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墨醒來時,已是午時以後了。


    身邊並沒見到高長恭的身影,隱約想起,昨夜看星星時,高長恭說起今日起他要迴軍營幾日,不過會如期迴來帶他去看燈會的。


    一想到燈會,顧子墨便很是期待了起來。


    整張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


    高長恭剛一迴到軍中,蘇浙便上前來對他道:“殿下,周國的使者來了,屬下將他安頓在偏營。”


    “周國使者?”高長恭並不記得自己和周國有過什麽往來。


    “轟走。”眉頭皺下,沒有任何餘地的道。


    “諾。”


    蘇浙去而複返,臉色卻更是凝重了幾分。


    “殿下,那位使臣拿出了這根金簪……”


    蘇浙一臉凝重的雙手把金簪呈上,高長恭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根金簪,臉色倏地沉了下來。


    那根簪子,正是高長恭送給顧子墨的那根。


    “那使者都說了什麽!”


    “他說,殿下隻要見他一麵……”


    高長恭把玩著手中的這跟金簪,陰鷙的道:“傳他進來。”


    “諾。”


    須臾,蘇浙帶著那周國‘使臣’來了。


    使臣的麵孔,高長恭並不算陌生,確切來說,有過幾麵之緣。


    “聶雲參見蘭陵王殿下。”


    今日的聶雲穿著華服,看上去頗有貴族風範。


    高長恭的視線淡淡的垂落在手中那根金簪上,良久才開口道:“周國使者,不知來本王營帳,有何貴幹!”


    “殿下……您不記得草民了?草民聶雲,一年多以前曾經在鄴城承蒙殿下相救……”


    高長恭顯然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冷聲打斷了聶雲,“本王對你是誰,不感興趣,你隻需要迴答本王的問題。”


    “殿下,我……”


    “這根金簪,從何而來?”


    “這是……草民的好友所贈……”聶雲抬起頭來,望向了高長恭,雙眸裏閃爍著激動的神色,“草民的那位好友便是您的幕僚……”


    “是嗎?”高長恭的臉色平靜的讓人有種近乎窒息的壓迫感。


    “草民不敢在殿下麵前妄言,這根金簪是草民好友贈與周國國君陛下的,陛下認出這跟簪子是您的之後,這便派草民來物歸原主了……”


    聶雲說話時,眼睛緊緊地盯著高長恭,似乎要從高長恭的眼裏判斷出什麽來。


    然而高長恭的臉色依然一塵不變。


    隻是他握著那根簪子的手卻鬆開了幾分把簪子遞到了聶雲麵前,“既然是他贈出之物,本王便不會收迴。”


    “殿下,他顧子墨私自把您送給他的東西轉贈別人,您難道就……”


    聶雲沉不住氣的質問,讓高長恭冷冷的笑了起來,“簪子本王既然已經贈給了他,他便是簪子的主人,他想送誰便送誰,本王不會過問。到是你,口口聲聲和他是好友,如今卻來本王麵前告狀,你是何居心?”


    “我……我沒有要挑撥殿下和他的意思,隻是他為人品行不端,我怕他會害了殿下……”


    “說完了?”


    “我……”


    “若是說完了,便滾出本王的軍營。另外,給本王記住,本王的人,就算品行不端,也不容得他人說三道四。”


    冷冷的說完,高長恭睨了一眼蘇浙,“送他離開。”


    “殿下三思,草民一片好心,所說句句屬實,是李娥姿夫人,是他親眼所見,顧子墨和周國國君私下會麵,還同騎一匹馬,顧子墨還帶著周國國君去布莊買衣服……他們的關係,絕對不同尋常,而且,他還把您送給他的簪子送給了周國國君,說不定顧子墨早已經背叛了您,留此禍患在身邊,隻怕對您大大不利啊殿下……”


    “轟出去!”


    高長恭冷冷的命令道。


    蘇浙連忙上前,“聶公子,請吧。”


    聶雲還想說什麽,蘇浙已經有拔劍的意思,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悻悻的離開了。


    “殿下,那個聶雲所言,並不見得是真的,顧大人他……”應該是不會背叛殿下的。


    蘇浙話還沒說完,便被高長恭冷冷的眼神製止了。


    “屬下還有些軍務沒處理,先退下了……”


    蘇浙離開了軍帳後,高長恭便抬手從發間拔出了那根白玉發簪。


    發簪質感並不算極好的,甚至有些鉻手,但他卻幾乎沒離身過。


    顧子墨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心緒不寧。


    明明沒得風寒,卻不斷的打噴嚏。


    “阿嚏……”


    “公子,說不定是有人在掛念公子呢!”高文端上了一杯熱茶,笑著對顧子墨道。


    “誰會掛念我啊!”顧子墨抿了一口茶,腦子裏忽然就閃過了高長恭的臉。


    昨夜一起在屋簷上看星星,高長恭專注的側臉,溫柔的眉眼……


    奇怪,突然想他做什麽?


