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兩個人就安靜下來。


    秦芃呆呆看著秦書淮,秦書淮這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他腦子裏驟然想起那六年,覺得眼裏有些酸澀。


    他看著這個人鮮活站在麵前,有些按耐不住心裏那份悲悸,捏著拳頭扭過頭去,沒有說話。


    秦芃瞧著他,這個人微微顫抖著,似乎是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的衝動。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在那句“對不起”開口之際,就聽見對方先開了口。


    “對不起。”


    他僵硬著身子,沙啞開口:“我不該說這些,當年也不是你的錯。隻是芃芃,”他轉過頭來,語音裏帶了些顫抖:“那樣的六年,我再撐不住第二次。”


    這話出來,秦芃覺得自己心裏突然像針紮了一樣。


    她迴想起變成秦芃後最初見到那個人的時光,那時候的秦書淮仿佛是個陌生人,他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陪伴他的隻有那冰冷的牌位。


    他此刻站在她麵前,靜靜瞧著她,漂亮的眼裏仿佛是帶了水汽。


    這是她熟悉的秦書淮,獨屬於趙芃的秦書淮。


    他的溫柔,他的失態,他偶爾呆呆抬頭的一瞬,偶爾孩子氣的笑容,都隻獨屬於她一個人。


    這樣一個人,你又怎麽舍得他心疼。


    秦芃不知該如何言語,上前幾步,猛地撲進了他懷裏,死死抱住了他。


    秦書淮被她這麽一撞,呆愣了片刻後,小心翼翼將手放到她身上。


    “芃芃……”


    他欣喜與她的迴應,一時反而是不知所措起來。


    秦芃將頭埋在他懷裏,聽著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啞著嗓子道:“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不會有的第二次的,一定不會的。”


    秦書淮低頭看著眼前埋在他懷裏的姑娘,心裏被這話融化成了一片。他有些無奈,明知道這個人的話其實作不得數,下一次要是出了事,她估計還是會掉頭單槍匹馬就自己去了,可他卻還是因為這個承諾欣喜安慰。


    他唾棄自己的軟弱,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是靜靜抱著這個人,歎息出聲:“芃芃,我一直都在的。”


    兩人靜靜抱了一會兒,秦書淮放開了她,這才想起來,低頭道:“傷著哪兒了?”


    他在戰場上待了多年,傷藥的味道一聞就知道。秦芃有些不好意思,退出來道:“沒事兒,就一點小傷。”


    “上藥了?”


    “上了。”


    “撒謊。”秦書淮從袖子裏拿出了傷藥來,直接道:“是傷在碰不著的位置吧?我沒聞見你身上有藥味。”


    狗鼻子……


    秦芃暗中腹誹,麵上去還是堅持道:“真的沒事兒。”


    秦書淮沒說話,直接拉秦芃坐到椅子上,打開了藥盒,抬眼瞧她:“在哪兒?”


    “背上……”


    秦芃覺得不能再惹他了,剛順的毛,不然立刻就要起了。


    秦書淮應了聲,抬手放在秦芃衣服上,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拉了下來。


    空氣的涼意讓秦芃抖了抖,如玉的肩頭暴露出來,秦書淮手頓了頓,依舊拉了下去。


    他聲音有些啞,語調卻還是很冷靜,仿佛隻是普普通的關心:“冷?”


    “嗯……”


    秦芃抬頭看著前方的插畫,拚命集中注意力。


    她覺得自己不能亂想,秦書淮從來都是個正人君子,雖然床上那麽那麽那麽點,可是她不主動,他一向是很克製的。


    他此刻一定隻是在想上藥的事,自己不能亂想什麽讓氣氛尷尬起來。


    她拚命讓自己不要想一些與風月有關的事情,卻還是感覺對方將衣服拉了下去。


    她的傷在背上,裸露出大半個背來,秦書淮瞧著上麵的紅痕,眼神暗了暗,冷聲道:“怎麽傷著的?”


    “他們對麵有個軍師,應該是個北燕人,用了擊鼓排陣那一套,我用鼓聲幹擾他,他就舉箭射過來了。”


    說著,秦芃怕他擔心,趕緊道:“可我攔了下來!這都是箭風傷的!”


    “嗯。”


    秦書淮沒有多說什麽,淡淡應了一聲,也聽不出喜怒。


    秦芃心裏有些忐忑,秦書淮手指沾了藥膏,擦在傷口上。


    帶著繭子的手指拂過如玉的肌膚,藥膏輕輕沾染上傷口,秦芃的唿吸聲不由得亂了些。


    秦書淮動作微微一頓,秦芃知道他是聽出來了,不由得覺得有些臉紅。幹脆屏住了自己的唿吸。秦書淮給傷口上好了藥,手便離開了。


    秦芃舒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覺得失落,就覺得似乎在隱約期盼什麽,又覺得不該。


    她正要拉上衣服,一隻手卻從背後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秦芃身子僵了僵,就感覺頭發落到她肩頭,隨後便是溫熱的唿吸噴上她頸後的肌膚。


