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拿著,若是你想通了要和我一起走,便拿著這個信物到這裏來找我,我會安排好一切的,阿墨……”


    拿著高孝琳給的信物,顧子墨出來時,並沒看到常青。


    大概是有事他便提前迴去了吧。


    他一步一步沿著龍灣碼頭的路邊走著,每走一步,腳下的步子好像有一千斤重。


    不該如此的,不該如此消沉的。


    突然下起了雨來,雨水沒多時便侵透了他渾身的衣物。


    顧子墨低著頭,一步一步繼續前行著,冰涼的雨水,並不能讓他此刻更加清醒一些。


    反而讓他更加迷茫了。


    也許是眼花了,他居然見到了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身影,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卻像極了高長恭。


    是他嗎?會是他嗎?


    他頓在了原地,呆呆的看著那模糊不清的身影。


    眼眶越來越熱,心頭越發酸楚。


    他低頭在抬頭時,卻發現,那身影竟然不見了。


    他倉惶的朝著四周望去,卻什麽也看不到了。


    果然是……看花眼了嗎?


    肩膀上一沉,有一道責備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是豬麽?雨下這麽大,不知道找個地方避避雨?”


    “殿下?方才真的是你?”


    顧子墨以為是看花眼了,沒想到真的是他。


    他愣愣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這突然出現也和他一樣渾身濕透的高長恭,突然就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殿下,你還說我是豬,你也不看看你,渾身上下也都淋的濕透了。”


    高長恭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抓著他的手便朝著一個破廟走去。


    破廟裏四處漏雨,但卻好過在外麵又是被風吹又是被雨淋的。


    高長恭去撿了些柴火,生了一堆火後,望向了顧子墨,“愣著做什麽?把衣服脫了。”


    “啊?不……”


    “本王又不是沒見過。”高長恭睨了一眼顧子墨紅到耳根的臉,伸手解開了他自己的腰帶,露出了健碩精壯的身軀。


    顧子墨看呆了,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明明高長恭有的他也有,但就是移不開視線。


    高長恭將濕了的衣物放在一旁烘烤,狹長的眼皮微挑,瞥了一眼盯著他直看的顧子墨,道:“你若是繼續這般盯著本王看,本王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在這裏要了你。”


    “咳咳咳……”


    顧子墨急忙收迴視線不敢在亂撇,一邊顫抖著手把外袍脫下來烘烤。


    高長恭沒理會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火光下印忖著他那張舉世無雙的容顏,卻透著一絲黯然。


    “殿下,你不是去鄴城了嗎?為何會在這……”


    “你呢?不是哪裏也不想去,要在王府呆著麽?為何會在此處?”


    不但沒有問出什麽來,反而被高長恭反問的說不出話來,顧子墨有些啞然的低下了頭,“我……隨便走走……”


    “哦,本王還以為,你喜歡那家酒樓的飯菜。”


    “什麽酒樓?”顧子墨的心突然緊了幾分。


    直覺告訴他,高長恭絕對不是偶然出現,他可能什麽都知道了。


    “難道本王猜錯了,那家酒樓,除了飯菜,還有別的什麽吸引著你不惜這麽遠冒雨趕來尋覓?”


    高長恭並沒看顧子墨,問這些問題時,他顯得十分漫不經心,好像隻是隨口一提,可顧子墨卻是如坐針氈,他肯定知道了,他絕對什麽都知道了。


    “怎麽不說話了?本王印象裏,你可從不是這般寡言之人,難道是那家酒樓裏,有什麽不能對本王言說之事?”


    “殿下……不是的……”


    “既然不是本王不能聽的,那便說說吧,正好也沒別的什麽事可做,權當解解悶了。”


    “我……我……”


    “不急,想好了在說,本王……有的是時間聽你說。”


    “我去見了孝琳……”本以為說出高孝琳,會從高長恭臉上看出點什麽來,沒想到,高長恭的臉色一如方才那般,冷靜的好像看不到一絲波瀾。


    良久,高長恭才抬眸望向了顧子墨,“你為何沒答應她?”


    “什、麽?”高長恭為何會這麽問。


    “你方才不是還問本王,為何沒去鄴城,為何在此處麽。”


    “……”顧子墨的心突然揪了起來,突然不想聽高長恭說下去了。


    “本王在你去見高孝琳之前,便已知曉她在此處。”


    “你竟然早就知道,那你說你去鄴城,都是故意讓我放鬆警惕為了跟蹤於我才這麽做的……你為何要這樣?”


    “為何?這話該是本王問你,不是一直想和高孝琳雙宿雙棲遠走高飛麽?機會也給你了,你為何猶豫不決沒有直接跟她離開呢,顧子墨,究竟是什麽讓你有所牽絆?”


