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宇文邕的話引起了顧子墨的遐想,直到下了船,他才覺得,自己好似也不那麽難受了。


    “我真的能得償所願聽到廣陵散嗎?”


    “當然,君子一言既出……”


    顧子墨不等宇文邕說完,伸手勾住了宇文邕的肩膀,“駟馬難追!”


    “等過兩日,我便帶你去拜訪,這兩日,你我先安頓下來。在廣陵改名吳洲之前,這兒便是一片繁華,這幾年在北周的管轄下也是蒸蒸日上……”


    “我看到了,這兒的百姓看上去很安逸……”就是全墉城,在高長恭的管轄下,也沒能有這樣安逸的景象。


    顧子墨揚起臉看向了宇文邕,這個男人是一國之君,是個明君,他的心中,是真正裝著百姓的。


    也難怪,北周在他繼承之後,能迅速壯大,短短幾年,就能有現在這樣的變化。


    在一想北齊的局勢,忽然間顧子墨有些茫然起來。


    高長恭若是當初肯繼承皇位,或許北齊也不會是這樣的局麵吧?


    國君昏庸,朝臣貪婪,若是沒有高長恭鎮守,百姓隻怕是顛沛流離苦不堪言……


    “在想什麽?”


    察覺到了顧子墨的目光,宇文邕疑惑的看向了他。


    顧子墨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一個國家,能有一個明君,是百姓的福氣,是這個國家的福氣,北周有你這樣的君王,真的是一大幸事。”


    “你謬讚了,我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好,若是我真有那麽好,當年邙山一戰,就不會潰敗……”


    提到邙山一戰,宇文邕的神情頗為在意。


    看來幾年過去,他依然對當年邙山二十萬大軍敗給高長恭幾百精銳的事耿耿於懷。


    想來也是,換做誰,這樣的事情能忘得掉呢?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這不是把北周治理的很好嗎?你看,這吳洲城,到處都是一片祥和……真的,我敢說,在北齊,就算是都城鄴城,也沒有這樣安寧的景象……”


    顧子墨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察覺宇文邕的眼神看著自己,好像有點不對勁。


    “怎,怎麽了?是我說錯什麽了嗎?”


    宇文邕搖了搖頭,“沒有,你沒說錯什麽,你說的很對,還有什麽比百姓安居樂業還重要?一個帝王要做的,便是讓天下安寧,讓四海祥和,讓百姓吃飽穿暖……而我,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該為百姓,為天下人謀福祉,若是真有一日,北齊為我所統轄,你放心,我定會善待北齊的子民,天下百姓,皆為北周的百姓,絕不會區別對待,我會讓所有人都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為了這個夢想,我會努力的……”


    “夢想……嗎?”顧子墨頭一次覺得,夢想兩個字居然讓人如此的熱血沸騰。


    “墨有夢想嗎?”宇文邕察覺顧子墨眼眶有些濕熱,忙關切的問。


    顧子墨搖了搖頭,“在你說起這些之前,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夢想……恐怕就如字麵的意思,在夢裏想想得了,就好像白日夢……”


    “那墨你也覺得,我方才那番言辭,也是在白日做夢嗎?”


    “不,當然不是!你方才說的,我相信你總有一日,一定會實現的!就算隻能用戰爭來平息,我想,你一定會像你說的那樣,好好對待百姓,善待這個天下的!”


    因為宇文邕真的是一個如此溫柔的人,他會做到的。


    “既然墨對我如此有信心,我自當會竭盡全力,為了一統天下的夢想,萬死不辭!”說完,宇文邕笑了起來,顧子墨也跟著他笑了起來。


    兩人相視一笑,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小瑜哇哇的叫了一聲,驚擾了兩人,宇文邕忙別開了視線道:“我先前來吳洲辦事的時候住過的一個行宮就在這不遠,去那安頓吧。”


    “那便有勞你了。”


    宇文邕頷首,“跟我來吧。”


    跟在宇文邕身後,小瑜早就興奮了,這陌生的環境,但卻給人一種很是祥和的感受,讓人不自覺的喜歡這兒。


    熱鬧的叫賣聲,沒有爭吵,沒有鬥毆,也沒有雞鳴狗盜……


    好像夢境裏的生活一樣。


    走了幾步,突然察覺身後的顧子墨被甩開了一大截,宇文邕走向了顧子墨,“從這個巷子傳過去就是了,小瑜我來抱吧。”


    顧子墨擦了擦汗,“這小子被你照顧幾天,好像長肥了點。”


    “也怨我,方才應該雇一輛馬車的。”


    “我不累的,其實像這樣,走走路,看看風景,挺好的……”


    宇文邕將小瑜接了過去,小瑜似乎很喜歡宇文邕,親昵的裸著宇文邕的脖子,看上去儼然就像一對父子。


    顧子墨突然就好奇了起來,“冒昧問一句,邕公子……的孩子,怕是好幾個了吧?”


