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人,除了打仗什麽都不會,那便老老實實呆在邊疆,打仗好了。”


    衛衍說著,秦芃覺得心裏哽得有些難受。


    她覺得自己肩上似乎扛著重擔,這擔子反複提醒著她,她已經是秦芃,就有了不一樣的人生。


    她點了點頭,這時傳來了趙鈺的聲音:“公主殿下!”


    秦芃和衛衍站起身來,趙鈺便從帳篷裏走了出來,趙鈺將目光落在衛衍身上,笑意盈盈道:“衛將軍,朕可否與公主單獨說說話?”


    衛衍點了點頭,告辭後離開。


    等空地上隻剩下兩個人時,趙鈺突然抬手,撫開了秦芃臉上的頭發。


    他的神色很溫柔,眼裏落著星光。


    “我與秦書淮談妥了,明日就要啟程。”他聲音溫和:“你同衛衍在這裏做什麽?”


    “賬內煩悶,我便出來看看星星。”


    秦芃笑了笑,抬頭瞧著天上道:“這裏的星星很好看。”


    趙鈺看著她,目光沒有移動半分,卻是道:“北燕的星星,會更好看。”


    秦芃沒說話,趙鈺順著她的目光朝著遠處看去:“姐姐,我說如果,”他慢慢出聲:“如果我希望你永遠留在北燕,你會留下嗎?”


    秦芃覺得趙鈺這話問得孩子氣,她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了衛衍,衛老太君,秦銘,秦書淮……


    她溫和了聲音:“阿鈺,我以後會多多去看你,你永遠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弟弟。”


    聽了這話,趙鈺低笑出聲來,他伸出帶著夜涼的手,將秦芃的手握在手心裏,而後他抬起頭,語氣中帶了幾分無奈:“你啊,手怎麽這麽涼?”


    趙鈺說話間,秦書淮坐在賬內,低頭瞧著剛剛和趙鈺簽署下的文書。


    江春帶著人走進來,壓低了聲道:“外麵藏著兩百人,我們的人根本出不去,怎麽辦?”


    秦書淮麵色不動,將文書放進袖裏。


    “稍安勿躁。”


    第八十六章


    趙鈺領著秦芃迴來時,宴席已經開了。


    舞女們在賬內跳著舞,西梁國君摟著一位舞女正在調笑,在座除了秦書淮和衛衍,其他進來的將領謀士都放開了來,大家笑語晏晏,好不熱鬧。


    秦書淮正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江春早已不見了蹤影。趙鈺進來後,率先朝著秦書淮的方向瞧了去,見秦書淮一個人沉默著喝酒,他也沒多做什麽,西梁國君湊過來,他同秦芃溫和道:“公主……”


    “不妨事。”


    秦芃擺擺手:“北帝自便。”


    說完,她便朝著秦書淮走了去。


    趙鈺笑容中頗有些無奈,西梁國君抱著舞女瞧見,眯了眯眼道:“北帝好眼光,這齊國的長公主,果然是個美人。”


    “不止是美人,”趙鈺從旁邊端了酒,含著笑道:“還是佳人。”


    美人可以觀望褻瀆,佳人卻是需要尊重的。聽了這話,西梁國君立刻明白,趙鈺這是警告。


    這個青年他是清楚的,說話一貫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殺人那也是笑眯眯的。


    他不敢怠慢,連忙點頭道:“是是。說起來,這一次要多謝北帝,日後鹽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


    “嗯。”趙鈺點點頭,明顯不是很想再談。


    說話間,一批紅衣舞女進了場,她們都是廣袖,舞動起袖子來時,帶了濃重的香味。西梁國君激動起來,拍著手道:“好好好!這姑娘真是美得深得朕心。”


    趙鈺察覺不對,皺了皺眉頭,朝秦書淮看去。


    這是秦芃正坐到秦書淮身邊,端了酒,笑著抿下:“你與阿鈺談得還算不錯吧?”


    “尚可。”


    秦書淮點點頭,抬頭瞧她,正要說什麽,秦芃就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她睜大了眼,立刻道:“秦……”


    話沒說完,她便眼前一片漆黑,昏死了過去。


    秦芃一倒,趙鈺當即叫人:“來人!”


    然而秦書淮動作更快,在趙鈺叫人那瞬間,朝他猛地衝了過去,一把挾持住趙鈺的脖子,趙鈺抬手阻擋,卻覺得一陣乏力。


    周邊人三三兩兩倒下,士兵猛地衝了進來,秦書淮扣著趙鈺,麵色平穩:“叫他們退下!”


    趙鈺緩了緩,他隨身帶著解毒的香包,隻是片刻,他便緩了過來,然而這時秦書淮也已經徹底製住他,他強撐著自己站著,冷聲道:“誰都不許退!”


    話音剛落,帳篷裏就傳來一個冰冷的男聲:“秦書淮,把陛下給我放了!”


    秦書淮和趙鈺迴過頭去,看見柏淮挾持著昏過去的秦芃,緊盯著秦書淮和趙鈺。


    秦書淮盯著柏淮,他心裏有些亂,然而此刻絕不能表現出來。


    外麵傳來打鬥聲,趙鈺看見柏淮劫持了秦芃,當即變了臉色:“誰讓你動她的?把她放了!”


