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芃整個人立刻警覺起來,北燕盛行習武,作為薑漪時候她也是位武將,哪怕秦芃這個身體沒什麽底子,但基本的一些意識仍舊是在的。


    秦芃假作不知外麵來了人,從容起身,穿上了袍子,隔著屏風將她早讓人備在浴桶邊上的短劍抽了出來。


    當北燕公主那些年,刺殺無數,她向來警惕心很強,成為秦芃後,她立刻讓人按照當年所有經驗布置了房間。這房間裏到處是她的武器,處處藏著毒藥,她穿好衣服,將短劍藏在袖中,倒也沒什麽害怕。


    她不打算打草驚蛇,那人既然來了,她隻要出聲,對方便會立刻出手。於是她假裝一無所知,走到離門最近的地方打算喝水,然而對方卻似乎是知道了她的企圖,在她往門邊走的時候,猛地從垂著床簾的床上探出一條長綾拽到秦芃腰上,將秦芃猛地拉到了床上!


    秦芃幾乎是瞬間抽出短劍,而那人也同時將手捂在秦芃嘴上,用身子壓著秦芃,同時另一隻手握住秦芃纖細的手腕。


    這時候秦芃終於看清對麵人了,他長得極其英俊,全身濕漉漉的,沾染著水草和泥土,似乎是從水中剛剛爬上來。


    他有一雙帶笑的眼,看著秦芃時,哪怕明明沒有什麽意思,卻也仿佛是包含著春色。秦芃的劍就壓在他脖頸上,隻要她稍稍用力,就能切入皮肉。


    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僵持著,那男人說話的氣息噴吐在她臉上,小聲道:“多年未見,竟不知嫂子身手好了這樣多。”


    秦芃沒說話,她看著麵前這個男人,清晰知道,是衛衍。


    她找了一夜的人,如今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就在她床上等著她!


    秦芃沒有著急表明立場,因為她直覺此刻的衛衍不太對勁,對方認真打量著她,仿佛要將她每一寸都看透一般,他靠近她,含著笑道:“嫂嫂認出我了?”


    說著,衛衍慢慢放手,秦芃也收了刀,她終於能說話了,尷尬轉過臉去,同衛衍道:“你起來。”


    衛衍嗤笑出聲,直起身來,卻一直握著她拿刀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嫂嫂能否和我解釋一下這身手怎麽迴事?我可不記得我那大嫂學過武。”


    “私下學的,也要讓你知道嗎?”秦芃冷笑出聲:“放手!”


    “好,那武藝我們不提。那嫂嫂不如和我說說,是怎麽從一個跪著哭著要守寡的女人,一下子變得如此聰慧機警的?”


    秦芃聽著他的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卻是氣笑了:“我解釋不了,你不如幫我解釋解釋?”


    衛衍沒說話,竟然是徑直動了手!秦芃察覺他動手,手腕一翻,短劍就在她手上打了個轉。對方彎腰躲過後,抬手截住她的短刀,往她手腕上一敲,劇痛驟然傳來,刀就落到了他手裏,他毫不留情將秦芃手往後一折,按在床上便道:“如你這樣武功不濟的探子,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說話間,衛衍已經去撕秦芃的臉。結果摸到一片光滑後,衛衍愣了愣。


    秦芃看著他動作,已經是氣冷靜了。衛衍不可置信再摸了兩把,秦芃悶聲道:“別摸了,真臉。”


    “你們夠下血本的啊?!”


    衛衍反應過來,隨後就去拉秦芃衣服。秦芃整個人都炸毛了:“你做什麽!”


    衛衍冷笑出聲,見秦芃遮掩,就更加確定,一把拉下秦芃的衣服,笑著道:“你大概是不知道,四公主身上有……”


    話沒說完,衛衍就冷了,女子肩頭一朵梅花妖豔欲滴,合著圓潤白皙的肩膀,看得人血脈噴張。


    秦芃羞憤不已,迴身一巴掌就抽了過去,衛衍被她打得反應過來了,嚇得從床上直接滾了下去,在地上驚得話都說不出來,結巴道:“嫂……嫂……嫂子!”


    “王八蛋!”


    秦芃將床上的瓷枕了過去,衛衍嚇得抱頭趕緊跪著,忙道:“嫂子,是我錯了,是我魯莽……”


    瓷枕砸碎的聲音驚了外麵的人,秋素連忙道:“主子?”


    “沒事兒!”