    宇文邕聽到這個問題後,麵色有片刻的不自然。


    “我就隨口一問……”


    “到了,我們進去吧。”宇文邕頭一次沒有正麵迴答顧子墨的問題,顧子墨也沒多想,因為這行宮,實在是太讓人喜歡了。


    門口兩頭石獅子很是氣派,進了大門後,發現裏麵的布置和建構,一塵不染,又四處是清新的麵貌,讓人很是喜歡。


    “雖然我不常來,但這裏有人看家護院,所以,倒也幹淨,你可以放心在這住下。”


    宇文邕抱著小瑜,將顧子墨領到了一個主殿之前,道:“你和小瑜就先住在這,有任何需要,吩咐下人去準備就好。”


    “你……是不是要走了?”顧子墨是理解的,畢竟宇文邕是一國之君,為了自己的事,已經耽擱了這麽多天了。


    宇文邕眸光深了深,“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若是等我忙裏偷閑,你還在這的話,我會來看你們的。”


    “沒事的,你忙你的大事要緊,我可還等著看你實現夢想的那一天呢!”雖然那一天可能會血流成河,但是……這個夢想,畢竟是造福天下呢。


    “也不是立刻就要離開,我不是還答應你去聽廣陵散嗎?等陪你去聽了廣陵散在走。”


    “嗯。”


    “先和小瑜休息一下,過一會兒用了膳,若是累就在殿內休息,等明日一早,我在帶你出去。”


    “聽你的。”


    宇文邕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顧子墨抱著小瑜躺在那張寬闊的床榻上,忽然間就想起了那張驚世的容顏。


    “我的夢想是什麽呢?”他是茫然的,隻是想到高長恭,心頭不禁就苦澀了起來,“你的夢想又是什麽呢?殿下……”


    翌日一早,顧子墨並沒等到宇文邕來叫他,而是等到了下人的通報聲。


    “公子……您起了嗎?”


    “嗯。”顧子墨打開門,看到那人拿著包袱,“公子,是這樣的,我們主上昨夜突然急事不得不先走一步,這是主上命小的為您準備的盤纏,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主上命小的護送您換個地方避避……”


    “這不是他的行宮嗎?”難道還有人要在這裏行兇不成?


    顧子墨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隻有武林中人,武功高強的人才會不顧這些大開殺戒吧。


    是鄭靜瑤嗎?


    她是知道了自己還活著,所以不惜追到這廣陵來滅口嗎?


    ……


    鄭靜瑤收到了飛鴿傳書後,長長的舒了口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顧子墨,這次你定是插翅難逃!”


    還是乾坤令好用,那麽多武林中人,隨便什麽人,都能讓顧子墨死上個千迴萬迴的。


    宇文邕就算要庇護他,但,隻要在北周皇宮製造點什麽風聲,他也是顧不過來的。


    顧子墨這次,必死無疑!


    顧子墨在下人的護送下,剛從後門離開,隻是還沒走幾步,便被人用黑布袋子蒙住了頭。


    等他被丟進了馬車裏,確定小瑜沒傷著,這才鬆了口氣。


    隻是,總感覺哪裏不對勁,那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是他?


    顧子墨頭上的黑袋子被人一把拽了下來,他的雙目重新得見光明,抬起頭來,看到了那人時,他幾乎快要停止了唿息。


    兜了這麽大圈子,沒想到還是被他逮住了。


    隻是,高長恭他知道嗎?


    鄭靜瑤要追殺自己。


    他這算什麽?


    抓自己迴去繼續做他的藥人?


    那若是自己不同意呢?


    他會把自己交給鄭靜瑤處置嗎?


    他會這麽做嗎?


    顧子墨的眼神近乎絕望的哀涼,直到那雙修長如白玉般的手指輕輕的拂過他的臉,那熟悉的觸感,他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高長恭的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夾雜著憤怒,“不管你跑多遠,我都會把你找迴來。”


    顧子墨愣神過後,反應過來,自己的臉在高長恭的掌中,有些惱怒的別過頭去,卻被高長恭一把拽了過去,因為高長恭的動作太突然,導致他差點把小瑜給摔了出去。


    “你瘋了……做什麽……”


    “蘇浙!”


    “屬下在。”


    “把孩子抱走。”


    “諾。”


    顧子墨手一空,蘇浙已經抱著孩子出了馬車。


    高長恭輕而易舉的就把顧子墨壓到了身下,馬車內雖然很寬敞,但要完全能容得下兩個人躺下還是有些難度的,尤其是高長恭身高體長。


    顧子墨感受到高長恭眼睛裏閃爍著的熊熊火焰,就是傻瓜也知道他想做什麽了。


    “你,你別亂來!”


    見顧子墨驚慌失措,高長恭雙手撐在顧子墨的兩側,噙著邪肆的笑容,“若我執意要亂來,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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