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說發生了什麽事?”


    他話音剛落,站在聖上身後的靖王殿下忽地涼涼開口:“有何重要的事,竟要擾了母後安寧?”


    此話一出,多數人都是微驚,沒有想到此事竟是惹了靖王殿下的不耐煩,轉念一想,又是覺得可以理解,畢竟皇後可是靖王殿下養母,皇後靈前,如此鬧騰,不僅是沒有將皇後看在眼裏,也是打了靖王殿下的臉。


    李公公微愣,反應過來,連忙去看聖上的神色,卻見景帝也是微皺起眉頭,神色似有不耐。


    沈茹茵沒有想到靖王會插一手,連忙開口道:“靖王殿下先息怒,看這奴才如此著急,也許真的發生了什麽大事,聖上和殿下不妨聽他說完。”


    她可不想自己費了這麽大功夫,就讓洛伊兒如此容易逃脫。


    她心底懷著心事,卻是沒有看到在她開口的那一瞬間,方瑾淩的眸色倏地冷了下來,看向她的眼神不帶一絲溫度,再次開口時,他聲音近乎是冰冷的漠然:


    “既然沈婕妤如此說,本王便聽聽看,究竟是何事,比皇後國喪還要重要。”


    沈茹茵幾乎是下意識地咬住唇瓣,不知為何,剛剛那一瞬間,她心底忽地有些不好的預感,甚至是腳底傳來的寒冷,讓她有些不安。


    景帝皺了皺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神色暗沉地頷首,示意那奴才開口。


    小太監察覺到殿內氣氛似有些不對勁,心底慌亂,說話便不禁有些顫抖:“是、是偏殿……”


    他後半句就似卡住了一般,怎麽都崩不出來,急得沈茹茵緊緊蹙眉,問了出來:“偏殿發生了什麽?”


    小太監對於沈婕妤的逼問,心底幾乎是恨死了,他又不是傻子,看著靖王殿下的神色,便知道偏殿的事不能說出來,可是偏偏這個差事落在了他身上,他一咬牙,幾乎是豁出去的模樣:


    “偏殿內,有個丫鬟和宮中的侍衛在行苟且之事!”


    一句話說完,小太監的臉色慘白,汗如雨下,尤其是上方傳來的冰冷視線,讓他恨不得暈過去算了。


    不止是他,滿殿的人都是驚訝萬分,便是因著皇上到來而有的幾分哭喪聲都停了下來,驚疑萬分地看著他,偏殿苟且?平日裏都是重罪,更不用說在這個時候。


    有些心思的人都知道,這肯定又是誰著了道,畢竟誰也不是活膩歪了,非要找死,心底暗暗猜測是誰這麽倒黴,又低下頭去,怕被牽扯進這件事中。


    第119章


    沒有人發現,在那小太監話落之時, 大殿內跪著的人中, 有一人幾乎是覺得渾身冰冷, 似落入冰潭中一般,渾身僵硬, 動彈不得。


    洛伊兒眼睫輕顫著, 猛然緊緊握住手帕, 若不是景帝還在大殿內,她幾乎是控製不住自己要站起來,可就算是如此,她的臉色也是霎時間慘無血色,她緊緊逼閉著眼睛,死死壓抑著心中的怒意。


    苟且之事?


    名聲對一個姑娘家多重要?足夠將一個人生生逼死!


    洛伊兒心底幾欲嘔血,早知如此, 便是衣衫不潔, 她也不會讓盼思走出這個大殿, 其實她心底清楚,哪怕避開了盼思,大殿外還有玲瓏,旁人有備而來,又豈是她想避開就避開的。


    她忽地覺得舌尖一疼,隨後口中蔓延著絲絲血腥味, 讓她眸子微潤, 可偏偏她此時卻是麵無表情, 緊閉著的眸子,眉梢處是沁入心脾的涼意,讓人望而心底泛冷。


    她隻覺得那一瞬間滿殿極為安靜,安靜地似乎大殿內隻有她一人,她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旁人皆看不清她的神色,卻是不敢多看。


    可是卻有一人,在此時輕唿出聲:“三姐,你怎麽了?”


