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


    秦芃抬眼,目光中帶了冷意,陸佑縮了縮,卻還是道:“柳詩韻畢竟是個大家閨秀,這事兒應當不會瞎說吧……”


    秦芃沒說話,她撚著手上的佛珠,思索著來龍去脈。


    柳詩韻的舉動的確是太冒進,冒進得令人覺得不可思議。她喜歡秦書淮也不是一年兩年,過往都忍下來了,怎麽如今卻是要到這樣魚死網破的模樣?


    “去查。”


    秦芃抬眼,冷聲道:“派一批人日夜守著,柳詩韻和她身邊所有人,她說的每句話,見的每個人,發出去的每一封信,我都要知道。”


    聽了這話,陸佑立刻反應過來:“您覺得她是別有所圖?”


    “這麽著急,不會沒有其他因由。”


    秦芃迴到衛府時,前腳剛進門,秦書淮後腳就追了上來。


    “芃芃!”


    秦芃頓住步子,轉頭瞧了過去,秦書淮上了台階,皺著眉頭道:“我聽說懷恩府世子幫著柳詩韻出頭衝撞了你?”


    “無礙了。”


    秦芃點了點頭,轉身道:“進去說吧。”


    秦書淮本來做好吃閉門羹的準備,不曾想秦芃居然就邀他走了進來。


    這樣好的態度,秦書淮一時心裏居然有些忐忑,他麵上故作鎮定,揣摩著秦芃的心思,思索著她必然是想做些什麽,在此前想好了一萬種道歉姿勢。


    而秦芃領著秦書淮進了書房,讓他坐下,親自給他倒了茶後,她抬起頭來,皺著眉頭開口道:“柳詩韻……”


    “不認識,不知道,不清楚。一切都是她瞎說,我和她根本沒說過幾句話。


    話才開口,秦書淮已經猶如背書一般開口。麵色冷靜道:“我希望你給我多點信任,不要胡思亂想。這些年我從來沒和其他女人多說過一句話,她胡說八道的內容我已經知道了,這絕對不可能。”


    聽了這些話,秦芃不免有些好笑,看著秦書淮僵著故作正經的模樣,她哭笑不得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說,柳詩韻我覺得不對勁,你不要去查查嗎?”


    聽聞是正事,秦書淮鬆了口氣,他思索了一下,卻是道:“如果她真的有一個孩子,那就不奇怪了。”


    秦芃給他倒茶,秦書淮垂眸看著茶杯中印出佳人的麵容,慢慢道:“她一向心氣高,總想嫁給她認為最優秀的人。若她有孕,將孩子生下來,那怕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嫁給她心裏那個人。”


    “你是怎麽招惹上她的?”


    “不清楚,”秦書淮搖了搖頭:“我一直不清楚她的心思。不過我與她認識,卻是很多年前了。”


    秦書淮抿了口茶,思及過往:“當年我和薑家爭權,薑家盤根錯節,我在北方經營多年,在軍中威望不輸於薑家,但在朝中卻無人可用。這時是柳家來信,願為我和董丞相牽線搭橋。”


    “後來我與柳書彥相見才知,此事是柳詩韻一手促成,她原意是讓柳家與我結盟,她嫁給我,結姻親之好。隻是柳家一方麵不願幹涉此事,不想將女兒婚姻牽扯上政治。另一方麵卻也怕見薑家做大,意欲扶持我以滅薑氏,於是折中說服了董家與我結盟。”


    聽了這話,秦芃明白過來:“所以當年薑漪的死,也有柳詩韻在其中推波助瀾?”


    “某種意義上,”秦書淮皺著眉頭:“你的確可以這樣認為。”


    “那董婉怡呢?董婉怡的死,又和她是怎樣的幹係?”


    秦芃如今是明白了,自己的死。或許或多或少都有柳詩韻的影子。


    柳詩韻當年和董婉怡乃閨中密友,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她嫁給秦書淮後,卻幾乎不見這位好友。當年她也疑惑過,覺得這事兒蹊蹺,但柳詩韻不來也免得她露餡,她也就沒有深究。


    如今卻是明白,或許柳詩韻早就看上了秦書淮,自己做的嫁衣,卻穿在了好友身上,心裏又怎能甘心?