    秦芃壓著嗓子裏的哭腔,同外麵人道:“別進來,我心煩!”


    “哦……”


    外麵的婢女有些無奈,覺得主子這脾氣真的是越來越暴躁了。


    而秦芃坐在床上,整個人真是氣不打一出來。


    她活了這麽多年,從來都是她調戲人家,被人這麽欺負,還是頭一次。尤其是這人還是她費盡心機幫著的,她更是覺得委屈極了。


    她坐在床上喘著氣,迴著神,衛衍小心翼翼抬頭,見秦芃還是衣衫不整,小聲道:“嫂子,衣服……”


    秦芃一聽他說話,氣得將邊上的杯子抽過去就砸了!


    她現在也不敢驚動外麵人,自己和小叔子在床上衣冠不整的,被誰看到都說不清楚。


    可是這個虧真是吃得太悶。她想抽死麵前這個人吧,馬上又要靠著這個人。


    她越想越氣,紅著眼眶就要哭出來,衛衍悄悄打量著她,瞧見秦芃哭他立刻就慌了,忙道:“嫂子莫氣,有事朝我來,是我的錯。我迴來就被追殺,疑心重了些,又看見嫂子和以往差異太大,我平日見多了探子,所以……”


    “別說了。”


    秦芃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決定把這個虧吃了。


    她拉上衣服,緩了好久,終於睜眼道:“說說吧,怎麽跑迴來的?”


    看秦芃情緒緩過來,衛衍終於鬆了口氣。


    他向來最怕女人哭,而這位嫂子又是哭得最兇的。眼淚就不要錢一樣,說掉就掉。他本就覺得自家虧欠著秦芃許多,如今還遇上這事兒,秦芃捅死他,他也覺得是該的。


    他小心瞧著秦芃,秦芃見他一直不說話,冷聲道:“怎麽不說話?”


    “那個,嫂子……”衛衍小心翼翼陪著笑:“我……能站著說話嗎?”


    給點尊嚴啊。


    秦芃聞言,這才發現原來剛才衛衍一直是跪著抱著頭仍她砸的。


    她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覺得有些好笑,方才的氣突然就沒了。


    她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麵上卻還要裝著正經:“小叔不想跪,那就不跪吧。反正小叔也沒做錯什麽……”


    “別!”衛衍一聽頭就大了,痛苦抬手:“我跪著說話,咱們好好說,別擠兌我。”


    第十三章


    衛衍跪著把話說完了。


    過程如秦芃所猜想一致,他在宮變第二日就接到了家中來信,說衛老太君病重以及秦銘登基一事,但並沒有提及秦書淮帶著兵圍了皇城,按照他的話是……


    “如果我知道他帶著五千兵馬在皇城裏待著,打死我都不來!我又不是傻……”


    秦芃閉著眼,如今秦書淮大概是不敢動的。但是他的兵一日不離開宣京,那衛衍一日就不能露麵,說不定會有什麽危險。


    想了想後,秦芃道:“你就先藏在這屋裏別露麵,躲著吧。”


    按照秦書淮的本事,衛府大概也是有秦書淮的暗樁的,如今既然要藏衛衍,自然是要藏個徹底。衛衍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要不我去奶奶房間……”


    “她老人家病著,”秦芃斜眼瞟了他一眼,淡道:“進來了就別亂跑,就這樣吧,我讓人打水來給你洗澡。”


    “行。”


    衛衍點點頭,秦芃起身去,見他還跪著,挑眉道:“還跪著做什麽?趕緊躲起來!”


    “好嘞!”


    衛衍立刻挑起來,往隔間裏一躲,就藏了進去,秦芃讓春素秋素打了水來,兩人有些疑惑道:“主子不是剛洗過澡嗎?”


    “你們什麽時候這麽多話的?”


    秦芃語調淡淡的,兩人卻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壓了下來,忙出去打水。打完水後,秦芃從衣櫃裏將衛煬的衣服拿出來扔給了衛衍,衛衍去洗了個澡,穿著衣服出來後,他擦著頭發道:“這麽多年了,嫂子還留著大哥的衣服啊?”


    “嗯。”秦芃應了聲。燭火下,秦芃的麵容秀麗,膚色白皙,那平淡的模樣,讓衛衍心中驟然一緊。


    他忽地想起來,這個女人已經守著那個牌位,守了十年了。


    他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情緒,有些羨慕衛煬,又有些憐憫這個女人。想了半天後,他歎了口氣,同秦芃道:“嫂子,其實吧,大哥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我們衛家也不是什麽古板人家……”


    “朝中先帝的支持者是誰?”