    “陛下,”柏淮抿了抿唇,神色堅毅:“陛下如今身處險境,恕臣不能從命。”


    “柏淮!”


    趙鈺提高了聲音,他向來知道這個侍衛忠心,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忠心法。


    他又氣又急,看著柏淮,居然一時沒了什麽辦法。


    秦書淮挾持著趙鈺往外走去,冷著聲道:“全都讓開。”


    “誰都不準退!”


    趙鈺迴頭看他,冷笑出聲來:“秦書淮你今日大可殺了我,我倒要看看,你若真的對我動了手,我姐倒會不會饒了你?”


    “你也就仗著她這點出息了?”


    秦書淮的刀逼近了趙鈺的脖子,趙鈺麵上沒有半分懼意,平靜道:“有沒有出息不要緊,見不見效才是重要。”


    兩方僵持著,便就是這一刻,外麵爭鬥之聲漸近,趙鈺察覺不對,立刻同柏淮道:“帶著秦芃先走!”


    柏淮沒說話,他挾持著秦芃,皺著眉頭盯著秦書淮,秦書淮聽了外麵的聲音,冷靜道:“將長公主給我。”


    “你先將陛下給我。”


    柏淮眼中全是懷疑,趙鈺扇子悄無聲息在袖下張開,秦書淮將刀壓在他脖子上道:“我數一二三,我們同時放人,一……”


    話音未落,趙鈺猛地揚手,用扇子朝著秦書淮揮砍了過去,秦書淮不敢真的對趙鈺動手,急促將刀轉了方向,同時一腳狠狠踢到了趙鈺身上,將手中飛刃朝著趙鈺就扔了過去!


    柏淮見趙鈺猛地飛出,小刀旋即跟上,驚得將秦芃一扔就追了上去,秦書淮借機一把拽過秦芃,便朝外衝了出去。


    外麵被趙鈺的士兵包圍,秦書淮單手扛著秦芃,拔出腰刀,以強悍之勢殺出一條路來。


    江春此刻已經帶人到了門口,見秦書淮被人圍住,江春駕著馬車直接朝著人群衝了過去,秦書淮老遠看江春過來,做好準備,一路砍殺過去。


    秦書淮護著秦芃,隻管往前衝,不過片刻間,江春便衝到秦書淮麵前,秦書淮借著人群朝著馬車後麵猛地一撞,直接撞爛了馬車後方,滾進了馬車裏。


    馬車掉了頭就往城內而去,秦書淮卻是道:“不進城!直接走!”


    江春呆了呆,卻是毫不猶豫執行了秦書淮的命令,朝著官道就跑了。


    趙鈺一行人追著上去,江春打著馬,焦急道:“王爺,衛將軍等人怎麽辦?!”


    “我們先脫險再說。”


    秦書淮抱著秦芃,心裏飛快琢磨著今夜之事。


    今夜這件事趙鈺明顯是謀劃了很久的了,三方共同約著不帶太多兵力,然而趙鈺卻悄無聲息埋伏了這麽多人。


    當然,他其實也是埋伏著的,隻是沒敢靠得這樣近。察覺趙鈺的人將他們圍住後,他便讓江春在舞女塗抹的香粉中放了軟筋散。


    今日的宴席是秦芃一手操辦,那些舞女大多都是齊女,見江春是齊國人,倒也沒有多做防備。


    用舞女先放到了賬內的人,他趁機劫持趙鈺,拖延了時間,等到了他的人來。


    可他猜想,按照趙鈺的性子,此事絕不會就這樣簡單罷休,人肯定還在徐城門外埋伏著等他。故而他決定棄城離開,不去冒這個險。


    見秦書淮朝著官道衝去,趙鈺立刻從旁邊人那裏搶了馬,跟著追了上去。


    柏淮跟著追上趙鈺,焦急道:“陛下,我們必須得撤了,如今齊國人已經發現了,咱們早些走……”


    “讓開!”


    趙鈺焦急出聲:“我得把我姐追迴來……她答應陪我迴去的,她答應了!答應了!”


    當年她沒答應陪伴他,他哭求無果。


    如今她答應了,他怎麽能因為他自己的原因,讓她被人搶走?


    他可以接受這是秦芃的意願,可他絕不能接受這是第三個人當著他的麵搶走他的人。


    趙鈺捏緊了韁繩,朝著秦書淮的馬車狂衝而去,根本顧不得柏淮等人,他身邊沒有任何聲音,滿腦子隻有秦芃答應他的話。


    她送他迴去。


    他知道秦書淮絕不會放她走的,所以他隻能先下手為強。


    可那個人卻還是被秦書淮帶走了。


    他不甘心,當年他太年少,晚了三年。


    直到她出嫁,他才懂得自己的不甘心。


    如果他能年長一些,如果他能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又何至於走到今天?!


    這上天從未給過他公平,這份公平他隻能自己來給。


    他心裏仿佛是燃了火,劈裏啪啦燒得灼熱。


    秦芃在馬車中被顛簸得醒了過來。


    她醒過來時還有些頭疼,秦書淮正靠馬車邊上,將她撈在懷裏。


    秦芃迷迷糊糊睜開眼,旋即清醒過來,抬頭捂著劇痛的額頭,吸著涼氣道:“怎麽了?”


    “沒什麽,我們迴宣京。”


    秦書淮果斷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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