    然而了解了這些,她卻更加疑惑:“既然她對你如此死心塌地。為何還會懷上別人孩子?”


    “這……”秦書淮也有些遲疑:“我便不知了,或許,這是個意外?”


    秦芃沒有說話,她敲著桌子,認真思索著。秦書淮見她認真想著事情,也不打擾,秦芃想了一會兒,有些頭疼道:“先注意著她吧。”


    “其實……有個很好解決的辦法。”秦書淮低頭出聲:“我有了王妃,也就沒人惦記了。”


    秦芃微微一愣,隨後不由得笑起來:“且再等等吧。”


    秦書淮猛的抬頭,目光灼灼:“你什麽意思?”


    秦芃沒有迴他,起身道:“天晚了,我送您出去。”


    “天晚了,”秦書淮慢慢道:“要不我就不走了吧?”


    秦芃微微笑開,從旁邊拿了雞毛撣子:“出去。”


    秦書淮知道,秦芃這人瘋起來六親不認,今天換趙鈺在這裏她也照樣打,為了保住他的顏麵,他決定晚上再來。


    於是秦書淮不情不願出了門,等了晚上,他又悄悄摸迴了衛府。


    趙一跟著秦書淮翻牆蹲上房頂,他頗為無奈道:“主子,你白天被打出去和夜裏被打出去,都是打,有什麽區別?”


    秦書淮想了想,終於道:“也許晚上……就不打了呢?”


    趙一歎了口氣,秦書淮吩咐他:“你在上麵等著。”


    說完就翻身下了屋頂,從房間後麵的窗戶悄無聲息翻了進去,悄悄將自己塞進了被子裏。


    秦芃在外麵批折子批得專注,隱約聽到了一些聲響,她停下筆來,又聽了一會兒,覺著可能是夜貓,也就沒多想。


    等了半夜,她也有些困了,洗漱後讓春素下去,自己迴了床上,一掀被子,就察覺不對,然而在她出手前,對方動作更快,一把就將她撈進了被窩,一個滾就壓在身下,捂住她的嘴道:“是我!”


    秦芃睜大了眼看著秦書淮,秦書淮見她認清了人,這才放開手,兩人大眼瞪小眼,秦芃深吸了一口氣:“你來做什麽?”


    秦書淮抿了抿唇:“我想你了。”


    如今他大概已經分清楚秦芃的情緒底線,什麽時候能惹,什麽時候不能惹,什麽時候耍耍無賴能混過去,他都猜的八九不離十。


    比如說今日,他就覺著,他在秦芃這裏危險期大概過了。


    秦芃微微一笑,抬手環住他的脖子:“想我了呀?”


    說著,她順勢滾到上麵,秦書淮被秦芃的主動搞得有些措手不及,頗有些驚喜道:“芃芃……”


    話沒說完,他就看見秦芃從床邊抽出雞毛撣子,含著笑道:“這麽上趕著找打呢?”


    秦書淮沒說話,他看著那雞毛撣子,閉上了眼睛:“你打吧。”


    秦芃坐起來,握著雞毛撣子有些哭笑不得:“秦書淮,你好好一個攝政王,被雞毛撣子打不丟人嗎?”


    “嗯。”秦書淮翻過身去,露出背來給秦芃打:“你打,我不覺得丟人。”


    秦芃瞧著趴著準備給他打的秦書淮,心裏有小小的歡愉跳上來。她抿了抿唇,同他道:“坐起來!”


    秦書淮有些奇怪,卻還是聽話坐了起來。秦芃攤開手,揚了揚下巴:“把手給我。”


    秦書淮不是很明白秦芃的意思,卻還是乖乖將手交到了她手中,秦芃握住他的手,用雞毛撣子輕輕打了幾下,隨後將雞毛撣子一扔,翻身就睡下,扯過被子悶住頭,小聲道:“睡了。”


    秦書淮看著自己的掌心,慢慢合攏自己的手,悄無聲息笑了。


    他睡在秦芃身後,將她攏入懷中:“芃芃,”他溫和了聲音:“我知道你沒有放雞毛撣子在床邊的習慣,等我很久了吧。”


    聽了這話,秦芃臉瞬間爆紅。


    “睡覺!”