    高長恭突然逼近,他的氣息混入顧子墨的唿息,顧子墨隻感覺心髒驟停,有密密麻麻的汗液順著背脊冒出。


    “我……”究竟是什麽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在高孝琳說出那些話時,他的心很痛,卻很不甘心,他不想就這麽一走了之,他想確認一件事,向那個人確認一件事……


    可,當那個人就這麽出現在他的麵前時,他缺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高孝琳說他是一個無心之人,沒人能走進他的內心。


    顧子墨卻知道不是的,他並不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他是有心的,隻是他的心,全都給了那個他所思慕的人罷了。


    忽然間眼眶澀的厲害,有什麽東西不受控製的往外湧出,他知道那是什麽卻把頭埋得很低,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音,不讓高長恭有所察覺。


    良久,肩膀上被人輕輕的拍了拍,他聽到了高長恭道:“記住你的選擇,顧子墨,本王隻給你這一次機會,你既然沒跟她走,往後就再也不要想著離開本王。”


    許是淋了雨心情又大起大落,顧子墨病倒了,比以往幾次都要重。


    一迴王府便失去了意識。


    高長恭衣不解帶的守著他,天明時,斛律須達過來了。


    高長恭起身,看了一眼尚在熟睡中的人,為他掖了掖被子,這才走了出去。


    “殿下,果然如您所料……”


    斛律須達湊到高長恭耳邊低語了幾句,高長恭點了點頭,“辦得不錯,繼續跟進此事,本王要那幾人處付出的代價可遠不止如此。”


    “諾,末將明白。”


    斛律須達看了一眼顧子墨房間的方向,“殿下,小墨他……還好吧?”


    “他沒事。”


    “哦,那就好。”斛律須達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高長恭,高長恭冷冷的抬眸瞥了他一眼,“還想問什麽?”


    “殿下您肯定很心裏樂開花了吧?畢竟公主殿下可是唯一能把小墨帶離您身邊的人,但她卻失敗了,由此可見,小墨他對殿下您其實……”


    高長恭狹長的黑眸微眯,冷笑一聲打斷了斛律須達,“小墨?叫的真親密,你莫不是也想挖本王的牆角?”


    “啊……末將沒有,末將是喜歡女人的,殿下您明察啊……”


    “滾。”


    斛律須達擦了把汗銷聲匿跡。


    宋別自從那日從縣衙迴去之後,便一直心緒不寧。


    他無法確定宇文邕對顧子墨是什麽心思。


    他很清楚宇文邕是個怎樣的人,那是一個真正的地位,比北齊的高緯更精通帝王之術。他既會駕馭人心,亦會行軍打仗,熟知兵法。


    他深藏不露,看似平易近人,卻處處透著毒辣狠絕。


    所以,他一直不信這樣一個精於算計的帝王會對顧子墨那種人有什麽想法。


    唯一可以用來解釋那些舉動的,便是高長恭了。


    若是顧子墨身後沒有高長恭,隻怕宇文邕看也不會看他一眼,又怎會為了他做那些事?


    宋別正揣測著,門外卻傳來了通報聲,“宋大人,不好了,鎮南侯出事了……”


    “什麽?侯爺方才離開還好好的,怎會出事?”


    “宋大人,小的沒敢騙您,是真的,侯爺在無極樓用了那種藥……弄死了好幾個人,還都是北齊的門閥貴族……這件事,怕是鬧大了,難以收場了……”


    宋別心一慌,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侯爺現在何處?快,帶我去!”


    宋別十二歲便和鎮南侯相熟,十四歲心屬鎮南侯,陪伴鎮南侯已經有十幾年了。


    他知道鎮南侯風流成性,可他也知道鎮南侯那麽做,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活下去……


    可時間久了,鎮南侯是做戲還是真的變成了那樣他也不確定了。


    常青先前被他調戲之事,宋別便如鯁在喉。


    每每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他便心頭憂思難過。


    色衰愛弛,一點也不假。


    該看開的,一心一人一生的承諾,不過隻是孩童時候最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侯爺就被關押在此,宋大人,您可一定要把侯爺救出來啊……”


    宋別淡淡的點頭,麵上沒有什麽表情。


    踏進那扇門時,他看到了鎮南侯滿臉是血的蜷縮在角落,那雙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恐懼,心突然痛的幾乎窒息。


    宋別一步一步的走了進去,馬上就要走到鎮南侯的麵前,卻被人攔住了。


    “我是宋別,是侯爺的屬臣,這些銀兩是在下的一點心意,還望兩位差爺行個方便,讓在下為侯爺換身幹淨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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