    洛芋一臉擔憂地看著洛伊兒,引得了眾人的視線,洛芋柔柔地蹙著細眉,上前了一步,似要扶著洛伊兒,洛伊兒倏地握緊手心,幾乎控製不住地露了一分情緒。


    就在此時,忽地一個奴才跑進來,神色鄭重:“啟稟皇上,安毅侯已經到了京城,此時正在禦書房等候皇上召見。”


    景帝神色瞬間變了,扔下了一句:“這事既擾了皇後安寧,便由靖王處理吧。”


    景帝踏出大殿的那一刹那,洛芋準備扶住洛伊兒的動作一頓,洛伊兒幾乎是瞬間睜開了眸子,轉身便是一巴掌扇到洛芋臉上,用力之大讓洛伊兒的指尖都在微微輕顫,一切都是猝不及防,直到清脆的響聲傳遍了整個大殿,所有人才反應過來。


    洛芋隻覺得臉頰上是火辣辣的疼,不止如此,周圍人的視線更是讓她難堪,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幾乎是將她釘在了原地,半晌不得動彈,側著臉頰,上麵是鮮明的巴掌印。


    有人驚唿了一聲,似喚醒了整個大殿人的神智,容婕妤當下站了起來,怒視洛伊兒:“靖王妃,你這是作何!”


    她怒氣騰騰,可是此時卻沒有人搭理她,這一聲更似惹了洛伊兒的怒,洛伊兒幾乎是麵無表情地抬手,快到讓人來不及阻止,一巴掌就又打到洛芋臉上,同樣的位置,絲毫不曾手下留情。


    這次洛芋更是連站都未曾站住,倒在了冰涼的青玉瓷地板上,她緊緊掐著手心,眼底閃過一絲屈辱,渾身控製不住地顫抖,猛然閉上眼睛,眼淚直接掉落下來。


    旁人都還在跪在地上,尚未弄清情況,都被洛伊兒的神色看得一愣,雖然被打的人是溫王側妃,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靖王妃更似是怒到極點,麵若寒霜,隻是不可避免地,眾人視線落在當事人身上,其中不乏有人看向靖王和溫王,畢竟洛伊兒的舉止,可是將溫王府的臉麵放在腳底踩,不然容婕妤也不至於生這麽大的氣。


    容婕妤沒有想到洛伊兒竟然這麽大膽,不僅沒有停下,反而變本加厲,氣得渾身打顫:“靖王妃!”


    洛伊兒倏地冷眼看向她,她一句話未說,容婕妤便是微愣,原本滿腔的怒意生生地退去,下意識地別開視線,不與她對視,待反應過來,她微微皺起眉頭,隻是低調了半輩子,就算是驟然得權,也缺了那麽一分底氣。


    方瑾瑜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的情況,不管是洛伊兒掌摑他的側妃,還是對他的生母不敬,他都不曾有所表態,隻是視線劃過她慘白的臉頰時,不著痕跡皺起眉頭。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方瑾淩冷眼掃過眾人,似含了一分警告,他漠然平靜開口:“今日便到此為止,諸位先行迴府吧。”


    眾人就算對這事心底再好奇,此時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皇家辛秘豈是那麽容易就能知道的,當下所有人都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麵色如常地退了出去。


    不過是片刻,大殿內所有人都如潮水般褪去,隻留下了洛伊兒等事關之人,容婕妤和沈茹茵自然也沒有離開。


    沈茹茵倒是想離開,因為她已經被洛伊兒嚇破了膽,她沒有想到,洛伊兒竟然這麽大膽,便是連溫王側妃也是說打就打,要知道側妃可是同王妃一樣,都上了皇家玉蝶名冊的,更何況,那還是別府的側妃。


    更別說,容婕妤的威嚴,她也似乎毫不在意,沈茹茵忽然就沒有了底氣,畢竟自己的身份似乎還比不上容婕妤,若是洛伊兒此時真的打了她,難道還能有誰幫她不成?


    沈茹茵不著痕跡地咽了咽口水,剛剛她想離開時,被靖王身後的那個侍衛攔了下來,要不然,她早就跟著眾人一起離開了,她堪堪低下頭,此時終於知道後怕。


    方瑾淩看著洛伊兒氣得臉色泛白的模樣,上前將人摟在懷裏,感受到懷裏小姑娘身子似微微的顫抖,他皺起眉頭,心底微泛起些心疼,聲音微微加重:


    “伊兒!”


