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顧大人已經離開竹屋了……屬下派人暗中跟隨,發現並無可疑的人跟隨。”


    “繼續派人盯著。”


    “諾。”蘇浙退下去執行高長恭的命令了。


    高長恭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好像隨時會下起大雨,眉頭不由緊蹙。


    顧子墨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他從竹屋離開後,便沿著那條道,一步一步仿佛要走到路的盡頭,不知該在何處停下來。


    天空突然轟隆一聲巨響,電閃雷鳴,雨點拍打在他的身上,幾乎沒一會,就把他全身都濕透了。


    顧子墨停下了腳步,蹲在了路邊,他突然間不想走了,哪裏也不想去了,反正也沒人會在意他會如何了吧,這個想法突然從腦子裏冒了出來,他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沒有熟悉的人路過,他依然停留在那個路口。


    天已經亮了,那場雨過後,整個天空,如明鏡一樣浩瀚通亮。


    本以為會這麽繼續漫無目的走下去,突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了一個婦人的哭泣聲。


    “別打了,我再也不偷東西了,別打我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顧子墨蹙了蹙眉,湊近一看,是一個婦人,婦人的手裏抱著一個嬰兒,盡管她被打的鼻青臉腫,卻死死的護著那繈褓中的嬰兒。


    “住手!”顧子墨厲聲喝斥道。


    他雖然不喜歡管閑事,但這種事,任誰見了都沒辦法視而不見。


    那個婦人看到他,眼睛亮了起來,朝著他叫了聲:“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們求求你……”


    “哪裏來的管閑事的!”


    那人穿著獵戶的裝束,一臉的兇神惡煞。


    顧子墨這才發現,那婦人嘴角沾著的血跡,不會他把獵戶的獵物吃了吧?


    “這些銀子,夠了嗎?”顧子墨掏出了幾錠碎銀子扔到了獵戶的腳邊。


    獵戶一見那些碎銀子,嘴都要咧到耳根了,“夠,夠了,多謝公子……”


    獵戶拿著碎銀子,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顧子墨忙上前去把婦人扶了起來,“你怎麽樣了?腿還能走嗎?”


    “多謝公子……我沒事,可以走……”


    婦人腿有些瘸,好像是舊傷,抱著孩子很吃力。


    顧子墨隻是下意識看了一眼那繈褓裏的小嬰兒,卻正好看到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在看著他,嬰兒在看到顧子墨也在看他的時候,居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笑了……”嬰兒純潔的笑容,一瞬間掃去了顧子墨心頭所有的陰霾。


    婦人也有些激動,“自從他爹娘過世之後,他便成了孤兒……能看到他笑,可是不容易了,公子你心地好,所以小公子他才願意對你笑……”


    “他的爹娘?過世了?”顧子墨還以為這個婦人是孩子的娘親,卻沒想到,孩子的爹娘已經……


    “他娘生下她沒多久就死了,他爹……也在月前故去了,若是他爹娘還活著,他本來是可以錦衣玉食的……哎,造化弄人……”


    婦人說著眼眶便紅了。


    顧子墨也不好多問。


    終於在不遠處見到了一家農戶,顧子墨便打算行個方便,讓婦人先歇息片刻,看的出她應該是那嬰兒的乳娘,孩子也餓了,一直在咂手,把顧子墨看的都心疼了。


    “能不能行個方便給我們點吃的……這個是我的一點心意。”顧子墨把僅剩的碎銀子都拿了出來。


    農家的老嫗見到那麽多碎銀子,眼睛發光,忙去張羅著做飯了。


    一桌子飯菜,雖然比不上過去顧子墨吃過的山珍海味,卻是這一路風塵仆仆後吃的最飽最香的一頓了。


    吃過飯沒一會兒,乳娘終於有奶水喂嬰兒了。


    嬰兒喝飽後便安靜的睡著了。


    顧子墨看著嬰兒安靜的睡顏,心頭也跟著平靜了下來,隻是,如今囊中空空,這嬰兒和婦人眼下也無依無靠,他既然救了他們,就不能半途而廢。


    “他有名字嗎?”


    “有,他爹娶的……叫小瑜。”


    “小瑜?”


    “嗯,至於他姓什麽,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孩子太可憐的,爹娘都不在了,若是他長大了知道了真相肯定會很難過……”


    顧子墨深知,在這亂世,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人太多了,像這樣的父母雙亡還在繈褓中就失去庇佑的嬰兒有多少呢?


