著她踏出院落,在院中眾人的歡唿聲,與前來圍觀的百姓的笑聲中,上了宮中前來迎接的花轎。


    常之茸安穩的坐於轎中,簾子放下的那一刻,仿佛與外界都隔離開來,她握著手中已經有些汗濕的帕子,心中有些甜,有些緊張,亦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這便是婚嫁該有的感覺,與上一世綁在花轎上絕望的自己截然不同。


    轎子行的很穩,但常之茸依然緊張的頭腦暈眩了,她甚至不知道走了多遠,又何時入了宮中,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分外熟悉,常之茸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李溯執著她的手,出了花轎。


    太和殿外,早已裝扮妥當,一片喜氣。


    殿內,除了景帝和姬貴妃,單美人也前來了,聽聞懷胎之人參與喜事,也能沾沾喜氣,去除汙穢。


    景帝一聽,自然便攬著美人前來,甚至直接讓單美人越過了姬貴妃,十分不合禮儀的坐在了姬貴妃的上首,僅離後位一席之隔,瞧得眾人分外眼紅咂舌,自打單美人入宮,姬貴妃寵妃的名頭便不複存在。


    姬貴妃心中明鏡一般,隻要後宮的大權在握,她便不怕景帝寵愛於誰,興許都是一時興起罷了。


    且如今她哪裏還有空在意什麽單美人,她時刻緊盯著李溯的一舉一動,那雙隱藏著戾氣的鳳眼,像是隨時要將李溯生吃活剝,可現下她不得不隱藏好自己的心緒,佯裝笑意的看著李溯大婚。


    姬貴妃如今唯一能夠釋懷的,便是李溯娶的不是什麽名門貴女,而是個毫無家勢的小宮女常之茸了,隻要對今後李濤的太子之位沒有威脅,她便還能忍一忍,等到李溯成婚後,把柄不在他手中,姬貴妃倒要看看,在這宮裏誰才是掌權的那個,又是誰給了他膽量敢與自己叫囂。


    思及此,姬貴妃才能在臉上擠出一絲扭曲的笑容。


    而常之茸,身著厚重的嫁衣,下了轎後便如同失了魂般,事事都隨著身側李溯的一舉一動,紅蓋頭遮住了一切,亦遮住了她發懵的神情。


    她甚至不知何時行了禮,何時敬了茶,何時拜了堂,景帝與貴妃都說了些什麽,通通沒有進到腦中。


    待迴過神之時,她已經被送到了元延王府的後院當中,坐在床榻之上,等候李溯。


    守在她身側的,也不是他人,是喜笑顏開的福田。


    安靜的屋中,常之茸偷偷掀開紅蓋頭的一角,看向福田輕聲喊道:“福田,我有點渴了。”


    福田哎呦一聲,趕緊替常之茸放下蓋頭,一邊去桌邊倒水,一邊操心道:“我的好王妃,您可別自己掀蓋頭,要是讓殿下知道我看了您的尊顏,奴才小命不保啊。”


    福田把茶盞恭敬的遞了過去,笑的眉飛色舞:“且這是在您自己府邸呢,怎麽說話還悄麽聲的,快喝點茶水潤潤喉,再等一兩個時辰,殿下應就迴來了。”


    常之茸與李溯大婚,福田是打心眼裏高興,他心裏不乏想著憑自己與常之茸的關係,在元延王府內混個管事定不難,到時手下一批奴才,在府裏唿風喚雨,越是這般想越是合不攏嘴。


    常之茸無奈接過茶杯,在紅蓋頭下抿了幾口,瞧福田嘴咧的的好像今日是他成婚一般……而常之茸當真是還未適應這身份,連福田喊她王妃,都渾身不自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茸寵(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院並收藏茸寵(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