    洛伊兒似迴了神,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神色恢複清明,她深唿吸了一口氣,推開方瑾淩,神色似乎平靜道:“殿下別擔心,我沒事。”


    大殿內些許平靜,洛芋還半跌在地上,眼淚似珠子般掉落,可她不是沈茹茵,她知曉,在場的人能幫她的人隻有容婕妤,可惜容婕妤對她好也不過是因為溫王,沈茹茵本就指望不上,自己就算哭死在這裏,也得不到旁人憐惜。


    她輕扯了扯嘴角,眼底閃過一絲狠意,抬手拭了拭眼角,扶著嚇得瑟瑟發抖的巧兒站起來後,她麵上神色依舊是柔柔和氣,隻是泛紅的眼眶訴說了剛剛受的委屈。


    容婕妤看她的模樣,心底不禁對洛伊兒越發不滿,對她也越發憐惜。


    就在此時,玲瓏跑了進來,麵上神色複雜,似有劫後餘生,又帶著些許擔憂著急:


    “王妃,盼思受了傷,此時無法自行過來。”


    洛伊兒眸色微動,倏地轉頭看向她:“除此之外,她可還有事?”


    她眸色極淡地看著玲瓏,可玲瓏卻是在那一瞬間似懂得了自家主子的心情,她露了一個安撫似的笑容:


    “王妃放心,盼思姐姐素來謹慎,隻是手臂和腿上被簪子劃傷了基礎傷口,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洛伊兒隻是輕應了聲,似乎並無反應,隻是輕扶著她的方瑾淩知曉,她身子幾乎全數靠在了自己身上,方瑾淩垂眸,心底升起一絲疑惑不解。


    伊兒雖說待盼思這兩個近身丫鬟有些不同,卻也不該如此大反應。


    方瑾淩自是極為了解洛伊兒的,盼思便是當真著了道,即使受再大的傷,洛伊兒也不會如此失態,可偏偏洛芋不該觸及到她的傷疤,方瑾淩握著她冰冷的手,隻覺得她僵硬的身子此時才微微放鬆。


    方瑾淩宣了禦醫,給盼思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洛伊兒等人並沒有去看偏殿的情景,她隻需要知道盼思並未被侵犯便可,至於其他的事情,洛伊兒眉梢透著一股子涼意,她冷眼掃過沈茹茵和洛芋等人,沈茹茵膽怯地移開視線,眉眼些許慌亂。


    洛伊兒心底輕冷笑,如此算計她,她自不會就如此作罷。


    第120章


    眾人轉到容婕妤的宮殿,大殿內靜悄悄的, 洛伊兒垂眸坐在椅子上, 方瑾淩握著她的手, 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麽。


    容婕妤看著兩人目中無人的樣子, 心裏氣悶, 卻莫名有些心虛, 畢竟她也是給沈婕妤行了方便,這樣想著,她心裏有多了一絲煩躁,便是現在掌著管理後宮的權利,也不敢對著靖王擺譜。


    隻是到底沒法鬆了那口氣,她別開眼,不去看洛伊兒, 輕聲刺了一聲:“真是好大的威風。”


    不大不小的聲音, 好似是輕聲嘀咕, 偏偏又能讓洛伊兒聽見,洛伊兒尚未表態,方瑾淩便抬眼看去,眸光冷凜,看得容婕妤下意識噤聲。


    盼思被玉琴扶著走進來,傷口被包紮起來, 白色的布上透著些血色, 可以想象出她當時對自己下了多大的狠手, 她臉色慘白,神色卻還是如往日那般平靜,就算心底那絲後怕也被她死死壓下。


    早在王妃提醒她的時候,她就提起了心,小宮女將她帶去偏殿裏的房間換衣裳,屋裏點了香,她不知道那是什麽香,卻是下意識地覺得不好,畢竟一宮女,還不是宮妃的貼身宮女,需要這麽奢侈地在房間裏點香?