    “時候不早了,公子,早些安歇吧。”高文見顧子墨心不在焉的樣子,起身退了出去。


    顧子墨喝了點安神茶,到是很快便入眠了。


    隻是,睡的正香甜,感覺身子好像一晃一晃的。


    他猛然醒來,卻發現自己並不在榻上睡覺,而是在一艘船艙裏。


    船艙內有一個燈籠,光線很是昏暗,他看到了坐在他旁邊的那人的臉後,幾乎以為是在做夢。


    抬手摸了一把那人的臉,觸感是那般真實。


    手腕卻突然被高長恭握住,顧子墨的困意瞬間消散。


    “殿下,你怎麽迴來了?我們……這是在哪裏?”


    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冒了出來。


    高長恭明明說他這幾日會很忙的。


    “過了這條河,便是周國的地界。”


    高長恭的迴答,讓顧子墨一怔。


    “殿下,你要做什麽?”


    他突然有些不安,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不然大晚上的,高長恭為何會帶他渡河……


    “本王送給你的那根簪子,怎麽不見你戴?”


    “啊?簪子?”


    顧子墨突然想起,上次他打算離開高長恭後,那根簪子便被他放了起來,如今應該還在家裏的哪個匣子裏吧。


    “殿下,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那日宇文邕私下和你在酒樓的雅間裏,都說了些什麽。”


    “……”


    沒想到時隔多日,高長恭還是問起了這件事。


    顧子墨也沒想藏著掖著,“能說什麽就是感謝他搭救之恩,另外……說了些關於玉佩的事……”


    “玉佩?”高長恭的聲音明顯顫抖了一下。


    “嗯,不過,他並沒說什麽,但他肯定知道什麽,殿下,你能不能把玉佩還給我……有機會的話,我還想把玉佩還給恩人的……”


    他想,高長恭若是肯告訴他玉佩的事,早就說了,現在隻怕他追著問,高長恭也未必會說。


    “殿下……你在聽我說話嗎?”


    高長恭的臉色越發晦暗,良久,他才開口,“顧子墨,你給本王記著,不管是那個玉佩,還是你口中的那個恩人,本王不允許你和他們之間有關聯,往後,若是你再私下和他們見麵,本王會把你關起來,絕不是嚇唬你。”


    “為什麽?”高長恭已經很久沒有對他說這麽重的話了。


    顧子墨心裏頭一陣憋屈,卻更多的是惱怒,“你不允許我這個那個,你總得把緣由說清楚吧!你禁止我和宇文邕有交集,我隻當是兩國立場相悖,可,那個恩人,他給我的感覺很親切,他還救過我,他對我沒有任何惡意……”


    “本王自然是為你好,至於其中緣由,你不需要知道。”


    “憑什麽!我是一個人,我是一個活物,為什麽我不需要知道?高長恭,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就這麽信不過我嗎?若是如此,你為何還要把我留在身邊,你不如把我幕僚的職位免除了,將我從王府趕出去算了,這樣你也好省去了這份猜忌!”


    “閉嘴!”高長恭冷冷的打斷了顧子墨。


    夜風吹過,船開始搖晃,顧子墨伸手抓住船艙內的船壁才得以穩住身子。


    高長恭顯然被觸怒了,臉色冷的可以凍死人。


    顧子墨卻不甘示弱,這次的事,是高長恭過分在先的。


    “除了對我大唿小叫,你還會什麽!我又沒招惹你……”


    顧子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迴到王府的,隻是真的如高長恭所言那般,他被禁足在了王府內,除了墨園,他哪裏也出不去。


    而高長恭,從那夜和他爭吵後,便幾日沒有再出現在他的麵前。


    顧子墨冷靜下來後,還是想不通,高長恭為何有時候好好的,可有時候卻那麽不可理喻呢!


    玉佩的事,為何他就非要那麽咄咄逼人呢。


    難道,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長恭和宇文邕以及那個救過他的恩人之間,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


    高長恭一迴到軍中便病倒了,持續的高燒讓他陷入了昏迷。


    在眾人眼裏,高長恭猶如鐵打的一般,幾乎很少病倒過。


    斛律須達將藥端進帳內,看到高長恭又在拿著那根白玉簪發呆,無奈的搖了搖頭,“殿下,我看你這根本就不是身體上的病,你這是心裏的病,明明不舍得對他怎樣,卻偏偏要故作心狠!最後病倒的反倒是你自個兒,你這不是活受罪麽?”


    高長恭並未搭理斛律這些不著調的話,頓了頓,將玉簪插入發間,淡淡的問:“本王交托你辦的事,如何了?”


    “殿下,您是認真的?”


    “你說呢!”


    “……”斛律須達咽了口唾液,渾身都被高長恭這冷冷的一瞥顫栗了起來。


    如此充滿殺意的眼神,殿下殿下他……難道真的要出兵伐北周?


    可他向來都是把百姓放在第一位,如今主動發起戰火,這無疑不像冷靜下來會做的事,他真的沒有衝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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