    “大嬸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和小瑜安頓下來的。”反正現在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倒不如幫幫他們解除困境。


    顧子墨問了老嫗,得知這是個小村莊,但想要賺錢養活乳娘和小瑜卻不算很困難的。


    顧子墨會寫字,很輕鬆的便在村子裏當起了老師,教那些孩子識文斷字。


    拿到的賞錢不算多,但一日三餐到也夠了。


    可這樣的日子,卻在一個月後,被打破了平靜。


    村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洪澇,一夕之間,死傷過半,顧子墨再次親眼目睹了生離死別,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隻能帶著小瑜和乳娘連夜離開。


    因為長期沒浸濕喝水,顧子墨和乳娘終於沒撐住昏倒在了路邊。


    再次醒來時,是在高長恭的馬車裏。


    他以為是在做夢,已經一個月沒見他了,高長恭還是記憶裏的那個樣子,他卻被風吹日曬,粗糙的不像燕子。


    “這一定是在做夢。”顧子墨伸手摸上了高長恭的臉,可觸手的溫度卻是那麽真實。


    手腕被扣住,他剛要張口說話,高長恭的唇便吻了上來。


    一個漫長的吻,終於讓他意識到,這是真的,麵前的人,就是高長恭,那熟悉的梅花香,就是他了。


    這一刻,顧子墨有種想哭的衝動,所有的埋怨,所有對高長恭的怨氣,都在這個吻中,煙消雲散。


    “殿下……殿下……”


    他傻傻的笑了。


    村莊被淹沒的那一晚,他以為他這一輩子就要到頭了。


    沒想到,還能活著看到高長恭,還能在活著的時候,被他親吻。


    “殿下……”


    他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他。


    高長恭被叫的有些無奈了,“我還沒死,不用你替我叫魂。”


    “可我差點死了,差一點,我就被水淹死了……”


    顧子墨說到水淹突然腦子裏閃過了乳娘和小瑜,當時他記得他帶著小瑜和乳娘跑了出來,他們……


    “殿下,你是怎麽找到我的?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孩子和一個婦人……”


    方才還溫和的高長恭,臉色突然冷了下來。


    眼見著高長恭變臉,顧子墨忙對高長恭解釋:“啊,你別誤會,那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在路上救的,他很可憐爹娘都死了,乳娘帶著他四處為生……”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高長恭說完,閉上了眼睛,靠在了車壁上不再言語。


    顧子墨被高長恭的反應弄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是好,也學著他,閉上了眼睛,靠了下去。


    誰料馬車突然一個顛簸,顧子墨原本靠著車壁的腦袋便倒向了高長恭的懷裏。


    高長恭倏地睜開了眼睛,看著懷中雙頰突然漲紅的顧子墨,狹長的眸子微眯。


    顧子墨忙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高長恭會不會以為他是在投懷送抱啊?


    可他方才真的是不小心。


    “不是故意?那便是有意了。”高長恭說著顧子墨聽不懂的話,抬起了他的下巴,深深的吻了上去。


    顧子墨迷迷糊糊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高長恭抱著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褲子早已經不知道被高長恭褪到了何處,感受到一股壓力襲來,不等他叫出聲,已經被侵入。


    “別……別……”


    “別停是嗎?”高長恭含住了他的耳垂,吐氣如蘭,“嗬,本王便如你所願。”


    “……”顧子墨欲哭無淚,他明明想說的是:別這樣,馬夫駕馬已經夠累了,就別給馬夫增加負擔了,可高長恭為何會那麽理解呢。


    僅僅一個月,卻發生了顧子墨完全不敢置信的事。


    高長恭收複了全墉城,而王府也被複原了。


    他再次踏進王府,迴到墨園,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聽高長恭說,小瑜和乳娘被安置妥當了,不用讓他擔心,他信得過高長恭,高長恭雖然看似冷漠,但他一心為了百姓,心中有天下,也有子民,所以斷不會做出傷害小瑜和奶娘的事情。


    全墉城恢複原狀,很多遷徙到外地的人,都紛紛迴來了。


    顧子墨的爹娘,便在其中。


    多次,他經過家門口時,又轉身離開了。


    他是有些後悔當時把話的太絕了,斷絕關係這種事,一但開口,注定傷人太深。


    爹娘雖然想法是自私了些,卻也是為他著想的,出發點全都是為了他。


    高長恭依然很忙,但,態度和在竹屋那次天壤之別。


    誰也沒有在提在竹屋時,那突然變化的態度和雙方的不告而別。


    好像一切都像表麵一樣美好,但,顧子墨卻很清楚,這隻是表麵的美好罷了。


    他還是會時常做那個夢,一個人被淹沒在黑暗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高長恭,作為一個旁觀者,他隻是冷眼旁觀著他的一切。


    深夜,高長恭很晚還在議事廳,顧子墨便端了安神茶過去。


    他不會在他忙的時候打擾他,他已經不像剛開始進入王府時那麽浮躁,高長恭在忙碌的時候,他可以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坐著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有的時候,高長恭忙完了看到他歪著腦袋已經睡著了,會直接把他抱迴墨園。


    今天他沒有睡著,隻因為,高長恭的鼻子上粘到了墨汁,這樣的一幕,可是何等難得,顧子墨哪舍得錯過,自然是要好好的欣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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