    隻是她並未慌張,她對宮中情況尚算熟悉,門外還守著玉琴,她隻要喊一聲,玉琴就會進來,她想不出背後之人會怎麽對付她。


    直到她看見一個男人走進來,才心下一沉,幾乎是轉念間,她就知道了背後之人的歹毒心思,她一個女子家,難道要大聲吵嚷著自己受了欺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如何都洗不清。


    她看見男人的第一時間,就是立刻將桌子上的茶水倒進了香爐中,那是什麽熏香,此時也一目了然,隻是她到底晚了些,她進來房間已經有一會兒,這香過於霸道,男人走近她時,她就拔下簪子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劃了一道。


    男人似乎是被她嚇到,整個人不敢再走上前,腿上那道傷也是她為了保持清醒才劃的,她竭力保持著冷靜,隻和那男人說了一句話:


    “王妃定會派人來尋我,就算發生了什麽,我有王妃做後盾,你呢?”


    男人猶豫了好久,才站在一旁,沒有動靜,若是她剛開始就這樣說,男人可能不會當一迴事,可是她太狠了,手臂上的血都已經滴在了地板上,她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奴才都如此,他不敢去賭她主子是怎樣的人。


    盼思剛放下心,就聽見外麵吵了起來,她陡然臉色一變,眼底露出一絲諷刺,真是一環連著一環,不管她是否著道,背後之人都未曾打算放過她。


    房門還未被打開,就有人尖叫著讓去稟告主子,其中混亂,雖然盼思並未聽清,卻也知道那奴才會說什麽。


    盼思腿上的傷很疼,她咬牙忍著一步步走向洛伊兒,離她一步之遙處,陡然跪下,扶著她的玉琴一驚,就見盼思抽出了手,臉色慘白,低頭恭敬道:


    “奴婢愚笨,辜負王妃期望,請王妃責罰。”


    大殿內的人一驚,尤其是玉琴連忙要去扶她,站在洛伊兒身後的玲瓏擔憂地微抿唇,卻沒有動作。


    洛伊兒神色未變,似乎從玲瓏說過盼思隻是受了些傷後,她就一直是這副神色,平靜地有些異常,她視線落在盼思的傷口上,眸色似變化了幾番。


    半晌後,盼思的臉色越來越差,腿上的傷口似乎又溢了血,她才平靜開口:“起來。”


    玲瓏陡然鬆了一口氣,連忙過去和玉琴一起扶起盼思,盼思身子才微放鬆,輕輕道:“謝過王妃。”


    洛伊兒沒有再去看盼思,隻是掃了大殿一眼,冷聲道:“那個所謂的侍衛呢?”


    方瑾淩朝衛風頷首,衛風點頭退下,片刻後,幾個奴才壓著一個穿著侍衛服飾的男人走進來。


    男人臉色微白,帶著些許慌亂,跪在大殿中央,還未說話,都讓感覺到他的不安。


    洛伊兒站了起來,走到他麵前,讓那侍衛大氣都不敢喘,洛伊兒偏頭,眸色涼涼,冷眼看著他:“誰指使你的?”


    侍衛還未說話,容婕妤就皺眉道:“靖王妃此話何意?”


    後宮由她管理,此時出了此事,她難辭其咎,洛伊兒的話更是讓她有些慌亂。


    一直默不作聲的方瑾瑜突然伸手握住了容婕妤的肩膀,似安慰溫和道:“母妃別急,且聽皇嫂審問。”


    容婕妤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隻是到底沒有再開口,她對於方瑾瑜愧疚大於疼愛,幾乎是想拚了命對他好,也因為如此,她明知道洛芋不是好東西,卻還是給她行了好多方便。


    侍衛額頭溢出了些汗,下意識撒謊:“屬下、屬下隻是去尋人……”


    “啪嗒——”


    茶杯直接摔在他麵前,水花濺落了他一身,破碎的茶杯就落在他膝蓋前,他抬頭去看,原來靖王妃不知何時走到了桌子旁,那茶杯就是她摔過來的,侍衛突兀咽了咽口水,上方女子的聲音透著一股涼意:


    “你可想清楚了再說。”


    頂著她的視線,侍衛心底涼意一片,哪敢說真話,隻得低頭道:“屬下當真不知發生了何事!”


    沈茹茵眸色微亮,她沒有想到這個奴才竟然沒有把她供出來,對她來說倒是一個意外之喜,她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隻是,突然地,洛伊兒輕嗤笑了一下,沈茹茵那絲僥幸頓時消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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