    她頓時僵了身子,那人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些,帶著夜涼的唇落到她頸後,一下又一下,順著脖頸一路吻上,來到她的唇畔,然後落到她溫熱的唇上。


    她驟然睜大了眼睛,對方一隻手握住她的手,一隻手還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裏,又輕又不容拒絕的吻著她。


    秦芃腦子亂亂的,她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拒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受。


    秦書淮的唿吸終於有些急了,他捏著秦芃的手忍不住用了力氣,秦芃覺得有些疼了,哼出聲來。秦書淮驟然鬆手,退了開去。


    “對不起……”


    他沙啞出聲,拚命壓下急促的氣息,退了一步道:“你先睡吧,我先迴去了。”


    說完便匆匆離開,仿佛是逃一般疾步走了出去。


    等空氣中這人的溫度徹底散盡,秦芃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麽。


    她覺得臉有些燥熱,她對秦書淮一向是沒什麽自製力的,這點她知道得特別清楚。


    她抬起手扇了扇臉,春素走了進來,用疑惑的語氣道:“方才我瞧見攝政王匆匆忙忙迴去了,您……”


    話沒說完,春素就頓住了,詫異道:“您的臉怎麽也這麽紅啊?”


    “哦,”秦芃扇著風,冷靜道:“有點熱。”


    春素正想開口,但看著秦芃尚帶著水色的唇,驟然反應過來,立刻點頭道:“是挺熱的。”


    那一晚上秦芃睡得不太好,她躺在床上,反反複複想著秦書淮的事。


    秦書淮的感情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喜歡這個人嗎?


    大約是有些喜歡的。


    可是喜歡到配得上那份感情嗎?


    大約是沒有的。


    她向來是覺得,別人給了你什麽,你得還什麽。若是給不了,寧願不要。


    所以她不敢要這份感情,卻又攔不住那人傾其所有的給。她一時腦子亂亂的,想了大半夜,終於隻能說一句,隨緣吧,也不想了。


    睡了大半夜醒來的時候,秦書淮已經醒了,他坐在外室等她,她洗漱後走出去時,他正跪坐在案牘前看書。


    他麵前放著香茶和早點,晨光落在他身上,聽到她出來的聲音,他抬頭瞧向她,微微笑開:“醒了?”


    “嗯。”


    秦芃笑了笑,坐到秦書淮對麵:“醒這麽早?”


    “不早了,”秦書淮抿了口茶:“西涼的使臣都來了。”


    “哦?”


    秦芃也不意外,點了點頭:“北燕呢?”


    “一並來了,說是三國會談。”


    “北燕來的是誰?”


    秦芃有些好奇,秦書淮看出她對北燕感興趣,心裏有些發悶,卻還是耐著性子道:“是柏淮。”


    “柏淮?”


    秦芃有些詫異,柏淮是趙鈺原來的侍衛,後來在北燕任職禁衛軍長,這次來的居然是趙鈺身邊這樣近的人?


    秦書淮看不出喜怒,應了一聲。外麵傳來衛純的聲音:“公主,王爺,西涼使臣、北燕使臣已在城門外設帳,是否接見?”


    秦書淮抬頭看了一眼秦芃,在秦芃開口之前,直接道:“衛將軍見,我與公主隨侍。”


    第七十五章


    侍從將秦書淮的意思傳了下去,衛純便明白了秦書淮的意圖,秦芃和秦書淮兩人來的匆忙,沒有帶易容的東西,便隻是用化妝的東西修了修樣子,然後換了侍從的裝束,跟在衛純後麵。


    柏淮和西梁的皇帝在城外設了一個帳篷,兩國的各派了一百名士兵守在帳篷外麵,衛純帶著秦書淮和秦芃進入帳篷的時候,柏淮和西梁皇帝李浩已經坐在了帳篷裏。李浩坐在首位,柏淮坐在他左手邊,柏淮身邊跪著一個青年,看上去眉清目秀,帶著些書生氣。


    秦芃掃了那青年一眼,跟在衛純身後,跪坐在衛純身後的蒲團上。


    李浩先給衛純介紹了柏淮:“衛將軍,這是北燕使臣柏淮柏將軍。”


    衛純拱手點了點頭,李浩接著指向柏淮身後的青年:“軍師燕歸先生。”


    軍中能叫先生的人,一般都擔任著謀士或者軍師的職位,級別不高,權力不小。這一次這位“燕歸”能讓李浩親自介紹,可見這不是一個普通的軍師。


    衛純朝著燕歸點了點頭,燕歸恭敬平舉雙手,微微含頜。


    這是北燕貴族才有的禮儀,秦芃和秦書淮不由得對視了一眼,明白這位燕歸身份絕不僅僅隻是個軍師。


    “衛將軍,今日怎是你來,衛衍將軍呢?”


    李浩介紹完了人,有些疑惑,衛純笑了笑道:“將軍的意思是,今日讓小將先來弄清楚陛下和北燕使臣的意思,若是能談,他在來和二位談,若是不能,那就繼續打吧,不必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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