    兩人睡下後,柳府卻是雞飛狗跳,柳太傅將柳詩韻按在牌位麵前,怒吼出聲:“你給我跪下!你做的這是什麽肮髒事!我柳家書香門第的名聲都被你敗得一幹二淨,你不要臉,我柳家還要臉!”


    柳詩韻拚命掙紮,柳夫人急急忙忙趕進來,焦急出聲:“做什麽,這是做什麽!”


    “出去!”柳太傅怒吼出聲:“都是你,怎樣教養的女兒,教成這樣子!”


    “你這話怎麽說的?”柳夫人變了臉色:“她是我教的?她到底是誰教養你心裏不清楚嗎?”


    “你閉嘴!”


    柳太傅抬頭,怒道:“你迴去,別添亂了!”


    柳夫人冷哼出聲,轉頭帶著丫鬟們走了出去,祠堂裏就剩下柳詩韻和柳太傅,柳太傅冷著聲道:“你給我留在這裏反省!”


    “我反省?”柳詩韻大笑出聲來:“我做錯什麽了?我如今不過就是和母親做了一樣的事,錯在我了?”


    聽了這話,柳太傅愣了愣,他呆呆瞧著柳詩韻,一瞬之間,仿佛是老了數十歲。


    “你是在怨恨我。”


    “我不該嗎?”


    柳詩韻冷靜抬眼,柳太傅沒說話,許久後,他苦笑起來:“詩韻,你一點不像你母親。”


    “是啊。”


    柳詩韻抬手將頭發挽在耳後:“我像你,像你一樣,卑鄙無恥不折手段。”


    “今日我便將話放在這吧,”她抬頭看向柳太傅:“我要嫁秦書淮,如今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否則我便將這個孩子生下來,你放心,”她微微一笑:“柳家的名聲,我敗定了!”


    柳太傅沒說話。


    他靜靜站著,看著跪著的姑娘。他突然覺得特別疲憊。


    “詩韻……”他歎息出聲:“其實我不在意什麽名聲不名聲,我隻在意你過的好不好。你答應我。”


    “就任性這一次,以後活得好一點,行不行?”


    第九十二章


    柳詩韻聽著柳太傅的話,顫了顫唇,最後卻是道:“好,我答應你。”


    “如果我能嫁給他,”柳詩韻看著柳太傅,目光平靜:“從此以後,我母親的事情,我不再怨你。”


    柳太傅沒說話,閉上眼,點了點頭,歎息出聲。


    隔了幾日後,柳詩韻沒了動靜,秦芃也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此事不會就此罷休。她心中頗為不安,將陸祐叫來,詢問道:“北燕情形如何?”


    “並無特別消息,隻是北燕使臣正在來的路上。”


    自從趙鈺和秦書淮簽署了那份合約後,西梁軍隊撤了出去,北燕便沒了動靜,秦芃點了點頭,又道:“柳詩韻呢?”


    “除了出來采買,許久不曾出門了。”


    齊國的女子比北燕拘束要多些,但柳家對柳詩韻似乎格外寬容,不但從小教養學習詩書,讓她出入於女子名流聚會,便是出門也比普通人家管得寬鬆許多。就秦芃所知,柳詩韻之所以有這樣高的聲望,和她善於交際不無關係。她甚至還開了個茶樓,在茶樓中辦了一間詩社,以她的文采,詩社下有許多學子閨秀,在宣京頗有名望。


    過去柳書彥便同她說過,柳家對柳詩韻頗為偏愛,她也十分有主見,柳家甚至有些朝政之事,也有她的參與。


    秦芃曾經覺得柳詩韻再如何參與也與她沒有什麽關係,如今卻發現,她兩次死亡都與柳詩韻千絲萬縷,對這個女人便不敢小看了。


    “那外麵的傳言呢?”


    秦芃又道,那日她和柳詩韻的事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一位大家閨秀未婚先孕,這樣的消息絕對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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