    秦芃打斷了他的話,衛衍未曾想秦芃張口就問這麽冰冷冷的問題,晃了會兒神,才反應過來:“你是想問誰能逼著秦書淮?”


    “嗯。”秦芃點點頭:“他的兵一直在宣京始終太過危險,要早些離開才是。”


    衛衍表示讚同,想了想後,說出一個名字:“張瑛。”


    “張瑛?”


    “對,”衛衍點頭道:“文淵閣大學士,清流領袖。他之前也是官宦子弟,父親任禦史中丞,因直言不諱,為靖帝當庭斬殺。所以他對靖帝一脈一直恨之入骨。為人頗有才能,在民間聲望很高,先帝很看重他,多次任科舉主審官,門生遍布朝野。”


    “我明了了。”秦芃起身來,指了櫃子,同衛衍道:“裏麵有個被子,裏間有個小榻,明日我去找張瑛。”


    “等等……”衛衍猶豫道:“你還是別去。”


    “嗯?”秦芃有些迷惑,眨了眨眼,衛衍道:“他……不大看得起女人。”


    聽了這話,秦芃呆滯片刻,隨後明白了衛衍的意思,嗤笑出聲來:“這老不朽的。”


    說完後,她沉默下來,對這種天生性別歧視的,她好像真的還沒多大辦法。


    第二日清晨,秦芃起身來,她決定,雖然張瑛不能找,但張瑛的學生應該還是可以的,她心裏列了份名單,打算去找那些人說了說,再通過那些人說服張瑛。


    結果剛剛洗漱完,宮裏就傳來了消息,說是李淑讓她進宮去。


    這位便宜娘親從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秦芃正在用早飯,點了點頭後,便道:“那去吧。”


    說完後,秦芃便進了宮中,剛到宮裏,李淑便著急迎了上來,握著秦芃的手道:“芃芃,秦書淮今日要來,這可怎麽辦?!”


    “他來他的,你怕什麽?”秦芃麵色不動,坐到一旁,侍女給她斟了茶,李淑一看秦芃的模樣就焦急起來,跳腳道:“你怎麽這麽不懂事?秦書淮來能有好事嗎?!你說他是不是要殺了我……”


    “你想太多了,”秦芃抬起茶杯,想了想,覺得秦書淮如今來找李淑,必然是為了攝政王一事。她抿了口茶,抬眼道:“上次我同你說,讓你冊封我為鎮國長公主一事,你可還記得?”


    李淑呆了呆,這才想起來,點頭道:“記得。”


    “那便夠了。”秦芃點點頭:“記得就好,他此番前來必然是為了這件事,你也別慌,來便來了,也沒什麽好怕的。你就按照我說的做,實在不行,你不說話就夠了。”


    說話間,秦書淮已經來了,太監進來通報,秦芃抬手道:“讓他進來吧。”


    說著,秦芃抬手指了上座:“母親坐吧。”


    兩人坐定後,秦書淮走了上來。今日他依舊是一身黑色華袍,衣角上繡了振翅欲飛的仙鶴,外麵披著白色狐皮大衣,讓他整個人帶了幾分仙氣。


    他進來後朝著兩人行禮,秦芃也很給麵子的迴了禮。而後李淑便戰戰兢兢招唿著秦書淮坐下,秦書淮坐定後,抬頭看了一眼秦芃,卻是同李淑道:“臣今日來,是同太後商量一下陛下登基後的事宜,公主在此怕是不太合適。”


    “無妨的,”秦芃笑眯眯道:“有些主意,母親怕是不習慣做主,要我陪著。都是自家人,王爺不必如此隔閡。”


    秦書淮明白秦芃的意思,秦芃這話擺明了這裏做主的人是她,他執意要她走,怕也是談不出什麽效果來。


    於是秦書淮點點頭直接道:“陛下如今年幼,怕是需要幾位輔政之人,不知娘娘心中可有人選?”


    聽了這話,李淑和秦芃對視一眼,秦芃不著痕跡轉過眼去,李淑僵著臉道:“這事兒,不知淮安王是個什麽想法?”


    “臣想著,皇子年幼,輔政一事,還需親近之人,這才能盡心盡力輔佐陛下。”


    親近之人?


    那就是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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